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男人不哭》:115

望江感到手頭吃緊了,意外的花銷太多。如果年前村裡真賣成地的話,這應當是最大的一項支出了。 就以賣一份五畝來說,一年三百元,一次交五年的,就是一千五百元,再加上每人一畝分的地,又要一百八十元,這一千六百多元,以現在的物價,幾乎是半口屋錢。

就村裡目前的人均收入來說,很少有人能付現款。村幹部太貪心,把這麼些地都賣了,真是沒有道理。

本來村裡的地是人人一份的,幾個人一碰頭,說賣就賣了,就象自家的雞蛋一樣,隨便得很!

錢是越來越不值錢了,買嘛嘛貴,而錢又那麼難掙。以前幹一個月,多多少少的還有那麼一小沓十元五元的,拿著很有欣喜感和成就感,現在五十、一百的票子傳到鄉下了,一個月就掙一兩張,拿著這薄薄的一兩張紙,就象被人坑了,又想不到坑到哪裡,心裡空空的,遠沒有以前顯得踏實!

消費上去了,價碼上去了,掙錢卻和以前差不多。一切都需要錢。現在糧食、油料不用交了,一律交錢。集資不好收,就賣地,先交錢後種地,承包費比集資提留高了近一倍,日子不好熬了啊!

望江和韓震談論過村裡賣地的事,想阻攔是不可能的,上面支持。有些村把一級地留下來賣高價,每畝每年一百元,一次性付清三十年的,一畝地就要三千元啊,可仍然有人買。

韓震分析,每人一畝的這份地,現錢能夠推行下去,五畝一份的這個大項,包出去的可能性小,交現錢就更不可能了。

柳樹屯的人祖祖輩輩靠種地為生,節儉度日,不缺吃喝,不趕什麼大事也難為不著,但有閒錢的人家不多,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誰都頭沉。

望江也是這種看法,村裡要想把這五畝一片的幾十份地賣下去,一定會變通,否則難以出手。雖然表面來看,這近處的地和遠處的地一樣價,相比是便宜,但山邊的地塊小,餘路大,一畝頂兩畝,實際上五畝的這份地並不便宜。

韓震態度很明確,分的地買,五畝一份的不種。他給望江說:“先別表明意向,如果買的人家少,村幹部就會讓步,到時再見機行事,說不定會省些錢。!

兩人商量好後,望江開始留意村裡的動靜,並做好了一些預案,不管怎麼說,要抓住這次賣地的時機,儘量多承包一些,在地裡想些門道,比出門闖蕩要容易一些。

有了這樣的打算,望江請了一天假,到山坡上轉了轉,做到心中有數。

這兩年坡上的棗樹少了很多,原因是棗樹受病,不結果,都被伐掉了。村裡人叫棗樹的這種病為“瘋樹病”,發病原因不詳,現象是,棗葉變小,一直小到剛出牙時的模樣,而後乾枯。這種病發病突然,既使開花、坐果後,也能發生,而且有傳染性,一棵發病,周圍的樹很快也會受病,就是剛從地面發出的棗樹芽,也會瘋掉。

這病相當恐怖,棗樹一片一片地瘋掉。離柳樹屯東南有一棗溝村,也是滿山遍野的棗樹,幾年前開始發病,現在棗樹已經刨光,成了無棗村。

劉保新作為農藝師,從發現有這種病起,就請教過省林科院的專家,他們告訴他,這叫小葉病,發病機理尚不明確,目前沒有有效預防和治療方法。一般的做法是發現病株,及時清理,以防止蔓延。

柳樹屯的棗,這幾年的產量是逐年遞減的,果實質量也有所下降,外省的客戶已經沒有,就是附近縣市,來的也寥寥無幾,沒有了往日的名氣和熱鬧,這也是望江販棗能夠有所收益的主因。

望江以前並沒特別注意這些,因為對於他來說,這兩年都是買方市場,棗源充裕。現在到山坡上轉了一圈,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柳樹屯的棗樹,歷史悠久,現在的老人從記事的時候,就記得是遍野棗樹,以前,百年以上的棗樹比比皆是。望江看了看,現在百年以上的樹近乎絕跡,幾十年的樹因瘋被伐倒的也不少,有很多樹頭卸掉,樹身還倒在地壩上沒運走。想在棗業上搞出點名堂,前景不容樂觀。 但望江堅信最終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雖然現在他也是一籌莫展。

望江現在對山地和棗林有了一個明晰的認識,那就是樹不少,不結棗,遮得地下也收不了多少莊稼。村裡這次賣地,懸!至少賣地的價格有下調的可能,否則,恐怕賣不出去。

望江心裡有了底,就又去工地上幹活了。湊一個合適的時機,他又和王芹見了一面,告訴她村裡的一些情況,和自己的打算。 王芹一如既往地支持望江的想法,他明白望江現在缺的是資金,就對望江說:“錢的事你放心,不用借別人的,學駕駛和買地所需的錢都從我這裡拿,算我借給你的。至於我想盤地擴規模,錢已足夠了。買地的事你可以準備,學駕駛照常,兩不耽擱。”

望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總是麻煩王芹,再說誰的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對王芹說:“你掙錢也很辛苦,借你的總是感覺不妥,況且你也是一大家人過日子,讓家人知道也不好。”

王芹笑了,她說:“你考慮的還挺細,不過你放心,楊劍和他爸的工資我婆婆管著零花,加油站的收入我管,除了流動的,就都存上了,我們家是女兒國,男人當甩手掌櫃。你要真不過意,我收你利息,就按銀行的算,借給你就等於存銀行,這樣你就安心了吧? ”

望江說:“那行,到時借多少我給你打借條,上面寫上利率。 ”

王芹說:“你個死望江,榆木疙瘩不開竅!” 望江就嘿嘿地笑起來,笑得很開心,很天真。

一切安排就緒,望江就和王棟一起到駕校學習了。學費的來源,望江對薛梅撒了個謊,說是遇到了他一個老師,這個老師現在停薪留職辦了個預製件廠,很有錢,是向他借的。這個老師很大方,許諾以後用錢儘管找他,什麼時間還也沒關係。

望江之所以這麼說,也為後來買地從王芹那裡借錢找了個替身,免得再惹出什麼麻煩事。夫妻間忠誠是應該的,有些善意的謊言也是必需的,有時太誠實就是迂腐了。

其實望江這個謊言也不是憑空捏造的,他的一箇中學老師確實停職辦了預製件廠,而且很紅火,只不過望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向他借錢。

對於望江的這個謊言,薛梅沒有懷疑,她現在心裡有愧,巴不能望江借到錢,去幹自己想幹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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