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九峰山
從生我養我的白山黑水間走出,兜兜轉轉的十多年裡,所幸的是再次與依山傍水的鹿城結緣,冥冥中註定這裡已是我的第二放鄉,我是包頭人了。
作為包頭人,可是對九峰山記憶的倉儲是空白的,荒蕪得尋不到一絲影像。九峰山就像一團迷霧一直吸引著我。
九峰山,我一定要去的！
約三五好友,從東河出發,一路向東,途經沙爾沁到達薩拉齊。青山靜臥陰山間,十里北觀九峰連。遠眺橫亙在大青山間連綿起伏的九座山峰,如游龍隆起的腰身向前推擁著、牽連著。細看亦如打坐的九尊羅漢莊重而虔誠,巋然而立。因它奇特的景緻和少有的安寧,所以我說九峰山更像一位幽居深山、靜心仙修的僧人。它不媚世俗,不與眾景爭寵,遠避塵世的喧囂,皈依而居,才得以景色綺麗、物產豐下富和自然景觀的完整。
通往九峰山的十多里山路狹窄蜿蜒,被煤車碾壓的路面坑窪不平。車在山裡起伏,我們彷彿是在大海里行駛的帆船,浪尖、底谷令我眩暈。兩側是陡峭的群峰和石間突兀而生的樹木、蓬草。翠綠便一簇簇,一株株嵌在石隙和陡坡間,努力地扭著腰肢向藍天伸展,陽光剛好穿過那些枝葉灑下縷縷光線。我的不適得到緩解,心情竟如麗日藍天般的美好。
九峰山,我來了!
九峰山雖沒有桂林的酥潤、黃山的秀美、武夷山的煙雨、普陀山的香火,卻具有深閨幽靜、危石嶙峋、奇峰兀立的獨特風格。一至九峰,山山有特色,峰峰有造型,有活靈活現的麒麟峰,有栩栩如生的臥佛峰、獨樹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它雕刻成一骨線崢嶸的男子,沉穩不乏靈性,大氣而不卑微,站在大青山中,眺望著黃河,守護著敕勒川廣袤的大地。
有山就會有門,九峰山的山門沉宏大氣,一樹而成,不失新意。步入山門,拾級而上,通徑幽仄,彎折石階是通往峰巔的雲梯。山腳下,石階旁,溪流甚歡,叮咚悅耳,似咯咯歡笑奔跑著的孩童。碎石間有呢喃細語,遏石阻隔,亦有衝撞之喧。山中的泉水是清澈輕緩、純淨甘甜的。掬一抔清泉入口,綿綿的微甘攜絲絲的清涼沁入心脾,如啜飲仙露,神清氣爽。
九峰山溝壑縱橫,溝溝行流水,順勢而去,長年不斷。雖是七月炎夏,谷底背陰處偶見白雪鋪陳,遂覺涼爽襲身,鄰處卻是山花爛漫、冷豔吐香。半山腰冰川倒懸,似仙人手中的玉如意潔白清透,冰瀑間有甘泉傾瀉而下,冰與水的碰撞亦有高山流水之弦,箏箏入耳,這就是它的獨特之處。在盛夏,沒有一處這樣的景緻與它媲美。瀑布、冰掛,泉水是九峰山所有生命的源泉,因此,九峰山的植被才得以繁茂,動物才得以繁衍與生存。
站在山腳下,仰望山坡間那一片片白樺樹,如白衣少女的身姿娉婷而立。在青石的烘托中,在山巔翠柏的寫意裡,在藍天的映襯下,它們像一塊塊被撕下的棉絮掛在了山腰。站在剛勁挺拔的樟子松下,走在亭亭玉立的白樺林間,漫步在金色的馬茹茹花海里,多年前的記憶再次打開,我找到回家的感覺,彷彿嗅到了松香的氣息,聽到了樺樹葉的輕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達子香。大興安嶺的山水給予了我生命的能量,九峰山的草木讓我尋回了久違的親切,即使離開多,對家鄉的眷戀必是愈久愈濃的。
過天門,走天橋(棧道),可見瀑布呼嘯,輕霧繚繞,似薄雲輕曳。涓涓溪水流,條條瀑布歡。它雖沒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磅礴氣勢,卻也有條條"瀑布似飛練,落入溪流都不見"的小景雅情。高處的瀑布、谷底的溪流、山腰的冰瀑不僅滋養了九山所有的生命,而且給這靜默不語的群山帶來了豐富的語言——嘩嘩叮咚……這淙淙之聲似箏如琴,聲聲縈耳。山崖飛瀑裡,人語聲,遊人甚稀,哪來的女聲?原是翠鳥的啼音在山間迴盪。嘰……啾啾…喳喳嘰……咕咕……你方唱罷我登場,彷彿是一場情歌對壘賽。我興致頗豐,伴隨著這優美動聽的音樂不由得放喉而歌:那山山開花這山山紅,妹妹唱歌你聽不聽…冒花花泉水流山溝,唱上山曲為朋友……畫眉眉搭招住個百靈靈,哥哥你麻纏個妹妹的心…你聽！這鳥歡的聲音既是山野小調又是空靈通透的天籟之音。
不遠處落一亭榭,飛簷飾頂,石柱成門,可避雨,可小憩,可品茗,亦可鋪箋揮毫、吟詩作畫。一石亭,一木橋,一灣水,猶如林,世外桃源。又嗅花溪一段香,亭臺小榭坐詩郎。空山無語自陶醉,胸臆如風筆下狂。這可是"梅妻鶴子"北宋詩人林逋的舊事回放?
"格格作家"葉廣芩,隱居深山九年,有了《青木川》的問世。我也曾夢想融入其中,做個採藥、浣衣的山裡姑娘,雨夜聆聽"雨中山果落,燈下草叢鳴",或是《山居秋暝》詩中那位穿竹林而歸的浣女可否?
九峰山有著男人的脊骨,渾厚穩健。不走進九峰山,你是不會發現它內在的美麗,它的美自天而成,天然的氧吧,茂密的森林,才有了動植物的繁盛和奇景異觀。九峰山的水有著少女的情懷,溫潤清純。不喝一口山泉,怎會知道它的甘甜。它的醇離不開山的靈氣、大自然的庇護,才有了九峰山遠近聞名的佳釀。
忽然間我愛上了這裡。愛上這無人的安寧,無邊的清淨,它把人間所有的喧囂和雜塵,濾除得只剩下鳥鳴三兩聲,蟲啾四五處。那些凡心俗念不由得丟進了無垠的遙遠,使內心純淨而清空。不知不覺中,我被青山薰染,被四周環抱,化作成崖邊一棵松,溪中一滴水,花間一隻蝶,變得簡單而可愛了。我們在群山包圍中,顯得是那樣的渺小、微不足道。此時,我很想站在主峰之巔,南眺黃河之水蕩蕩東去,在跌宕起伏的大青山間,在層層疊疊的青翠裡,縱覽眼目,將心事疊放,臨風而立,聽松濤呼嘯,化身其中,靜心修性。
由於體力不支、時間不充裕,我們只能止住向主峰、石湖、一線天等景點行進的腳步,遺憾的是也只能做到觀溪賞瀑,近聽鳥鳴,遠眺群峰了。遺憾不是殘缺的美,更是追求新途的起點。九峰山我還會再來的!
下山的路上,偶遇出沒的松鼠,在草地枝丫間,以躲躲閃閃的身影和我們頑皮地捉迷藏,那些與我們同行的鳥兒戀戀不捨地在親人的呼喚聲中歸巢。陽光散失了燥熱,山底有了些初秋的微涼,我知道,晚霞將盡染天邊。
忽然發現在我的身後,靜默在餘暉裡的山裡人家,才是潛心靜修、胸懷澄清的禪者。他們與世無爭,亦耕亦牧,悠然自得。
夕陽一寸寸隱沒,夜色一點點濃重。
穿過薩拉齊寬敞潔淨的街道,我意猶未盡,坐在回家的車裡哼著小曲:走進你,才知道你的美麗…走進你,才體會你的傳奇…你是草原上的一顆明珠…你是敕勒川的風水寶地…。
五嶽歸來不見山,夢裡仍憶九峰山。
九峰山值得一去!
作者簡介：王建,女,現居內蒙古包頭。發表散文約50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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