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油尖旺區彌敦道608號 3樓25室，是一家叫做zoo records的唱片行。在2004年的夏天快要過去的時候，這裡彷彿一夜之間成為香港年輕人的新興聖地。那一年，一張名叫《在動物園散步才是正經事》的專輯幾乎空降香港各大電臺的排行榜，成為都市男女的心頭好，而這裡的「動物園」，也就是彌敦道上的這家唱片行。
彼時的阿P和Nicole還在做著當一個雜誌社員的夢想，兩個都很害羞的人，閒暇之餘組成了一支玩具般的樂隊：my little airport。翻譯過來也就是，我的小飛機場。
打開這張唱片，你會聽見casio玩具鍵盤模擬特雷門琴的劣質聲音。阿P很喜歡用簡單的casio製作出奇幻的童音旋律，搭配Nicole機器人般毫無情緒的清新嗓音，彷彿遊樂場一樣的音樂。喜歡王菲，就在歌裡唱“像個大南瓜和紅豆沙般美”，喜歡吃香蕉，就寫一首叫做《my little banana》的歌。每一首歌都是以人名開始，寫給過往失散的朋友，藉由回憶過去來珍惜現在所有。他們向日新月異的香港樂壇交出了一張酸澀的答卷，沒想到有數萬人會意外共情。
第二年，專輯《只因當時太緊張》發行。封面是一張黃色燈光下的花案床單，並肩躺在上面的少男少女相視而笑，連底封的圖片都變成電影屏幕上色情電影的一幀。這張主題為暗戀的專輯，在曲風上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並在歌曲中加入了嘈吵的吉他噪音與粗獷的鼓機節拍。
Nicole也一改她的含蓄內斂唱腔，有種青春期的霸道和瘋狂。但其實在第一張專輯大獲成功後，他們就有心擺脫清新的曲風，因此在現場演出時也大膽做出搖滾的嘗試。在那時就已為新作定下了大方向。
2009年，阿P和Nicole帶著新唱片《介乎法國與旺角的詩意》來到北京，在愚公移山舉辦了一場小型演出，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來北京表演，現在有很多樂迷趕來，其中不乏香港樂迷，因為有傳言說Nicole要退隊了。這張唱片以上班族的壓力以及日常生活為主題，在唱片的介紹裡這樣寫道：“音樂應該是人性的，起碼這裡沒有那些愛到要生要死的怨婦之歌”。
好像從2007年開始，my little airport的作品中加入更多的社會思考，專輯《我們在炎熱與抑鬱的夏天，無法停止抽菸》首次將視線轉向畢業及工作的話題，歌詞也偏向陰鬱。而新專輯中的《荔枝角網球場宣言》，兩個人更是採用了朗誦的方法，在歡快的音樂裡不疾不徐的念出“長頸鹿、機械人、孔雀、攝影師、日記簿和詩集，雙雙陣亡”。
而在這首歌的背後，是歷史上的1789年6月20日，那一天，法國的第三等級在網球廳舉行了集會，宣誓不制定和通過憲法就決不解散的口號，是法國大革命的序曲。
然後是《社會主義青年》，然後是《豬隻在城中逐一消失》，然後是《給金鐘地鐵站車廂內的人》，然後是《直到人類滅亡》。年輕人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自由權利的呼喚，對社會分配的不滿，甚至對思想控制的反抗。直到2017年11月，人們才知道，唱歌的人一語成讖，而聽歌的人反倒是怕了。
一週前，my little airport發行了自己的第九張唱片。這張名為《你說之後會找我》的唱片包涵了近年以來無法釋懷，也難以啟齒的悲傷。兩個人再次將回顧的心態引入作品裡，兼以熟悉的本土風格以及福音旋律，幼齒的樂器音色，Nicole平靜的歌聲裡也似有暗流湧動。
長大像拋出童年手裡的球，老師鼓勵我們再大力一點，可球跑出去，我們卻再也找不到了。我們大力的丟球，大力的生活，大力的完成作業，大力的長大，可一切都無法回去了。除卻一去不回的悲傷心境，阿P含蓄的詩意依舊和十年之前沒有變化，歌詞仍然是香港上空的敘事的散文詩，可是香港這十年，卻變好多啊，令我這內陸深處的人都不免唏噓。
我們在怕什麼呢？怕不能說話、怕不能愛、怕不知道真相、怕活不得安寧，怕死不得其所。我們還怕什麼呢？早在上個世紀末就有歌唱道：“現在聽聽我們的青年他們在唱什麼，但是要想想到底你要他們怎麼做。”我們真正要怕的，是我們什麼都不做。
下次去香港，順路去沙田新城市廣場吧，身無分文如你我，依然可以在那裡的麥當勞過夜。
文字 | 小名竹雞
圖片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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