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最後的錦旗生意

北京最後的錦旗生意

在紅包、奢侈品甚至一頓飯、一個表情都可以表達感謝的時代,錦旗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文 ✎ 丁雪

78歲的楊秉誠在北京友誼醫院附近的圖文店一次性做了7面錦旗。

因為50多年後,他終於在2017年有了戶口和身份證。

楊秉誠在“文革”時失去戶口,半個多世紀裡,他的活動範圍一直侷限在珠市口、天橋附近,這個區域裡有不少人認識他,其他區域則經常會查身份證。他的職業選擇侷限在“賣報紙”,其他職業需要身份證。

“有了戶口本後,街道什麼事兒就可以通知你了。”他告訴《博客天下》。這種參與感讓他覺得不再“低人一等”。

做完錦旗後,老人挨個送給幫他申請戶口的人。例行公事是,掛上去前,領導出來,握手照相,取景框要對著錦旗,還有上面的字。

前兩天,楊秉誠路過前門大街去辦戶口,感覺“猛地像到了外國,和電視裡的一樣”。

而在距離前門不遠處的琉璃廠,上世紀80年代因為政府旅遊規劃聚在一起的老手藝人一條街,有了新規劃,正處在命運的轉角。

作為街上最後一家錦旗店店主,老肖已近3個月沒賣出一面錦旗。指著桌上甩賣的商品和過往好奇的行人,他伸出兩隻乾癟的手指,嘆了口氣,“20年了。”

人家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印著“醫德高尚,妙手回春”的錦旗靜靜俯視著櫃檯上的水晶杯、小牌匾和這家店曾經的輝煌。象白色的櫃檯緊挨著水泥地上的6個紙箱,那是它們幾天後共同的歸宿。

這裡會拆遷,他們要搬遷。搬到哪兒,他們不知道。或許是五環,或許是六環。

相似的情境在阜成門內大街被複制。這條街,距離曾經的“大聖壽萬安寺”1.3公里。顯然,它並沒有給圖文店老闆李榮帶來多少安心。他覺得自己是低端行業——“沒有技術含量,不給北京創造價值”的那種。

這個浙江財經大學畢業的80後,在每月6萬元房租的地方,延續著父輩的職業選擇。評價完自己的職業後,李榮停頓了一會兒,擠出來一句,“最低端的”。

大多數時候,他覺得牆上掛著的古舊道德體系都是“套路”,大多來自電腦上的“錦旗用語大全”或自己多年的經驗。那是他們謀生的手段。

北京最後的錦旗生意

如今的錦旗店,基本和圖文印刷、標牌業務連在一起,並且錦旗業務大多數只佔總業務額的百分之幾。“見義勇為”、“助人為樂”、“救死扶傷”.....他們牆上被這些千篇一律的詞掛滿。

楊秉誠不知道,自己從圖文店取出、將要掛在派出所以及街道辦事處牆上明晃晃的錦旗,大多來自北京五六環的小作坊。

上午11點半,鄧輝剛結束一波3個多小時的送貨,從三四環的圖文店返回。他坐在沒開空調的屋裡,灰色的T恤溼了一片。

圖文店更上游,是像鄧輝這樣的錦旗刻字作坊。業內人士告訴《博客天下》,在北京,這樣的小作坊至少有300多家,他們大多來自河南、湖北、河北、山東……其中,以河南人居多。

林遠是河南元陽第一個來北京做這方面生意的人。他之前在部隊搞宣傳時,有寫字的底子。1999年,林遠買了一臺一萬多元的刻字機,開始了錦旗條幅的生意。接下來的十多年,他帶出來六七十家做錦旗生意的河南人。

鄧輝是其中一員。2005年,經歷了每月三百塊錢工資的兩年學徒生活,他開始自己幹。

錦旗的製作工藝並不複雜。字是電腦刻的,機器把字的輪廓打出來,鄧輝拿著壁紙刀,順著輪廓把字扣出來,粘在絲網上。

紅色的絨面墊在絲網下面,黃色的漿液刷到絲網上面。這個漿,行業裡叫發泡漿,一百多元一桶,一桶能刷五十多面錦旗。紅色絨面進價是20元,貼完字後以40元左右賣給下游的圖文店,圖文店再以“六七十至一百上下的價錢”把錦旗賣出去。

小半天的時間,鄧輝打出了一個“服務精準”,一個“匡扶正義”、一個“拾金不昧”、兩個“一絲不苟”。他基本不看上面的內容,“哪有時間看它啊,人家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也有意外收穫,比如小孩兒的識字量。兒子上幼兒園時,認字就比其他小孩兒多。鄧輝有時會讓兒子把客戶在qq上發的內容和實際電腦上的排版對一下,“印錦旗之前,會讓他讀讀,現在他普通小學的字全都能認識”。這是鄧輝為數不多的流露職業認同感的時刻。沒有社保和住房證明,兒子回家只好上學,妻子也跟著回去了。

更多的時候,鄧輝覺得這個活“又髒又累”,尤其是“刷網”。他一邊抱怨一邊去了隔壁房間,打開銅跡斑斑的自來水管,使勁沖洗沾滿發泡漿的絲網。

黃色的漿液順著網格,從磚房的木門流到外邊的小院。他不覺得這種汙染會對四合院裡其他十多家租戶產生困擾。漿水很快蒸發,只在地上留下黃色素,像是黃河在地圖上的形狀。最難受時是在冬天,“正洗著網,水就凍上了”。

鄧輝從倉房出來,在院裡的公用水池洗了下手,水嘩嘩地滴到下面的鐵板上。每天早晨四五點,他都會被這種嘩啦啦的水聲吵醒。那是早起上班和出去做生意的小商販在洗漱。

這是附近為數不多沒被拆的村子,鄧輝每年的房租兩萬左右。每天,房東都在渴望要拆遷的傳言馬上成真,鄧輝顯然不這麼想。4年前,他從距離市裡更近的已被拆遷的東小口村——一個房東每天都在蓋高房子希望多分拆遷費的地方,搬到了現在的村裡。

“現在這兒拆了我們又得搬家,再往外搬,去市裡送貨就不太容易。”他慶幸村子往南有一條鐵路,“是通往北京北站的,不太好拆”。

鄧輝羨慕“那些坐辦公室工作的”。他有一次去保利大廈 31層送貨,“人家那種大樓,大的落地窗視線特別棒”。他雖然恐高,但沒忍住從明亮亮的落地窗往外瞥了一眼,“東直門、西直門,都看得倍兒清楚”。

嚴肅意義被一點點解構

很少有人能說清楚錦旗是從什麼時候產生的。

錦旗,原本指“錦制的旗子”,發展到現代詞語,變成了一個詞,指“用彩色綢緞製成的旗子,授給競賽或生產活動中的優勝者,表達敬意和謝意”。

更多的人看到的是錦旗的展示功能。和橫向幅面旗不一樣的是,錦旗一般幅面下垂,就是“為了讓人看清上面感謝的文字”。更何況,它符合很多人做了好事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心理。

北京最後的錦旗生意

用錦緞這種材質製作,一開始就賦予了錦旗的光榮和體面。關於錦旗最早的新聞報道中,它們大多和官方、正統相連,被送給工會、解放軍,或作為禮物贈給訪蘇代表團。新聞裡的錦旗,見證過中蘇友好、抗美援朝、計劃生育.....在主流敘述語境中,它是光榮的、崇高的、值得驕傲的,意味著被認可。

1976年的《浙江日報》裡,有這樣一段關於錦旗的報道:“六十六歲的老工人、技術員張仲光,為了精心製作八面錦旗,和大家一起對作品的圖案設計、題字字體,以及採用何種針法,都作了認真研究,細緻推敲。一連幾個晚上,他都和大家一起忙到深夜。青年工人每次勸他早點回去休息,他總是高興地說:‘這錦旗是敬贈大慶親人的,我越幹心裡越是樂滋滋、甜絲絲的,哪裡會感到累。’”

官方為這面旗幟籠罩的榮光,曾一度帶動了錦旗的銷售熱潮,1979年杭州禮品店見諸報端的數據是“每月製作錦旗已達六百面”。

林遠和鄧輝入行時,在互聯網大潮的衝擊下,傳統錦旗行業已開始走向衰落。技術的革新支撐著這個行業向前的慣性。林遠開始做時,刻字機已經出來,取代了用毛筆寫字。他僱了十多個人,基本通宵做,卻怎麼也做不完。每月“六百面”仍是難以企及的數字。現在每月的訂單大概“一二百面”。

早些年,房租和原料都便宜,利潤空間大,很多人靠這個積攢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林遠就在“老家和燕郊都有房子”。

鄧輝覺得自己入行晚了,他不知道每天要經手的錦旗背後到底有什麼光輝事蹟、有多少文化歷史,只知道粘在手上的黃色漿液,很難洗掉。他經常在民國劇裡看到錦旗,覺得那時應該就有了。

他最喜歡看抗日劇,“覺得打小日本挺過癮的”,以至於去日企送貨時,一旦遇到裡面有說日語的日本人,他覺得“看到他們就煩”,從不在那裡逗留。

平時,這個小店主更關心大燕網每天蹦出來的房產頻道,雖然買不起,但想“瞭解瞭解”。但最近,他關心最多的新聞是“和印度打仗不打仗”,而更多的國策和宏大敘事,是通過“訂單”闖進他們生活的。雄安新區建立後,中建三局在當地建設的項目很快就出現在鄧輝的訂單任務上。

大多數時候,他們更關切的是,在紅包、奢侈品甚至一頓飯、一個表情都可以表達感謝的時代,錦旗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2013年的一段時間,林遠感覺送給醫院錦旗的訂單明顯增多。

當年2月,衛計委辦公廳印發《關於醫患雙方簽署不收和不送“紅包”協議書的通知》,要求從5月1日起,全國二級以上醫療機構,在患者住院24小時內,須由經治醫師和患者溝通並簽訂不收、不送“紅包”協議。

一些和上層有關的設置議程給這門古老的生意帶來了新的轉機。近幾年開展的反腐運動,讓一些賄賂和送禮看起來“危險”,錦旗生意迎來生機,但又影響了林遠他們的另一部分生意——比如應用於頒獎典禮的綬帶,不好做了,因為儀式少了。

當時在門頭溝中醫院附近開店的林遠,是從客戶口中知道這些的。“家屬想讓大夫用點兒心,就‘意思’一下,想給一個紅包,但他們都不敢收,說查得嚴,有時醫生也會主動和他們說,你做個錦旗就行了。”

也有“主動要的”。那直接和他們評職稱、考核掛鉤。林遠聽到的版本是,“收到一個錦旗獎勵200塊錢。”有人告訴記者的版本是,在有些系統內,“收一面錦旗可以在考核上加一分或者兩分。”

如今,他們生產的錦旗更多流向醫院、政府機關的年終評獎和其他事業單位。林遠說,這幾年,也有像蘇寧電器、鏈家這樣的市場化公司,喜歡通過錦旗來獎勵員工。

大多數人喜歡那種亮閃閃的錦旗,掛在房間裡,很有面子。也有一些人“喜歡”舊的。這是近兩三年才有的現象。鄧輝一開始不太明白。

有人給他打電話,問錦旗有沒有舊一點的,“看起來像兩三年的那種舊”。

“每天加工都及時送出去了,沒有那種。”

“你給它弄的髒一點兒,讓它看起來很久也行。”

鄧輝這才明白,打來電話的小診所只是想“自己送自己,讓診所看起來很受歡迎”。他最開始沒同意,無關道德,只是怕“弄舊了對方反而不要”。後來就都答應了,原因是“人家要求做,咱們不做也不合適。”

林遠曾給一個小診所做了20多面自己送自己的錦旗,“做完往他們屋裡一掛,順著牆一排,多漂亮啊,患者一看,會覺得這個診所好厲害啊。”

林遠的經驗是,“同一時間做的不同年份的錦旗,會把時間更久遠的錦旗,在牆上蹭點土,十多面錦旗會換十多種字體”,以此達到逼真的做舊效果。

北京最後的錦旗生意

這些年,他們也接到過一些風格清奇的訂單,錦旗身上的嚴肅意義被一點點解構,甚至消費。老幹部風濃重的錦旗忽然被一群不正經的人“玩壞了”。比如,有人用“節煤能手、製冷標兵”諷刺供暖公司,也有人送相反意思的錦旗給不作為的部門。

在琉璃廠開圖文店的60後賈良,接到訂製文字為“我愛你”的錦旗。他只記得這個做表白錦旗的客戶催得急,一早晨就打了五六個電話。他不太理解這種方式的表白,“這是很個人的事,大大方方拿到店裡做,就有點尷尬”。80後的兒子在旁邊調侃,“這就是大家吐槽的直男,表白送錦旗,估計肯定是快分手了。”

做的人難了,送的人也老了

晚上6點半,61歲的賈良騎摩托車和兒子回家吃飯。20分鐘車程後,他們到了家。暗銀色的壁紙佈滿八九十平方米的空間,飯桌上鋪著綠色桌布,上面供著菩薩,貢品是兩個蘋果,用來保佑生意順利。

生意一直不冷不淡,並且這兩年比以前要更艱難。

在錦旗刻字作坊這條產業鏈更上層的,是代理商和生產絨面、綬帶、發泡漿的廠家。上層敘事帶來的轉機很快消解在產業升級轉型帶來的壓力上,形勢還是不太樂觀。

林遠用的原料2017年一年就漲了3次價,進貨的廠子時不時就停產,常見的原因是“環境檢查”。

一個淘寶賣家告訴《博客天下》,因為“環保檢查,車間暫停生產”,3天后才能發貨。一份廠家內部“調價通知”上寫著:“由於原料價格持續上漲,環保和限電,各產品價格上調0.05—0.1元/平方。”

業內人士告訴《博客天下》:“現在他們很多都是晚上幹,白天停工,或者是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鎖門生產。”但有時鄰居會舉報。

漲價有時讓產業下游的林遠為難,“我們要是也漲價,漲得少,沒多大意義;漲得多,別人該說我們事兒太多。”

和他們對接的北京代理商,大多集中在南五環。“那樣他們接南方廠子的貨比較方便。”代理商會租一個專門放布料的大庫房,白天有人訂貨了就開車去送貨。

新增加的成本總要找一個出口。鄧輝對平臺和轉型抱有想象。他在58上投了一萬塊錢。作為用戶在平臺搜索“錦旗”時會蹦出來的推廣費,每點一下會被扣五六塊錢。這一天,鄧輝被扣了50塊錢,意味著近十人點擊了他在58上的店鋪。

淘寶上鄧輝也有店,交過一千多塊錢的保證金。在淘寶上搜索“錦旗”,銷量最高的店鋪顯示有3459個人收貨。有6家銷量顯示過千,沒有鄧輝的店。其中一家客服對《博客天下》提到,“顯示賣出多少的數字肯定不可能的,我們這兩個月每月一百面都不到,都是隻問不買。”

林遠不太迷信技術,沒在淘寶上開店,覺得“上面便宜,不如實體店做有利潤,掙不了多少錢,全靠走量”。但他也承認,“上面有做的大的,也做起來了”。

工作苦悶時,林遠會轉戰到另一個平臺——快手,在那兒他是有著4.2萬粉絲的“怪手大叔”。倒著寫字的技能可以在兩分鐘內給他帶來150塊錢的收入——在有人買他的書法作品時。

為了上熱搜,林遠會經常在上面寫一些明星的名字,效果很顯著,一條表演倒寫吳亦凡名字的視頻,給他帶來了91.7萬的播放量。“粉絲的力量真大啊。”

8年前開始做錦旗的賈良,閒下來時總愛和33歲的兒子講一個“媽媽帶著小男孩來給班主任做錦旗”的故事,想以此教育兒子“學會感恩”。

兒子不以為然,“我爸和我說了好幾遍了。”不僅如此,兒子大學畢業時,老賈非得給兒子的好幾個教授送錦旗,還想給校長送錦旗。“丟人死了。”小賈告訴《博客天下》,“大學學生和老師關係沒有那麼密切的,尤其我還是學渣,這樣很諷刺。”

時代變了。賈良和楊秉誠難以理解的那種“變”。

楊秉誠記得上世紀五十年代上學時,也會給老師送錦旗。場景被蒙著布的老式雙反相機記下。鏡頭對準錦旗,“啪——”,捏一下手中可以帶動快門的橡皮球,就照好了。許多照片上茫然或者閉眼睛的面孔告訴你,他們並沒有太適應這項新技術。照片是黑白的。

此後50年,楊秉誠和老師經歷的年代,在歷史教科書上被稱為“三反五反”、“人民公社”、“文革”和“改革開放”,再也沒見過面。當時楊秉誠在北京男十三中,還叫老師“先生”。送錦旗前,班裡人會一起湊錢,有拿五分的,也有拿兩毛的,那幾乎是他們身上最多的錢了,沒有的話會從家裡要,班裡四五十個人,總能給老師湊出一面錦旗錢來。

那時楊秉誠還年輕,聽到有女孩兒沉井,能穿著棉衣立刻跳下去救人。如今在他身邊,在更多倒下或陷入困境的女孩面前,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圍觀或沉默。那些掛起來的紅色絨面上刻的字,因稀少而變得珍貴。

賈良的印象裡,送錦旗的習慣在一些老年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延續。

賈良早年在杭州一家國營鐵廠當工人,後來廠子倒閉,領完買斷金後,他在杭州各個景點賣了五六年剪紙,剪過娘子軍,也剪過許仙和雷鋒。

剛來北京時,有一個賣書的來推銷錦旗標語大全,100多塊,沒有人買。賈良買了。

“一點用也沒有,人家做錦旗的自己都會提前想好寫什麼詞。”他後來感慨自己“不會做生意,只能虧錢”。

北京最後的錦旗生意

一天,一個60多歲老太太來賈良這邊做錦旗,老伴腦里長了瘤,第一次手術很成功,她上面要寫4個字——“感恩戴德”。

賈良覺得這4個字太重了。老太太不太愛說話,不聽他勸,堅持用這4個字。

店門前的臺階很陡,賈良讓看店的小孩過去扶她,老太太不讓,顫顫悠悠就出去了。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背有點兒駝。

說好了第二天來取錦旗,第二天,老太太沒來,第三天,第四天.......都沒來。

兩個多星期後,賈良接到電話,一個女孩兒打來的。“先生去世了,那個錦旗不要了。”

賈良沒要他們錢,心裡難過了很長時間。“琉璃廠離醫院近,大部分都是生老病死的事,大多送錦旗都用‘妙手回春’這樣的話。救活了一個人,就要一輩子‘感恩戴德’,多沉啊。”

後來老人去世,他有了些理解,“兩個老人相依為命多好啊。”

賈良懷念以前錦旗的黃金時代,那時這條街有十多家同時在做。一天,一家圖文店一下接了十五六個錦旗訂單。餐飲店倒閉,遣散員工時,老闆感謝他們為這個店付出了十年的時光,給每個人都送了一面錦旗。

這條八百米的街,幾經興衰,灰色屋簷上如今已長起青草。

當年那個給倒閉餐飲店主做錦旗的圖文店,也消失在琉璃廠虎坊橋五道街。賈良再也沒見店老闆。

楊秉誠是賈良口中那種仍在延續送錦旗習慣的老人。只可惜領到戶口本那天,楊秉誠騎自行車時撞到了牆上,被送進醫院檢查後,發現得了腦血栓。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家輸液,定製的7面錦旗只送了5面,等身體康復後,他打算把那兩面也送出去。

(文中李榮、鄧輝、林遠、賈良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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