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大嫂
马仔
钱 权 色
“我不是江湖上的人”
“拿起这把枪你就是”
没错，
今天要讲的就是《江湖儿女》。
“
中秋三天假期结束时，我才匆忙奔向电影院，去看贾樟柯。
看之前，同行友人问我：你猜这电影票房有多少？
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好像前几天刚看到。
“1000万吧”
“其实5000万”
“我X，这么多”
“中国最商业的文艺片导演，贾樟柯。他把自己做成了招牌。”
”
实际上，《江湖儿女》票房还是令人惋惜。
同样上映一周，
打着古惑仔噱头的《黄金兄弟》和割书粉韭菜的《悲伤逆流成河》明显更胜一筹。
无数人惋惜，痛斥，为什么观众宁愿把钱掏给XX？
明明《江湖儿女》才是真正值得看的。
常说，电影的本质是记录人类生活的轨迹。
这是电影的阳面，是它所具备的艺术性。
电影的另一面，则是它的商业性。
说白了，看电影也是一种消遣。
不然，电影凭什么才诞生一百多年，
就能和美术、雕塑、绘画、舞蹈、文学等这些发展了上千年的艺术形式并驾齐驱？
除了科技的加速剂，还不是因为，看电影的门槛最低。
便宜，易懂。
你要看达芬奇真迹，你得花多少钱才能跑到卢浮宫？
但你要看帕索里尼的神作，只需要打开电脑。
所以电影的受众才如此众多，如此广泛。
有时候跟写文章也很像，
正正经经起的标题根本敌不过那些奇奇怪怪的噱头标题。
没什么好奇怪的，
谁不想找点乐子？
一些人在看完《江湖儿女》后，会觉得生活十分绝望。
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人物是圆满的。
曾经的大哥，一败再败；
曾经的江湖，一衰再衰；
曾经的大嫂，一老再老。
爱情，没有。兄弟情，无。江湖义气，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更像自我安慰的谎言。
真正的现实却是，三十年河西，再三十年河西。
但我在看这部电影的整个过程，
非常乐呵。
比起廖凡饰演的大哥斌斌，这悲惨没面子的下半生。
我更喜欢赵涛饰演的巧巧，一个身边都是讨债鬼的女人的一生。
斌斌是大哥，
巧巧是大嫂，
他俩之间的纠缠用一句土话就能讲清：
她上辈子欠他的。
你生活里一定有这样的女人，坚韧自立强大，付出就是她整个人生的主要轨迹。
如果撒娇女人最好命的话，那这种女人就是最沉默的。
为斌斌抗罪坐牢五年，不吭声 ；
在轮船上被偷的一文不剩没钱吃饭，不吭声；
寻到爱人却发现被劈腿，不吭声；
旧爱混的半身不遂才肯回到她身边，巧巧呢，依然是不吭声。
当你看到，
在斌斌被人群殴，蜷缩如鼠鲜血淋淋，巧巧目光如炬，枪指众人时；
当斌斌被人奚落，苟且偷生尊严扫地，巧巧面不改色，一茶壶拍上去时，
你知道，有时候，有没有大哥不重要，
你大嫂永远是你大嫂。
而整部影片，名字虽叫《江湖儿女》，
但讲的却是一个女人的江湖。
贾樟柯把他自己心中的江湖沉浮提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也把自己的电影宇宙（历部影片）通过一个女人孤独的旅程串联起来，形成一种遥相呼应。
贾樟柯早期的电影，有着浓厚的少年气息，
每一个故事都围绕着家乡，每一个故事灵感，都来自少年日日夜夜在城镇街头流荡的夜晚。
但当昔日的少年也被皱纹爬上了心头，《江湖儿女》就出现在这个时刻。
他终于将一整个青春回忆完，这一部不仅是串联起自己的电影宇宙，更是向自己曾经的电影致敬。
在影片的第一部分，巧巧作为大哥的女人。
这个时候的“江湖”好不风光，
斌斌拿起烟，就有人点火，去哪都有人恭恭敬敬叫声：斌哥，还有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马仔，还有大把想来就来的钞票。
以下这张图片，你一定在电影宣传的各种途径里看到过，这群人，穿着黑衣，带着白手套，点着香烟，表情肃穆，庄严的坐着。
后面还有四个大字：其利断金。
他们在干什么？
开会？举行仪式？
NO NO NO
都不是。他们在——看电影。
看的是香港电影《英雄本色》。
所以马仔这样的词会出现在满口山西方言的斌斌嘴中，会在人民币的地盘送港币。
在新旧交替的那个年代，也是贾樟柯成长的地方。
而关于江湖这个词语的全部想象，都来自与影像，都建立在一种想象。
贾樟柯在其微博提到《江湖儿女》这个故事的灵感源头。
讲儿时总是偷偷关注一位
“大哥”小东，曾看着小东大家群殴，在一群人里也不落下风，昂着坚毅的面孔，挺拔的身姿。小贾樟柯曾心中默默钦佩着这位勇者，默默关注着他的一切。
在长大后，重回故乡，在街头猛然看到大腹便便，蹲着呼噜呼噜吃面的小东。贾樟柯心里起了莫名的变化。
贾樟柯这样说：
“
我无法把他吃面条时的专注和他过去战斗时的专注联系起来。我离开他，一场恍惚。
这一幕一直留在你我的心里。我总在想，什么时候能拍一部电影，写写我们的江湖。不单写街头的热血，也写写时间对我们的雕刻。
”
所以故事里，斌斌的江湖世界，是一定必定要崩塌的。
当他出狱后，一位往日的兄弟都没有，没有簇拥，失去了权利与荣耀，唯存的是无法消退的苍凉。
江湖只是一个泡影。
所以，斌斌也放弃了江湖。江湖的义与情，通通留在过去。
但对于巧巧来说，进入江湖却恰是此刻。
为了保护斌斌，不惜顶着私藏枪支的罪名，宁多判刑，也要把罪都拦在自己身上。
江湖义气，江湖义气，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
有没有情，不重要，有没有义，却很讲究。
所以当，半身不遂的斌斌回到巧巧身边时，问她：你不恨我吗？
巧巧回答：没有情，也就没有了恨。
所以，当昔日道貌岸然的兄弟奚落坐轮椅的斌斌时，巧巧毫不犹豫的一茶壶拍过去，去讨一个“讲究不讲究”。
而真正的江湖，也是在想象中的江湖崩塌之后才显出真身。
是那个迪厅里俏丽，娇媚的女孩，在出狱后的巧巧身上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再有。
巧巧的江湖旅程也才真正开始。
这一部分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分。
巧巧被骗。巧巧行骗。巧巧随陌生人远方。巧巧孤身独行漫无目的离开。
当无尽只静的黑夜里，孤身的巧巧偶遇，难以解释的“UFO”时，个人的烦恼似乎被拉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们为自己的人生忧，为自己的生活愁。
但贾樟柯给予孤独的人一点慰藉，给你一点神奇。黑夜中仍可能有外星人，为你照亮夜空。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里出现外星人，我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这简直太可爱了 ，只有想到茫茫宇宙的无边，才能让自身渺小的烦恼更加无处遁形。
电影到底是让人做梦，还是让人清醒？
电影让人有做梦的权利，电影有让人 清醒的余地。
年青时期的贾樟柯，是个孤独的老男孩。
他总是在夜晚的校园，拿着一摞信纸走进自习室。
当同学们在校外享尽青春时，他点起一根香烟在自己的世界想尽青春。
撰文：黄糖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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