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這麼一位詩人,
他姓王,名老五,字鑽石。
老王出生在天下望族的太原王氏,老媽是另一望族博陵崔氏。這哥們打小接受精英教育,長大後他精通詩詞、繪畫、音律等等一眾文藝項目。
十五歲,老王就孤身前去闖蕩帝都,憑藉自己出眾的才藝和相貌,老王很快便混出了偌大名頭。他每天出入於各個王公貴族的府上,談詩論道,被奉為座上之賓。三十歲那年,他去參加了個科舉,還順手中了個狀元。接著在一眾大佬的提攜下,老王開始步入了仕途。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意外。
老王的妻子,忽然因為難產去世。這還沒等老王從悲痛中走出,前來說媒結親的人,就差點把老王家的門檻踢平——這種單身的鑽石王老五,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明眼人一看,老王年歲剛過三十,事業蒸蒸日上,而且死去的妻子也沒有給老王留下一兒半女,即使老王再愛自己的妻子,那該過的日子,不也還是得過嗎?
所以呀,大家都瞪著眼,盯著老王,等他做出自己的選擇。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老王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但他的選擇是:關門謝客。
這下大家都蒙了,老王您這是想幹啥?
想不明白,他們就去砸門:
老王!老王你出來!你有種單身,你沒種再娶個媳婦嗎?
老王打開門,站了出來,攤手說道:抱歉,我沒有。
時光荏苒,三十年過去了。
曾經風華正茂的老王,已經變成了一個老頭。
王維《伏生授經圖》/ 現藏日本
三十年中,雖然老王經歷了安史之亂的流離,和朝堂上險惡的爭鬥,但他早已一心向佛。他居住於終南山上,休養於藍田縣的輞川別墅之中,過著半官半隱的生活,每日只與僧道來往。
然而,在這三十年中,老王卻從來沒有給亡妻,寫過哪怕一句深情的悼亡詩,就好像老王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那個女人,似極了一個,看破紅塵的無情之人。
他是真的無情嗎?
歷史上,有許多文人懷念亡妻,而寫下過“泣血悲鳴”的悼亡詩詞。
比如,蘇軾寫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蘇軾對亡妻王弗,
十年過後依舊無法忘懷。
不過,他也沒忘娶妻納妾。
元稹懷念亡妻韋叢寫下: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正好,元稹泡了薛濤,
就可以拍拍屁股就走——
你不是我的滄海巫山。
再去泡泡劉採春,哦?你也不是。
唯有老王,自從妻子難產去世之後,他就與青燈古佛為伴,枯守孤床三十載,他沒有思量過續娶納妾,也沒有尋過水和雲。
齋中無所有,唯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舊唐書》
何為深情?
我們總是以為,
深情之人,必有深情之語。
深情之語,必自深情之人。
但是,我們卻忘了,
語言只是一種表達工具,而不是情感本身。
難道,只有表達出來的感情才是真情嗎?
怎樣才算得上真情?
其實,老王的對妻子的感情,就像他的畫一樣。
王維《江干雪霽圖》/現藏日本
老王作為文人寫意畫的開創者,
他的畫,沒有群山大壑,激流險灘,只有平山秀水。就好像一個平常的人,平靜地坐在那裡,望著那些平常的遠山近水,沒有悲傷憤怒,也沒有歡欣快樂。
王維《長江積雪圖(局部)》/ 現藏美國
感情,猶如山水,
那些險峻高雄的,一時激盪,終不免崩滅。
唯有平山秀水的,才能長久,終不可磨滅。
生活中,更多人喜歡那些慣用甜言蜜語,浪漫深情的異性,而對於遲緩木訥,不善表達的人,嗤之以鼻孔。就如現在網絡上,對於所謂不解風情的“直男”群起攻之。
“直”加上兩點就叫“真”,感情講求的不是真,難道該是講求“撩法”、“泡學”的嗎?有言道,種瓜得瓜,如果感情一開始就是虛偽,那麼結果也只能是一場空。
真情,貴淡。
就像,老王對妻子的深情,水波不驚,三十年。
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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