那些过去过来的日子(小说)

那些过去过来的日子

崔立

那些过去过来的日子(小说)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只能说,我在神游。游戏从初级打到了中级,又从中级掉到了初级。像是轮回。我站在初级的起点,继续猛烈地往上冲。

她说,是我。声音柔柔地,像风,像雨,又像是微风中的蒙蒙细雨,却还是把我彻彻底底地淋了个透。

我从像梦中一样的游戏中慢慢醒来,说,哦,你好呀……

她说,我回来了。

她说的,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个废话嘛。她不回来,她怎么用这个中国的号码给我打电话呢。当然,国际长途、漫游,一切皆有可能。事实上,这个我打了2年的电话,无数次地,都是同一个如同机械般地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在那一刻,那个瞬间,那一分,那一秒,我是迟钝的。我这样的迟钝,不是现在才有的。多年之前,我就是这般迟钝的。否则,也不会对她的突然离开而后知后觉了。或许,我早些发现,会挽留她。当然,能不能留住她,自然是另当别论了。好吧,说回当时,当时的迟钝,除了以上这些,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戏,游戏让我沉醉,同时,也让我迟钝。迟钝极了。

我说,哦,好啊……

我这样的回复,多少有那么几分敷衍的色彩。

那些过去过来的日子(小说)

她果然是有失望的。哪怕是到现在,我也能想象到,她失望的时候,小嘴是撅起来的,美丽的脸庞上,皱起了浅浅的眉。如果她在我面前,她皱起的浅浅的眉的杀伤力,是足够强的。在当时,对着那一端握着电话的我,她很快,似乎又调整了过来。她的眉头应该是松开了,和缓了。她已经成为一个心思缜密,却又脑子活络的女孩。这方面,她是越来越强了。

她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说,好啊!

相对简单的字眼,结束了我们阔别多年的对话。我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再和她说话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我想了好多好多的台词。直到挂了电话的那一刻,我像完全惊醒过来,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巴掌。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苦苦期盼苦苦向往地,到现在实现了,自己怎么就变得如此无动于衷呢?

时间、地点、餐馆还是她订的。像我们的以前,吃什么、去哪里,都是她做主。我只要作陪,加上买单即可。约定的,是晚上6点,我去早了些,5点单位准时下班,地铁坐七站。5点半,我已经到了餐馆。门口,年轻漂亮的服务小姐问我,预定了吗?我愣愣地说,哦,订了订了,钟小姐订的,有吗?餐馆内别有洞天,也许是晚饭时间尚早,大堂里稀稀拉拉地,也就坐了几个人。我摸出了手机,手指

轻轻一划动,很自然地又到了游戏界面。有个好朋友在我们一起吃饭时说,游戏是等人打发时间最好的工具。我以前不赞同,后来越来越发觉,这太有道理了。像当时,我又站在初级的起点,意兴阑珊地向中级发起攻势。我打得越来越投入,也是越来越富有激情,甚至于到我发现,我的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她。而战势,正是在焦灼的时刻。我有些恍然,并有几分歉意地说,哦,你,你来啦,稍等我一会啊!

那些过去过来的日子(小说)

在我关闭,退出游戏界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10多分钟。这10多分钟的争战中,我像一个斗士,也像一个杀神,我砍杀了无数个对手。最终,我虽然还是败了,但赢得了掌声。这是全力以赴后的输。虽败犹荣!我的眼神,从游戏中,到了真实中的她的身上。她在看着我。她看了我很久吗?她的手上没有手机,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她除了看我,还真是没别的东西可看了。

她说,你怎么,迷上了游戏?

我说,呀,不好意思,我们点菜吧。我把菜单从压着的手机上拿出来,把这本精致的彩色菜单,轻轻地递到她的手上。

她似乎少了份尖利。以前的她,是一团时刻燃烧的火,火不会烧别人,火一直围绕着我在烧。火势猛烈。烧得我落荒而逃。烧得我遍体鳞伤誓不罢休。

现在,她是温和的,是平静的。

她点了菜。菜上来了。整顿饭,我们俩说了一些话,说的不着边际,不咸不淡,像一盘没有任何营养的菜。我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游戏,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够机警一些,反应更快一些,也许就不会被打中了。中级,中级也是个坎啊。冲上去了,还要守住,不然又得掉回初级。什么时候,我可以通关呢?

饭吃完了,我去买单。她没有拦阻,像以前一样自然。她拆开了桌上的湿巾纸,擦了把脸,又抹了下手。记得有一次,她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我说,点这么多?能吃得完吗?她说,当然。那次,是我出了趟远差。我在内蒙古待了半个月。没去内蒙古前,我一直以为,内蒙古就是一大片草原,有蔚蓝的天空,有许许多多的羊群,还有那些牧羊人。牧羊人甩起长长的鞭子,鞭子在空旷的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发出“啪”地长长的声音。羊群们有序地,按着牧羊人的指挥,缓缓地往前走。走得慢的羊,苦着脸,赶紧往前赶,唯恐那长长的鞭子不小心甩在自己的身上。当然,也只有当我真正来到了内蒙古,来到了呼和浩特,我才不自觉地想要笑自己。这里哪是草原啊,这不是和我住的城市一般无二嘛!再说到吃的,她以为我没吃好,其实我是吃得挺好。那里的烤羊排,烤羊肉,每次都吃得我一嘴的油。吃得我呀,都不舍得回来了。但那天的菜,是她的美意。我装作狼吞虎咽地样儿,吃了好多。她一直在看着我吃,反而是她没怎么吃。时不时地,她还给我拣上几筷菜。她说,吃呀,你多吃点,你快点吃呀。我说,你也吃呀。她说,你吃吧,我要减肥。那一天晚上,我把自己吃到了撑,比吃自助餐还撑。我真的是扶着墙走出的餐馆。她说,怎么样?爽吗?我说,爽!我在说这个爽字的时候,嘴边也顺势地打了个饱嗝,像应和着自己说的话儿。尽管肚子里撑,我的心头也是暖暖的,像她对我的爱。当时想来,也许是因为过于沉湎她的爱中,才有了她的离开时,我的茫然无措,像世界末日般的茫然无措。

站在餐馆门口,我和她,从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身边走过。听着女服务员悦耳地声音,欢迎再来。

走过了台阶,到了平地上。她回过头,看向我。我看着她。她的眉角扬了扬,像扬起的一叶风帆。像是很随意地,她说,你还住那儿吗?我说,哦,是的呢!她说,狗窝。说完,她笑了,我也笑了。我们的笑,有几分短促。狗窝是她给我脏乱的房间起的名字。我的房间一直很凌乱,凌乱的鞋子,衣物,还有各种杂物,更多的,是我的书。我喜欢看书,书扔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她曾经还开玩笑问我,如果让我选择,书和她,我会选择什么?当然,我肯定是选的她,书怎么能比得上她呢,对吧?她帮我整理过书,一次两次,到第三次时,她再不愿给我整理了。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整理过了,你还乱扔书,你应该珍惜我的劳动成果!她说,你这里,真像狗窝。我就不好意思地笑。在她的面前,我经常是腼腆的,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当然,在外面我绝对不是这样的,只有在她面前,我是这样的一种表现。这也就是狗窝的由来。她说,你现在,还这么乱扔书吗?那一定是很乱很乱的吧?说出话来,她忽然自己也笑了。我也笑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离开了三年,也就是意味着,可能有三年,都没有人帮我整理扔满房间的书,到现在,那还是我的房间吗,还是书的房间?但也许,已经有个固定的人,在给我整理书。这句话,是有一定试探性的。我说,其实早就不看书了。说完,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际,夜空中泛着点点的星光。我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她说,好啊。我没再说什么,和她挥了挥手。就在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我们淡淡地说着再见。

这是我们时隔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从餐馆,我步行回到屋。我走得很快。以前和她一起走路时,她都嫌我走得太快。她说,你能不走这么快吗?就不能等等我吗?你一个男人,一点风度都没有。我讪讪然地看着她。我也迁就地,和她一起慢慢地走。路速的过慢,让我走得有些不自在。走路应该是个自由自在的事儿,和她在一起走,我像个裹了布的小脚老太太,怎么走,我都不能走得周正。

但是,我爱她。是的,我爱她。如果不够爱,也许伤得也就不那么的痛了。我痛过吗?那些我不敢想也不忍想的往事,潮水般地涌到了脑袋边侧,时刻都在准备着,往我脑子里去钻。

她离开的前一天。晴空万里,蓝蓝的天,还有几朵白云,缓缓地在头顶走过。我一直觉得,蓝天白云是最美好的,像我们炽热的爱情。上午10点多,我接到她的电话,她说,我们一起午饭吧。我停顿了三四秒,说,好。我其实是有几分犹豫的。手上有几分活儿,主任催得很急。还有我要去她那里吃饭,要20分钟的车程。但她能主动约我吃饭,我是兴奋的。我是多么的希望,每时每刻都能和她在一起。我也不去管主任了,反正被批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知道,她说,我过来找你,去你们楼下的茶餐厅,好不好?我说,好啊。这是让我求之不得的。但我也是很奇怪,她是从来不会主动来我这边吃饭的。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也许是她正好路过这边呢?

我走到餐厅时,是11点35分。她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眼睛在朝外看着。窗外有走过去的男男女女,我轻松地朝着她走去,微笑地走向我的幸福和梦想。我坐下来,她把菜单递给了我。我有几分诧异。我说,还是你点吧。她的手,压住了推向她的菜单。她说,这一次,你来点。她的眼睛里,带着坚定。在她的坚持下,我点了菜,点得有些慌乱,也有些急促。我说,点这个?我说,点那个?我在点每一个菜的时候,都要问一下她。她没有声音。她的面部表情是温和的,同意我点的每一个的菜。点完菜后,我看着眼前的她,她说,你要学着点菜。我说,学什么啊,不是有你点菜嘛。现在想来,我当时是没理解她的意思。确实,我也真没想那么多,我的生活中有了这么一个她,她会的,我就不一定要会了。那天,我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但她吃的不多,兴致不高,似乎有些消沉。倒是我吃了很多,也是怕浪费了。我吃得肚子鼓鼓的。我说,你怎么了?她说,没怎么。我说,出了什么事吗?她说,没有。我说,……我们的对话,几乎就是我在问,她在答。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快1点,我的手机铃声像个冲锋号,突然吹响了号角。是主管打来的电话,我看了眼她,不知该不该接。她示意我接。我接过,听到了主管呵斥的声音,说,你怎么搞的,你的材料这样不对,你人在哪里,赶紧给我回来!……我有几分囧,主管的声音太响亮,她一定也是听得清晰。她说,你快回去吧。我看了她一眼,有几分不舍。每次我和她告别,哪怕是短暂的离开,我都是不舍的。我当时也是真想不到,那一次的分开,就是一个漫长的分别。

下午,我给她打电话,约她一起晚餐。她说,晚上我有点事,算了吧。电话挂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的声音低低地。她的身边,也是安静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上班的地铁上。我靠在车厢的边上,翻看着一本书。我喜欢在地铁上看书,沉迷在书中,能让我感受到时光的快速游走。我听到手机有微信的声音。我没有去看。我是直到快要下地铁的时候,才打开手机的。我还想过,今天早了十几分钟,可以去地铁口的一家面馆,要上一碗雪菜肉丝面,那热气腾腾的面,能给我增加这一天对工作,还有生活的热情。手机上跳起的,是她的微信,我有那么点儿的迫不及待。她说,我走了,不要找我。短短的几个字,我愣了好几秒,像愚人节的告别。我脑子嗡嗡嗡地,突然一阵短路。好几秒后,我赶紧去拨她的电话。地铁在那个时候到站了,站在门口的我,被鱼贯而出的人流挤出了地铁,人流左突右冲地,像一台运转中的搅拌机。我站在原地,却是在人与人的碰撞中,不断地被转换着位置。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像是应该疯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无所适从,我茫然无措,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我想哭,我……

哪怕是,到今天。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刻的痛,是完全痛彻心扉的,像天崩地裂,像五雷轰顶。

现在,我摁亮了房间的灯,打开了所有的灯。我的房间里,早已没有了书。在她离开后的一个月,完全已经无望的我,找了一个收报纸的老头上门。我把整整3大袋的书都给了他,像给掉了我所有对爱情的热情。我说,这些,都是你的了。老头拿出秤,要称分量,再给我钱。我说,我不要钱。我还说,你觉得这些东西,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吗?我的眼睛狠狠地瞪视着老头,瞪得老头好久没反应过来。老头一脸无辜,又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甚至,我看到了老头眼神中的坚决,他是否想过要放弃,这一单的生意。但他忍住了,他还是想要赚这个钱。好在,我的嗓音很快变得温和。对着老头,我说,你快拿走吧。

没有了书,我开始了打游戏。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学会了打游戏,并乐此不疲。游戏能够让人快乐,也能让人迅速地忘记很多人和事。我也想快些地让自己忘记,过去的,现在的,所以让我不快乐的事儿。游戏,是个泥潭,也是我想要的泥潭。

接到唐伟的电话,是在一周后了。唐伟是我和她的同学,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唐伟的声音有那么几分犹豫,说,她,她回来了,你知道吗?我说,知道,怎么了?唐伟说,你这家伙……唐伟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还说,对了,你说奇不奇怪,她约了我们大家周五晚上一起去酒吧,还让我一起通知你。你,还需要我通知吗? 我说,这不是挺好的嘛。我笑笑,突然很轻松。

这天,是周二。周二的天气不好,乌黑乌黑地,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带着伞。长长的伞拿在早晨上班的地铁里,不止我一个人,我们都像盼着下一场绵长的雨。四月的天,说热也热,特别是这几天,虽然没有太阳,闷闷地,体感很不舒服。就连我打游戏的时候,都觉得热,一摸胳膊肘,都是黏糊糊的汗。要是这场雨,快点下下来,该有多舒坦。

周四的晚上,快11点了,我还在打游戏。我从初级的泥潭中,慢慢地爬起,奋力地向上冲。我的眼前,是中级的至高峰。我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个时候,微信骤然地响起。她的头像跳出来,说,在忙吗?我说,在打游戏。她说,好。我看了眼,又迅速投入到了游戏的战争之中。直至到12点时,我再看微信。她确实,也没再说什么。

周五晚上,我去的有点晚。快5点的时候,主任到了门口,朝我招了招手,说,小肖,过来一下。我从位子上出来,跟着就去了。在主任偌大的办公室里,主任示意我坐,我有些不大自在,有点艰难地坐在了一侧的沙发上,说是坐,更像是蹲着。我这还是第一次在主任的沙发上坐下。我的屁股,在主任的目光下,随时准备弹跳着站起。主任平常是个严厉的人。今天的主任,有点不一样。破天荒地,脸上笑眯眯地,还给我倒了杯水。虽然只是饮水机里的一杯普通的白开水。但这已经足够让我诧异并受宠若惊了。主任把水放在我面前的长桌子上时,我赶紧站了起来,两只手去接那杯水。我说,主任,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能感受到那一种的颤抖。我甚至在想,主任是不是要把我开了,临别时给我泡上一杯送行水。主任脸上还是带着笑,那笑,是柔软的。此刻的主任,不像我的领导,倒像我的一位朋友。主任说,小肖,平常在这里,我对你怎么样?我说,主任,您,您对我挺好的。主任说,小肖啊小肖……主任哈哈笑着,把我肖字的尾音拉得好长。有一会,主任盯视着眼前的杯子好几秒,我也关注到了这一幕,主任杯子里的水已经没了。我赶紧站起身,拿起旁边的一个热水瓶,往里面倒了些水,下面沉着的茶叶,随着水的倒入,慢慢地在往上升。

主任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小肖,你是个人才,可惜呀,我要走了。我说,您要走了?我愣住了,怪不得这几天办公室同事对主任的行为有点不一样,是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了?主任笑笑,说,小肖,难为你了。主任应是知道同事们都知道了这事,也以为我也是知道这事的。我想解释,但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我是真不知道啊。主任说,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去新的单位了。主任是去什么单位,是做什么呢?看起来,不像是好的去处和位子。我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话来,这,这又该怎么问呢?故作姿态吗?表示同情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对主任表示同情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主任去哪里,都比现在的我要强上好多倍啊!临离开,主任拍了拍我的肩,拍得不重,我看着主任,一起共事五六年了,认真看,主任似乎还老了一些。这是岁月催人老吗?

走廊处,我打开了手机,已经过6点了,上面有六七个未接电话,其中有唐伟的。我打给了唐伟。唐伟那边闹哄哄地声音,说,肖琦,你怎么还没到呢?!我突然莫名有了几分伤感,说,我可以不来吗?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边有音乐响起的巨大声音,伴随着的,是唐伟同样拉大的嗓门,说,喂,你,你说什么?

我还是去了酒吧。为什么我要不去呢?人生,自古有太多聚散离合,既然有聚的机会,又何必轻易地放弃呢!约定的老同学的那一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熟面孔。唐伟老远看到了我,朝我挥着手,肖琦,这儿,这儿!我穿过一张张桌子,像穿过一个个人生舞台。我看到了坐在边上的她,她低着头,在和旁边的同学刘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嘴上带着隐隐的笑意。不久前,我们见过一面。但现在,我看到她,又像是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我被唐伟推到了她的身边。她的身边留着一张座儿,显然是留给我的。我明白唐伟他们的意思。我走过去时,她抬起了头,说,来啦?我说,嗯,来了。我们像司空见惯地一种打招呼。

在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填了些肚子后,我开始加入到了喝酒的行列。我的酒量一向不好,因而逢以前与同学喝酒的机会,总是装腔作势地选择躲闪。在她离开我后,说我自暴自弃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罢,单位里要邀约的宴请,我都主动请缨地参加。因而,我几乎每次都醉。但我不怕,我醒过来后,继续喝。喝到吐,我洗洗继续喝。我的生活中已经没有了那个她,有点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就这样,我的酒量越来越好。到后来,也好多次把别人喝趴下了。同事们都给我取了个绰号:酒疯子!到今晚,我已经有好多日子没有喝醉过了。我突然也想让自己醉一次。我的酒,几乎把每个人都敬了一遍,唐伟他们都惊呆了,像我是天外来仙般的。唐伟算是了解我的,但他不知道我在单位接待的那种喝法,还有这样的一个酒量,把他也着实惊呆了。她坐在我身旁,拦了我好几次,劝了我好几次,没劝动我我把唐伟喝到了桌子底下,我指着唐伟哈哈大笑着。

今晚,也许是因为她在面前,我真的是特别的想要喝醉。是因为抱怨,是因为发泄,还是因为她回来了,我这三年一直憋着忍着的委屈,突然就想借着这酒好好地醉上一场?

我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只记得,最后我把自己也给喝倒了。我迷迷糊糊地,就人事不醒了。

醒过来时,我是躺在床上的。灯是亮着的,床是软绵绵的,墙是白白的,还有那些我熟悉的摆设。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快12点了。没错,这就是我的家。我刚直起身子,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她,她的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正看着我,差点把我吓一大跳。她一直是这么地看着我吗?

我说,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你喝醉了。她又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你能原谅我吗?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迷离,是让我心动又让我沉醉的那种迷离。以前,我就曾深深地掉入那种迷离之中而无力自拔。现在,我还是逃脱不了那种迷离。我想过,我要问问她,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她出了国,是去了哪里?唐伟说她去了美国,也有人说她去了澳大利亚,去了德国,大家说着各自的版本。只有我像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真正去了哪里,又是去干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些问题一直就在我的嘴巴,但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在向我靠近,还有她的手,她的脚,她的依然无比曼妙的身子,都在慢慢地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呼吸突然变得紧张,到窒息。我已经不想再问她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的手,先触碰到了我的身体,我像被点燃的导火线,爆炸一触即发。她熟练地指引着我,向我开启她身体的密钥。我的这艘飞速行驶的快艇,极其自然,又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她火热的港湾……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不可思议地第一次。

我意犹未尽地看着身旁的她。她侧身而睡,一头乌黑的长发,洁白的裸背,修长的腿,无一不向我展示她美丽的一切。而这一切,我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这是真的吗?三年前,我不止一次地想要得到她,每到最后一步,都被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是我的女神,我爱她,我尊重她。我一直努力地听从她。

我睡着了。再次醒过来时,是被膀胱里的尿憋醒的。天还没亮,房间里漆黑一片。我看到了身旁的她,她曼妙的身姿,在夜色中也是这般动人。墙上的挂钟,已经4点多了。

卫生间出来,走到客厅里,我摸出了手机。我突然有了从初级到达中级致胜的秘诀了。我打开了游戏界面,我欢欣鼓舞地坐在沙发前,仰躺着开始打起来。

时间在我的手指缝间慢慢游走,我胜利地闯过了中级,一鼓作气般地,又向高级发起了全面攻击!

天际亮起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抬头,看到了她。她穿戴整齐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她说,我走了。我的眼睛已经回到了游戏中,正是关键的时候,我嘴里说,好,好。她又说,我走了。我没再说话,我在继续地往前冲,冲啊,我嘴里迅速地嚎叫着,像一个孩子般的快乐,我要通关了!我要通关了!我的心情,已经激动到了极限。

我听到了门,被打开,还有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轻轻抖落下我心头上的一缕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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