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三十四)

納蘭的這首《虞美人》,有著他一慣的憂都風範, 斟月光為茗,看林梢輕影,無需整理的心事,隨著殷殷低喚,拂去輕塵,來到服前。

愁痕滿地無人省,露溼琅玕影。閒階小立倍荒涼。還剩舊時月色在瀟湘。

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

“愁痕滿地無人省,露溼琅開影”,納蘭小令中的白描總是動人。信步竹林間,滿地竹葉恰似愁痕點點。納蘭詞裡這樣的情境應該說是很多的,夜寒露重時獨立小院,衣衫必是不足禦寒的,心境也必是淒涼無依的。而在這裡,詞人也不繞圈子,表達得請楚明白,“閒階小立倍荒涼”。

納蘭詞(三十四)

竹葉

而下一句,納蘭卻又隱晦了,萬千情意都濃縮在“瀟湘”兩字,歷史傳說簡化到一個詞,便是,生死相隔。詞句到了這裡,納蘭的心跡也都鋪顯了出來,千言萬語,還是悼亡。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曾凝視過兩人情真意似鴛鴦眷侶的月光,如今依舊在,卻照在只剩一人清冷孤寂的身影上。

所悼念的人或許沒有傾城的容顏,詞人卻有傾城的情感,也為她託付了傾城的眼淚。萬籟俱寂,已寐難眠,此時正是“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塵世無端,歷經滄桑,往昔纏綿都成過往,納蘭在這裡把自己嘲諷了個夠。是薄情吧,才會被時那樣不珍惜,是多情吧,才會如今這樣放不下,生怕掛著笑的嘴角垂下來,眼淚就會忍不住跟著傾瀉而出。黯然神傷中,借黑夜蓋住內心的志忑不安。紛雜世事,能解自己的,只能是自己,或許更明白,或許更糊塗。

在納蘭詞中每每有往事粼光碎影浮動,都是昔日兩人相處時的瑣碎場最,讀來卻欲斷人腸。薄情還是多情,其實旁觀者都看得明白,只是痴情而已。也恰恰是他唯其沉湎往事不能忘情才感人至深。

納蘭詞(三十四)

紅箋

最後句“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最牽人心,想起當年和她一起在燈前寫字的情景,往事歷歷在目。其實何曾薄情?談談一句清言, 二人繾綣深情便呼之欲出也許會“紅箋向壁字模糊”,終難忘“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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