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寒。”他翻弄紙張，“賠償的事先不談，你難道不想報復你前夫麼？”
我睜大眼，滿是驚詫。
但隨後我立刻明白了，像秦寒這種處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想要調查一個人實在太簡單。
像是知道我所想，秦寒直截了當的說，“做我太太，我會幫你。”
這下我徹底傻眼，琢磨不到他到底想要幹嘛。
沒想到他直接遞給我一個文件夾，“簽字，這是協議書。婚姻維持三年，和平分手。你還會得到一大筆安慰金，陳小姐，你不容拒絕。”
我垂下眼，說實話這筆交易我實在動心。但我同樣想不通，秦寒如此英俊多金，為什麼要和我這種人扯上關係。
“你是懷疑我的目的，還是懷疑我的實力？”
秦寒突然站起，距離我近在咫尺。
我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香味，是一種疏離中帶著一絲引誘的味道。
“那個，我能問一下，結婚後我需要做什麼嗎？”
秦寒笑的很莫名，“你覺得我會對你有什麼想法麼？”
他的目光不加掩飾的在我身上打量，像鋼刀在骨頭上刮來刮去。
我低下頭就能看到肚子上疊圈的肥肉，突然覺得滿面羞愧。
“那，那我什麼時候，能......”
說起來報復這個詞，我始終不相信會從我嘴裡說出來。畢竟我對劉淮是真的愛過。
曾在我以為的所有未來裡，劉淮都是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我愛他勝過我自己。
當這一部分被抽離掉以後，空洞下來的地方，終究會被恨意填滿。
“不急，先把這個簽了。”
我在秦寒的目光下，顫抖著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告訴我，在我被引產的那天，劉淮就已經託人擬好了離婚協議書。
以他的本事來看，就算我不簽字，這份合約仍然會生效。
和這個陌生男人擬定了契約，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莫名的就是對他有一種信任感。
他也許，真的可以幫我。
白紙黑字，與合約上打印出來正正方方的宋體字不同，陳辭兩個字顯得極為刺眼。
平日裡寫字還算娟秀的我，在如此心境之下，卻寫得歪七扭八，看上去遠遠算不上賞心悅目。
“怎麼樣，已經簽好了嗎？”
耳旁突然傳來秦寒的聲音，這讓我不禁嚇了一跳，慌忙抬頭卻撞進秦寒一雙墨色的眼眸中。
如同深谷幽幽，遠看不到盡頭在何處。
他見我半晌沒有反應，便伸出手指了指我面前的協議，輕輕叩響桌子。
這手很好看，白皙且骨節分明，和我如今像是豬爪般的肉手簡直不能相比。
一個男人的手都好看到了這種地步，我怎能不自愧不如？
忍不住抓緊了自己身上廉價的衣服，我再度抬起頭環顧這個處處精緻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了取捨。
“已經……簽好了。”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向面前這個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似乎我的眼神都已經成為了對他的騷擾。
像我這樣身敗名裂，還樣貌醜陋的女人，怎麼能成為他的妻子？
即便是協議，這一切也如同夢幻一般。
我不想這麼做，可是我也沒有退路。
半晌的沉默過後，我突然聽見秦寒的輕笑，隨即將文件夾緩緩合上。
“很不錯，名字寫得很好看。”
好看？！
我不可思議地抬起頭，面前這個臉帶微笑的男人，該不會是瘋了吧！
雖然很想問一句，可面前這個秦寒或許是唯一能幫自己的人，所以我絕不能惹怒他。
對於此事依舊心有疑惑的我猶豫半晌，還是囁嚅著開口問他，“是不是……我簽了這份合約，就馬上要生效了？”
“並不是。”
秦寒的聲音彷彿帶著磁性，不斷吸引我抬頭看向他。
哪怕我明白，自己就算同他坐在一起，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什麼時候你想好了，就來找我。”
“從那時候開始，這份合約將會正式生效。”
到那時候，我便是秦寒為期三年的妻子，一個整日蓬頭垢面，被人叫做肥婆的妻子。
只是想想，就覺得實在好笑。
JL的總裁，若是願意，將會有無數女人為之傾倒的秦寒，怎麼會看上我這種人？
“若是陳小姐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提出來，我會明確告訴陳小姐。”
“選擇陳小姐，大概只是覺得你可憐，而我剛好又有需求。”
只是因為我可憐？
手心中的汗浸溼手掌一遍又一遍，我卻忍不住笑起來，終於有一絲勇氣抬起頭望向他。
“秦先生是想告訴我，各取所需？”
秦寒不可置否地微微挑眉，“這麼理解，倒也沒有錯。”
若真的是這樣，或許我應該安心一些。
我得到自己想要的，讓劉淮身敗名裂，讓他為對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而秦寒，則從我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就好。
明白了以後，我索性強迫自己不再多想。
像秦寒這樣的人根本用不著欺騙我，畢竟我已經一無所有。
強迫自己臃腫的身子從舒服的椅子中剝離出來，這對我來說，彷彿如同一場刑法。
我對著秦寒報以感謝地鞠躬，只因說不出心中所言，“那我便先走了，今後我會好好考慮。”
秦寒對我微微點頭，他依舊坐在椅子上，並沒有打算送送我。
對此我不會在意，不過轉身離去，可身後卻又突然傳來秦寒的聲音。
“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這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秦寒他，正在問我準備去哪裡？
正當我糾結於是不是對我而言的時候，身後卻又傳來腳步聲。
緩慢而又沉穩，一聲聲敲擊在木地板上，卻慢慢和我心跳聲在同一個拍子上。
又是一隻好看的手伸到了我面前，上面放著一個滿是毛球，有些勾絲的黃色圍巾。
這是我的。
這一刻，看著和他高檔西裝形成鮮明對比的廉價圍巾，內心的窘迫和羞愧將我吞噬地淋漓盡致。
我不管不顧地從他手中奪過圍巾，三兩下便將自己緊緊包裹住，生怕讓他看出自己的為難。
“接下來，準備去哪裡？”
這一次，秦寒的聲音就在我身後。
那便可以確定，他是對我說的。
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沒有地方可去，打算回家。”
“那走吧，剛好我有事，順帶送送你。”
一邊說著，秦寒從我身後向前走，一直走到門口，輕鬆地拉開大門。
望著我還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他無需多言，只是微皺眉頭，我就害怕地立刻跟了上去。
從進入電梯，一直到公司門口，我的耳旁笑聲都不曾停歇過。
我能明白，萬人敬仰的JL總裁，帶著一個身材臃腫肥婆，沒有人會不八卦這兩人之間的關係。
更何況，我和秦寒之間，如今本就說不清道不明。
雖然已經習慣嘲諷的笑聲和眼神，可時不時還是會刺痛我的心，尤其在這個精緻耀眼的地方。
直到坐在秦寒舒適的車中，我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本可以不必在意。”
秦寒發動跑車，入墜雲端的感覺讓我忽視了他的話。
可事實上，我又如何能不在意？
從公司到我家樓下，我和秦寒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甚至於他為何知道我住在這裡，我都不想去多問，只是轉身就跑上了樓。
家中空無一人。
我將包隨意地扔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一會，手機震耳欲聾的鈴聲便將我嚇了一跳。
不耐煩地從包中拿出來，上面顯示的聯繫人更讓我心涼半截。
是我媽！
顫抖著雙手接通，還沒來得及詢問發生了什麼，便聽見她撕心裂肺地哭泣聲。
“陳辭，你現在在哪裡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聽著她的哭泣聲，我只覺得頭疼欲裂，“出了什麼事，你倒是先說，別哭了，哭得我頭疼。”
“你弟弟撞到的那個車主，今天派人把他打了一頓，現在人正在醫院急救室，你快帶著錢過來啊！”
天啊，這究竟都是什麼事！
雖然知道林可不會善罷甘休，可我怎麼都沒想到，她居然會對著陳塘下手。
明明已經奪走了自己的一切，她難道還不打算放手？
“知道了媽，你先看好他，我馬上就帶著錢過去。”
“好好好，我就在這等著你，你可千萬要快點！”
掛掉電話之後，我甚至來不及歇一會。
有些心疼的拿起包，裡面裝著的是我最後的積蓄，恐怕不得不用在今日了。
可畢竟陳塘是我弟弟，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見死不救。
匆匆關上門，我便立刻跑下樓，卻看到了讓我難以想象的一幕。
那輛閃著銀色光澤的黑跑車，還穩穩地停在我家樓下。
秦寒他，還沒有離開。
黑色跑車在街上飛馳，我抓緊了身旁能抓住的所有東西，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安全感。
雖然我是很急著急，可還沒有到要去送死的地步。
猶豫再三，我還是轉過頭，對秦寒緩緩請求道:“秦總，速度能不能慢一些，我有點害怕……”
秦寒是笑了嗎，我居然看見他的嘴角有微微上揚的弧度。
可他似乎也聽進去了我的話，車速緩緩慢了下來，至少是在我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說起來，還是我第一次坐跑車。
劉淮大手一揮便給林可買了一輛瑪莎拉蒂，我跟了他這麼久，別說坐過，都不曾摸過跑車是什麼感覺。
心中的怨念不斷滋生，若是下次劉淮和林可在一起，不小心出了車禍就好了。
一定要讓那一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靜謐的車中，悠揚悅耳的鋼琴聲突然響起，秦寒隨即按動了藍牙耳機，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看來平時工作也很忙。
“知道了。”從接起電話到掛上電話，秦寒只說了這一句話。
“你弟弟叫做陳塘是嗎？”秦寒目視前方，卻對我開口:“他欠了一筆錢，一筆高利貸。”
“高利貸？”我忍不住驚呼，可又不相信地快速搖頭，“不可能，陳塘雖然也是個混蛋，可他不會這麼做。”
聽見我矢口否認，秦寒便沒有再強迫我。
冷漠的餘光輕掃過我的臉，他是在憐憫我嗎？
來到醫院之後，我便丟下秦寒一個人跑去急診室，果不其然看見我媽正在焦急地踱步，她在等著我。
看見我的一瞬間，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迅速地向我飛奔過來，“陳辭，錢呢，你把錢帶來了吧！”
“帶來了。”我心口悶得發慌，“這是我最後的積蓄，先拿去給陳塘看病吧，救人要緊。”
我沒指望面前這個親媽會感激我，可也不曾想到，她會突然間變了臉色，對我厲聲質問。
“怎麼就這麼一點！”她彷彿又要哭起來，“這一點夠幹什麼，你是不是真的想看著你的弟弟去死，是不是！”
“媽，你別鬧了，這已經是我剩下所有的錢！”我氣得渾身打顫，上下牙床都已經不聽使喚，不停發出咯咯的刺耳響聲。
我和陳塘，同樣是這個女人的親生骨肉，可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那可怎麼辦啊，我為了救你弟弟，已經找黑道借了一筆錢，明日若是還不上的話，他們一定會殺了我！”
我媽開始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泣，來往的人對我們指指點點，彷彿在責怪著我的不孝順。
可他們不是我，又怎麼會明白我的無奈和無助。
我有一個肥胖的身體不錯，可我的心，我的精力，卻被劉淮林可連同我所謂家人，壓榨得一乾二淨。
我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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