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從公司出來，樓底下零星幾個人，跟我一樣才加完班準備打車回家。馬路揚招，望眼欲穿。
我們這幢大樓偏僻，運轉兩年，進駐的公司連三成都沒有。同部門的小姐妹開玩笑說，雖然人口稀少，可談個辦公室戀愛也比打黑車容易，遇上渣男的幾率比看到黑車的幾率還要高。
打黑車是比較傷感情的事情。看著車來了吧，裡頭亮著一串紅色的led燈，平時關係好的同事也不再謙讓，大家心照不宣地各自佔據有利位置，誰先拉開車門不算贏，真正的贏家是坐上去以後跟人說謝謝你哦幫我開門。平常二十塊錢，現在消費升級到五十，還別嫌貴，有的是人去搶。
“感覺像是動物們的諾亞方舟，或者是泰坦尼克號的救生艇，登上去就得救了。”阿杰嘲諷道。
阿杰是我的同事，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陪我打黑車。算上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走吧。”他收緊了身子，邁開腿往前，“嗦～最近天兒，是秋天了嗎？”
“早就是秋天了。”我跟了上去。
“哦，你冷嗎？”
“走走就不冷了。”
阿杰點點頭，往我身邊靠：“我還挺冷的，讓我取個暖。”
那一刻我開始相信氣功，人和人之間真的可以互相傳遞能量，手都沒牽到卻滲出一層汗來。一星期之前走這條路時，肩膀的距離還沒像現在這麼近，近得不像同事。
“其實你還挺像龍貓的。”我故意岔開話題。
“龍貓？”
“嗯，就是宮崎駿的龍貓。看起來挺可怕的，那麼高大那麼壯，表情也詭異，可是一個人在夜裡等車的時候，有一隻龍貓在旁邊，應該也會覺得很安心吧。”
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阿杰停了下來，讓我差點撞到。他回過頭，認真地看著我：“你是說，我胖？”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傻瓜，催促他快點走。阿杰摸了摸肚子，感慨每天坐在辦公室缺少運動，雖然不愛喝酒吧，30歲卻早早有了啤酒肚。
“我大概不是什麼主角吧。你看偶像劇裡那些帥哥美女，長得好看身材又好，混職場就跟玩兒似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談戀愛。而我呢，加班累死，胖了也禿了。”他在意地摸了摸腦袋。
“其實我也差不多吧。昨晚回去發現眼角多了兩條皺紋。熬著夜去找有什麼補救的方法。”我說。
“你才26吧？就開始擔心這些？”
“上週新來的實習生叫我阿姨。”
“哈哈哈哈哈。”
“再見。”我決定不再說話，時不時地回頭。走了這麼久，還沒看到空車。
也或許，是我不想遇上。
我們第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一路瞎聊，還遇上挺多車的，每輛車都主動停下來問去哪裡。等司機報出價格，我們都想流眼淚。
當時阿杰說了一句話：“要不，去酒店吧？”
“嗯？”我差點一巴掌甩他臉上。
“我的意思是，酒店樓下出租車比較多。”阿杰紅著臉解釋。
事實上，出租車也是不打表的。我們到了酒店樓下，喪氣地覺得白走了半小時。
“總覺得出租車會稍微安全點。不過還是對不起啊，我給你車費。”阿杰說。
我搖搖頭，一言不發地上了車，從後視鏡裡看到他往回走。
嗯？他家不是這個方向嗎？
我到家後，準備給阿杰發條消息說到了，可轉念一想好像也沒什麼必要，幹嘛要做這種奇怪的事情。正想著，收到了阿杰的微信。
“到了嗎？”
凌晨兩點，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還有一個人在想著我。
跟阿杰一起打車，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習慣。每次加班完下樓，阿杰都會在旁邊等著。然後我們一邊吐槽他們打黑車的人，一邊又走著去酒店打加價的出租車。在我看來其實這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但阿杰執意說出租車好，雖然我拿出新聞來反駁，他也不認可。
“按照概率來講，出租車真的靠譜多了。”阿杰說。
“可這不是概率的事。人怎麼可以用概率這樣冰冷的數字去描述呢？”我說。
“那下次我開車送你。”
“你買車了？”
“還沒有。嗯，再等十幾年吧。”
“我上車了。”我打開出租車的車門。
“到了跟我說一聲。”
“知道了。真煩，跟老媽子似的。”
成年人很容易看出來這種故意，哪有一個人總是陪你打車的？男人最愛用套路，聰明的，笨拙的，或者像阿杰這樣又聰明又笨拙的。
可是，凌晨有人陪著你打車，即便是套路，也是用心的套路。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九個字很簡單，也很難做到。
今晚阿杰也是陪著我，好像打車從來都不是目的，兩個人肩並肩一起走才是。第七次來到酒店樓下，加價的出租車還都停著。
“到了跟我說一聲。”阿杰念著往常的老媽子臺詞。
可我覺得劇情不該是這樣。至少今晚不該是這樣。
“不想回去了。”我看向酒店大堂，“今天加班真挺累的。我好睏吶，想馬上躺在舒服的床上，軟綿綿的，一覺睡到天亮。”
我學著電視劇裡的女主矯情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哈欠，“好睏好睏～”，有意無意地偷看他的眼睛。
生活總有一個人陪著你，把愛情喚醒。
阿杰明白了。
他果斷地給我泡了一杯雀巢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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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也總有一杯咖啡陪著你，將你喚醒。
我果然不困了，麻溜地打車回去。
謝謝雀巢咖啡1+2微研磨。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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