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東北續:大連的「黑幫」往事(2)

震動東北續:大連的“黑幫”往事(2)


這些天,上海浦東新區的某華大酒店裡分外熱鬧。到酒店開房間的外地人並不很多,上海人卻是不少。樓下的餐廳熙熙攘攘,四樓五樓六樓的客人爆滿。這些西裝革履奇形怪狀的房客或坐在房間裡抽菸喝茶聊閒天,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翻畫報,或在走廊裡漫步。看上去大家都悠哉閒哉,無所事事,其實這都是假象。也可以說,這是賭徒們休整自己的一種方式——就像我們在某些外國影片中看到的那樣,賭徒們很紳士地出入消費場所,儘量地放鬆自己,其實正是為了走進賭場,進行一場生吞活剝的拼死搏鬥。

飯店的走廊上,餐廳裡,難免就會遇到上海商界、娛樂界,企業界的熟人。大家彼此間並不打招呼,最多不過點點頭,講幾句客套話。

什麼你來啦,恭喜發財呀,待會見待會見之類之類,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

這又好似在開什麼專業會議,大家都是與會者,而會議的主旨是不宜公佈的。

每天的下午和晚上,這裡都會發生一圈圈的鏖戰。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投向開設賭局的套間—飯店的5008室。

這裡的人們,倘若沒有做好準備,沒有蓄足精神,是誰也不會輕易走進5008室的。那裡猶如戰場。

俗話說人以類聚。賭徒們都有著自己的圈夥,他們的嗅覺也都最為敏銳。某華大酒店為了招攬生意,開設了賭局,沒幾天工夫消息就傳播得滿上海都沸沸揚揚。儘管這種傳播是很內部的,只有圈子裡的人才有幸知道,但這絲毫也沒影響它的傳播速度。嗜好賭博的人們相互串通,很快便如蠅逐臭般地聚集到這裡。

某華大酒店,算得上是膽子大的,自然它也採取了一系列的“保護措施”,包括如何應付警方以及各方面可能發生的突變。酒店豢養著一群保安打手,個個身強體壯,以防出現不測。像某華大酒店這樣做的也非此一家。大家都挖空心思賺錢,開設賭局吸賭客自然會給酒店帶來好生意。在劇烈的競爭中,一些老闆抱著僥倖心理,難免鋌而走險。一時間,開賭場之風在浦東新區悄然崛起,此起彼伏地“興盛”了好一個階段。

走入我們視野的這位阿宏先生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是在8月8日這天接到朋友電話,得知某華大酒店開設賭場的消息,聞訊趕來過賭癮的。

阿宏與飯店老闆是故交,兩人在飯店裡邊見了面。倒不是刻意去拜訪,他們在酒店的走廊裡邂逅相遇了。這場面,這關係,誰都不願表現得小氣。飯店老闆當即免費為他開了個房間,阿宏也當即便甩出2000塊錢作酬謝。

阿宏今年40出頭,看上去文質彬彬,很有點大商人的派頭。然而,他發財只不過是近兩年的事。阿宏在歷史上犯過案子,因盜竊被判處4年勞動教養。他不服氣,勞教期間越獄逃跑,結果被加刑9年,送到大西北服刑。1991年,阿宏刑滿釋放,通過朋友關係出國到新加坡和菲律賓,在那邊發了財。1995年再回上海出現在人們眼前的阿宏已經儼然是一個大老闆了。

阿宏是地道的賭徒,三天沒牌打手就犯癢。他與眯眯眼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賭客。因為手裡有的是錢,不大在乎一時的輸贏而是借賭錢來尋求刺激,體會一擲千金的快感。

阿宏賭風豪邁,不賭則已,賭就坐樁,最不怕的就是賭碼加番,贏錢贏得氣派,輸也輸得壯觀。像他這樣的“大戶”,是不能帶保鏢的。他的保鏢也是個特殊的人物,綽號叫兵仔。

本來,兵仔是阿宏現在的女友阿芮的朋友,兩人關係很鐵,常在一個圈子裡出入。阿芮成為阿宏的情人之後,兵仔就當上了阿宏的貼身保鏢。阿宏到什麼地方去賭,兵仔總不離左右,阿宏贏錢,檯面上的款子也由兵仔來收。可以說阿宏對兵仔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兵仔對阿宏也有著百分之二百的忠誠,只要是阿宏需要,他什麼都肯去做。

兵仔跟阿宏形影不離,即便到了晚上,他也和阿宏住在一起,時時保護著阿宏的安全。兵仔吸毒,而且吸食得很厲害。除了阿宏這裡給他一筆不菲的收入,兵仔還做著一些黑白藥水和毒品方面的小生意,收入都不大。兵仔吸毒挑費可觀,錢不夠用就向阿宏要,阿宏從來都不在乎。

其實,阿宏對兵仔更多的背景也不瞭解。兵仔曾經對阿宏說過,他在上海有許多流氓朋友,有名有號的大流氓他都認識,與一些人還打過交道。

阿宏用兵仔當保鏢就是出於對兵仔有背景的考慮,兵仔勇猛過人,兵仔又很忠於他,這使他能有安全感然而同時,阿宏又時時覺得兵仔是個危險人物。

兵仔很神秘,阿宏不知道兵仔背後還幹些什麼,但他總覺得後仔還有著他不瞭解的另一個圈子。兵仔為人兇狠。兵仔吸足了白粉之後,曾對阿宏炫耀過他的兇狠。兵仔還說過他有槍,有支五連發槍,但這支槍,阿宏從來沒有看見過。

阿宏8月8日來到某華大酒店,加入聚賭的行列。當天下午,走進5008室,他就連續坐莊。兩個小時下來,已經輸掉30000多。

5008室是個套間,房間裡時常聚攏著40—50人,在兩個房間裡玩“推牌九”。阿宏的風格就是玩大不玩小,他的檯面當然最盛。桌邊坐著的三人不大相熟,但都知道他。四外圍攏著的都是些亂飛蒼蠅”的小人物他們可以隨意在每副牌上加碼子,最少50元,多加不限。飛蒼蠅的人可押一家,也可押多家,都押也可以的——那就等於自己跟自已賭了。屋裡總有許多的瞧熱鬧的人,圍在周圍看動向,評頭說足,時而也會飛上幾把,胡亂加註。往往只是試兩下手氣又縮回來。

“飛蒼蠅”的人因手裡帶的錢數有限,不過幾千元,多的,也只是萬把元,他們也自認當配角,一般都不連續上手,在5008室進進出出,伺機再動。

阿宏坐莊大起大落,幾番過來就走了背點,連連輸牌。

手氣不好,只得下莊出來透透風,今天就懶洋洋的沒有了精神。

阿宏賭博時,兵仔站在他身邊,幫他理錢。今天初試鋒芒,就氣不好,兵仔的臉色變得比阿宏還要難看。這裡邊有主僕的心理,也有著背後的另一個原因。

兵仔跟著阿宏,雖然吃穿不愁,可作為一個男人他還是有著自己的打算。他想出國,遠走高飛,在那邊重闖一番天地。不出國他是不能離開阿宏的,那樣做不夠意思。但出國,就另當別論了。那樣大家還都是朋友,彼此也都不傷面子,阿宏阿芮也不會因此而瞧不起他。

出國需要4萬塊錢,兵仔手裡是拿不出的。他因吸毒所累,往往入不敷出。這件事不好直接跟阿宏提,兵仔尋機會跟阿芮已經說過兩回了。阿芮說,哪天她跟阿宏說,讓他安排。

話雖然說了,那邊阿芮也答應了,可畢竟又要花老闆的錢,而且,無端由地就要一次拿老闆幾萬塊。兵仔心裡也不忍。所以他就盼著阿宏多贏錢。好像阿宏贏錢也是他贏錢,阿宏贏得越多,他裡也就越寬慰。倘若阿宏能贏上個百十萬,那麼區區4萬元,就成了小菜一碟。他出國的夢想,或許在一夜之間,就能夠變為現實這當然是兵仔在心裡描畫了許久的一個美好的願望。

來到某華大酒店參加賭博的人群各個不同。其實阿宏也不是個人單槍匹馬,他也有著自己的一個小圈子,另外,這裡還有著他的不少熟人。

老地主也是阿宏的賭友。常在一起的,還有和尚,還有排骨還有大肚皮。大家都是相約來到某華大酒店“玩”的。

和尚跟兵仔的關係也很好,兩人都吸毒,每天1克。他們之間在吸毒問題上有串換,互通有無。因有共同嗜好,聊天也能聊到一起。其實和尚對兵仔也有提防,他覺得兵仔在黑道中屬於亡命之徒,是不好惹的。他也聽說過兵仔有槍,因此,他從心裡畏懼著兵仔,由於兵仔死心塌地忠於阿宏,和尚也畏懼阿宏。

阿宏實際上就是被老地主、和尚他們打電話請過來的,大家見見,賭賭錢,顯得熱鬧。阿宏手氣不好,退了下來,也有地方聊天,並不寂寞。自己人玩一玩,吃吃夜宵,胡亂開一陣玩笑聊會天也就打發過去了。

8月9—10日,阿宏就住在了酒店。他把阿芮也接了過來,陪著他,白天作休息室,晚上當臥房。賭博對他來說,像是一場大的戰役,賭場是前線,這裡是他的大後方。他不會像有的人那樣瘋狂地連續去賭,賭得精神疲累,把手裡的錢賭幹輸淨,不得不打道回府。他不是這樣的。他在後方修養生息,該過的享受式的生活一項也不能少,吃好喝好玩好樂好,走出來輕鬆地做一做深呼吸,然後伺機出動,到前線去鏖戰。轟轟烈烈幹他一陣,再走回來,養息養息。

無奈阿宏連連的手氣始終不佳,不僅未能翻本,進進出出的,兩天裡便已經輸出去十幾萬元人民幣。

阿宏在賭博上有節制,也有耐心,他並不很以為然。阿宏與旁邊的賭徒不盡相同,他把這看成“投資”。投資總有個前期效益和總效益的分別,前期陪進去一些並不可怕。他當然還會再賭下去,然後收回成本,然後取得利潤,抓到機會,還能夠獲得暴利。上帝的天平是不會總倒向一邊的,他心裡有底數。

身邊的兵仔卻不高興,為著他出國的事,也為著他與阿芮和阿宏的關係。兵仔心裡明白,阿芮跟上阿宏不是件壞事。他向著阿芮,但又很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想跟老闆爭風頭。但是,長期這樣陪著老闆和阿芮,心裡也覺得不舒服。這便是他想遠走高飛的初衷。儘管大家是朋友,但另一方面的關係也是很明確的。兵仔對老闆有一份忠誠,他希望老闆贏錢,同時又有著複雜的心理他是為了老闆,也是為了他自己。

由於兵仔不高興,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在賭場上從未離開過老闆的兵仔,在8月11日這天的晚上,居然失蹤了。他沒有跟阿宏打招呼,沒有告假,也沒有其他的正當的由頭,兵仔突然間便去向不明。

這件事是很讓阿宏感到奇怪的,事後他不可能不想到很多。

就在這一天,1996年8月11日晚上,也就是兵仔悄然離開賭場後大約十幾分鐘的光景,一夥持槍歹徒衝進了賭場。這是賭徒們的黑色星期天—震驚大上海的特大持槍搶劫殺人案,就在此刻發生。

平原是8月7日接到朋友小林的電話來到某華大酒店的,他又約下幾個人,打出租車過來瞧熱鬧。

來到5008室,裡邊聚擾著有40多人,玩得正熱鬧。平原瞧陣就忍不住參加了進去,跟著人們一起飛蒼蠅,一氣幹了兩個。

今天不得法,接連輸進去有6000多元,平原掐掐自己的眉心,命令自已住手。

第二天再去,手氣不錯,時來運轉,平原不僅堵上了窟窿,還贏回來5000多元。

轉過天來,又有贏頭。

到了8月11日這天,平原躊躇志滿地叫上鄰居“阿姨”。“阿姨”其實也是位男士,只是作派女氣一些。阿姨開車過去,拉著平原來到飯店。

走過5008室,平原抖擻精神參加戰鬥,“阿姨”毫不示弱地跟在後邊助陣。還是飛蒼蠅,東邊西邊地跟著下注。然而賭局無常,兩人開頭手氣還算可以,後來卻每況愈下。“阿姨”已經囊中乾癟,平原也是連連飛錯,轉眼之間,幾千塊錢眨巴眨巴眼睛就賠了進去。

來飯店參加賭博的還有爾東夫婦。

爾東並不是個賭徒,無奈太太嗜賭成癖。其實也賭不出個迴腸蕩氣的大模樣來,爾東太太前來某華大酒樓這樣的豪華賭所,不過是為了湊湊熱鬧,圖些虛榮罷了。

即使如此,還是很快就把帶過去的幾千塊錢“飛”個精光,爾東太太打電話到家裡,對爾東先生說,身上沒錢了,連回家打車的錢都輸光了。她要爾東帶些錢來,打個出租車到酒樓接她,她在二樓的餐廳裡等他爾東打車過來了。進大門時就經受了一番盤查。來到餐廳,裡面已經十分冷清,只有太太一人,獨自坐著。

爾東要她回家。太太說,阿拉想再去看看,儂把錢拿來。

原來這夫妻間最為了解。爾東先生早就想到,太太輸個精光是不肯這就回去的。便是回家,也不會有他的好氣受。因此,順便給她捎來半萬塊錢,拿給了她。

太太立刻笑了,挺親熱地拍了拍爾東先生的嘴巴。

夫妻二人先來到5樓的一個包間。在這裡,爾東看到了平常幾位常陪太太搓麻的牌友。“小眼子”、“紅薯”都在。

剛進來時大家打過招呼,很快便沒人再理會爾東,吵吵嚷嚷架著爾東太太,奔5008室去了,只又撇下爾東一人。

在房間裡看一陣畫報,十分無聊,看看錶,已經過了晚上10點。太太和朋友過去也有一個小時了。

爾東想過去看看那邊的情形,起身去找。剛出房門,走廊裡便有一個男人問:儂找啥人?爾東不理睬他。

那人又問:儂是啥人帶進來的?

爾東心裡有氣,徑直朝裡走。那人始終跟在他身後找到5008房間,那男人也跟到房門口門開著,那人向前一步,橫在前面不讓他進。

爾東探頭探腦地向裡邊窺望,撥開那人,指著裡邊的爾東太太說,那是我老婆。

盯他的男人這才把長臉變成圓臉,點頭哈腰地說,對不起,依早點兒講清不就好啦!

爾東哭笑不得,這才覺出,賭場是個戒備森嚴的怪地方。然而,爾東先生決不會想到,十分鐘之後,這裡將會發生令他目瞪口呆的更為恐怖的怪事情。

阿鵬也早就聽說某華大酒店開賭場的消息。8月11日這天阿鵬與“巧三”、“水鬼”吃飯。阿鵬說,去某華大酒店去飛飛蒼蠅吧?巧三、水鬼都說好。巧三說,“小日本”已經去了,大家也一起過去玩玩,賭點錢,開開心。

阿鵬沒有太大的賭資,8月9日那天過去了一回,玩兩個多小時,輸掉600多塊錢。10日再去,也是兩個小時,贏了1200塊錢。倒是運氣不錯,翻本又翻番。

這回來到飯店,巧三帶他們去了小日本的房間。“老闆娘”,阿福、阿琪幾人都在房間裡坐著躺著看電視反正時間還長得很,大家便說了一陣話。

小日本說,方才阿福過去一回,開始輸了兩把,後來贏了錢。

阿鵬就躍躍欲試。

大約10點鐘左右,阿鵬從小日本的房間出來,來到聚賭的大房—5008室。進屋看看,裡邊有四五十人。一些是熟面孔,多數沒見過面。這時他看到那個叫阿宏的老闆在坐莊,還見到“刀疤”和“阿肥”等人,擠在亂哄哄的人群裡。

不一刻,“老闆娘”、巧三、阿福幾個也走進來。

阿鵬擠進人群飛蒼蠅,巧三、阿福也各飛各的,都全力以赴地盯著牌局。剛20分鐘,阿鵬便已輸掉了四五百元。他賭本不大,獨自在那裡息,再飛就比方才更慎重了。

回頭看看,老闆娘、巧三、阿福幾個都不見了。阿鵬愣了回神,心想,他們幹什麼去了呢?打算去找他們,朝門外走過去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也就是說,在1996年8月11日晚上10點15分—當阿宏老闆正在坐莊,兵仔卻意外失蹤的時候;當平原和他的賭友阿姨連連失誤的時候;在爾東先生走進房間找他的太太,還不到10分鐘的時候;在阿鵬去尋阿福的行蹤,正從賭場走出來的時候。

走廊裡,從電梯口那邊快步走來三人殺氣騰騰的男人,手裡端著殺傷力很大的滑膛式獵槍。

(未完待續)

摘自《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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