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沙叶新:“剧坛有良知之活宝”走了

7月26日凌晨5时03分,著名剧作家沙叶新因病去世,享年79岁。沙叶新最为人熟知的身份是《假如我是真的》、《陈毅市长》等剧作的作者(后者被收录进中学语文课本),以及电视剧《围城》中曹元朗的扮演者。2008年,沙叶新被诊断患上癌症,在与病魔抗争的十年间,他依然笔耕不辍,创作了小说《张大千》等诸多作品。沙叶新曾笑称自己为“笑傲剧坛有良知之活宝”,他一生都在求真,为人、为文、为诗、为词,均如是。

文/图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李晓璐、贺涵甫 实习生李怡莹

“喜欢安静地走”

7月28日,沙叶新的女儿沙智红在个人平台发布了文章,表示父亲曾在十年前留有遗嘱:“假如我因病离开人世,请家人和朋友们千万别悲伤,要顺其自然。我不惧怕死亡,我会笑着走完最后一天。”对于自己的后事,沙叶新也嘱咐家人:“死后千万别发讣告,更不要开追悼会,除兄弟姐妹孩子等至亲外绝不要通知其他人。我怕哭,怕吵闹,我喜欢安安静静地走。”

遵照沙叶新的遗愿,遗体已于28日入土归真,没有花圈,没有挽联,没有人海,没有哭闹,没有悼词。

沙智红在文中追忆父亲道:“父亲希望他给世人最后留下印象,除了他的作品,更有他的尊严,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百折不挠的精神,神采飞扬的激情,和智慧幽默的话语,而不是一具毫无声息的遗骸,他鄙视形式上的生离死别。父亲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然而在刚毅的外表下却深藏着一颗最柔软的心。他是如此善良,善良到他不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不善良,正是他的这种善良和柔情让我万般不舍和痛惜。用他的话说‘我沙叶新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太惭愧了。’”

逝者沙叶新:“剧坛有良知之活宝”走了

沙叶新

十年前,沙叶新被检查出患上了胃癌,当时的他如同战士,毫无畏惧,只将癌症视为“中彩票”,心态极好。手术成功后,沙叶新每日清晨5点半起床,不论冬夏均洗10分钟冷水浴,坚持运动,并写文道:“我癌切除,获二次生命。一更懂生命意义,生命不只长度,还需厚度、亮度。应以生命之重、之光服务社会。二更懂知恩感恩。”

“剧作家——长久的”

曾两度专访沙叶新的资深媒体人章剑锋告诉记者,“沙老师从来都不是那种只会在网上喊口号的人,他身体力行地热衷于公益事业,还定期资助西部孩子,可这些都不曾对外宣传。他是一位可敬的性情中人。”因为崇尚自由,这位性情中人生前“聚餐怕坐主位,拍照怕站中央,开会怕坐主席台”,更向往“台下”的生活。

2010年,章剑锋在沙叶新位于上海的公寓中第一次见到了他,采访被安排在书房,两人一聊便是1个多小时。当时沙叶新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面露病容,正在修养中。但面对记者时,病中的沙叶新依然爽快、耿直。即便章剑锋几天后再一次拜访,沙叶新依然耐心地与他畅谈了近2个小时。

“在我们的交流中,沙老师幽默、思想活跃。或许是因为他也是搞创作的,所以他特别能理解媒体人,理解创作来源于生活,这也是他自己创作的习惯。”章剑锋回忆道。

因为专注于创作,1985年担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的沙叶新于1993年主动辞去职务。他在上海人民艺术院的前同事听闻其病逝消息后,也在微博上缅怀了这位“令人尊敬的老领导、知识分子的榜样。”

沙叶新担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期间,他随身携带的一件物品一直为外人津津乐道,那便是他的名片。名片上是这样印的:“我,沙叶新。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暂时的;剧作家——长久的;某某理事、某某教授、某某顾问、某某副主席——都是挂名的。

因为在沙叶新的认知中,他的身份就是一名剧作家。

逝者沙叶新:“剧坛有良知之活宝”走了

沙叶新

“一看书就似闻到花生米”

1939年,沙叶新生于江苏南京,儿时家中经营一家炒货店。炒货需要用旧书纸包裹,而这些旧书多为经典文学,比如《鲁迅自选集》、《巴金自选集》等。这便给了沙叶新接触文学的机会。年幼的他对这些经典作品来者不拒,他生前曾回忆说:“我便是在那个时候将许多现代文学的名著读了个遍,所以长大后,我一看到书就好似闻到了花生米、瓜子的味儿。”

但当时,沙叶新还不曾创作。同时,他还患有口吃。长大后,沙叶新曾撰文回忆道:“我从小就患口吃。我的口吃是吓出来的。上高中之后,因为发表诗歌、小说,很受同学的尊重,自信心也随之增强,口吃居然逐渐不治而愈。

1956年,高中时期的沙叶新在《江苏文艺》上发表了一篇小说,正式开启创作之路。

高中毕业后,沙叶新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后被保送进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创作研究班深造。曾创作了《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假如我是真的》、《陈毅市长》、《寻找男子汉》、《尊严》等剧作以及《无标题对话》、《张大千》等小说。其中,话剧《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获加拿大“1988年舞台奇迹与里程碑”称号;《陈毅市长》文本被收录至中学语文课本。

“人格魅力很吸引人”

作为沙叶新的师弟、同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后留校任职的陈子善教授在听闻噩耗后发了一条朋友圈怀念学长。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沙叶新的好友、出版人辜健来沪时,邀请沙叶新、陈子善等一众华师大校友聚餐。席间,两人一见如故,沙叶新亲切地喊陈子善为“小阿弟”,还幽默地开着玩笑。陈子善说:“他非常乐于与年轻人交流,每次见面,他总会热情与我打招呼,‘小阿弟,最近怎么样了啊?’”

陈子善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沙叶新时的场景,“当时他已经得病,人瘦了一大圈,但精神不错,在书展上公开演讲时仍激情澎湃,底下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读者。”谁也想不到,这竟是最后一面。

有类似经历的还有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张闳。“他的乐观和豁达让人印象深刻。记得在他病重期间,我们去探望他,还没等我们说些什么,他反而先来宽慰我们‘病痛没有什么可怕的’,还讲了很多笑话”。

逝者沙叶新:“剧坛有良知之活宝”走了

沙叶新

“毋庸置疑,沙叶新是国内文化界及戏剧领域的重要人物,但他还和民间边缘性的知识分子关系融洽。无论老幼,老旧派或新潮派的人都很愿意与他交往。有些聚会,大家本来不怎么想去,一听说沙叶新老师也去,就很愿意参与。沙叶新老师的人格魅力、语言魅力都很吸引人。”张闳说道。

1990年沙叶新曾与作家白桦、音乐家陈钢等8位沪上文艺界人士合资开过一家“三十年代大饭店”,兼做沙龙,办过许多文艺讲座和欣赏会。沙叶新是沙龙的男主人之一。

不仅如此,沙叶新还客串了《围城》、《1980年代爱情》等电视剧。对此,沙叶新也曾公开表示客串出演,是因为“出品人不为娱乐死,不以低俗生,执意为艺术,殊为难得,故出镜支持。”

对话张闳:

沙式幽默和批判精神非常可贵

广州日报:你如何评价沙叶新的作品?

张闳:沙叶新的剧作不仅是真切的、有现实关怀的,而且极富喜剧风格。他在香港发表的一些作品可能读者们并不熟悉。他的作品在探讨沉重问题的同时,也保持了幽默讽刺的语言风格。这一点与同时代的其他剧作家不同。他的作品始终透露出作者本人开朗、风趣的性格。他对时政的批评常常一针见血,具有现实精神。但最让人敬佩的是他的洒脱和达观。

广州日报:如何评价沙叶新老师在上海文化界的地位与影响呢?

张闳:毋庸置疑,沙叶新老师是文化界以及戏剧领域的重要人物。他在文化界有相当的影响力、凝聚力,愿意与各方各界人结交。

他曾受邀参加同济大学人文学院举行的“都市·审美·大众文化——消费时代的文化批评”会议。当时我们开办了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他的写作态度与我们的学术研究非常契合。他当时的演讲让人十分振奋,以沙叶新式的幽默,把深刻的批判精神和特立独行的立场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的语言是“好玩”的,他对当下文化的讽刺与批评是深刻的。这样的风格在他后来的“表态文化”等国民性批判文章中都有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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