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澳门星际酒店
1.
在赌局中，我们都不是好演员，我藏不住筹码，你演不出胜利。
是的，我刺激了不到二十分钟，又是以失败告终，我在想接下来怎么面对阿天，阿天很快就要到了。
我没敢告诉他我几把梭哈了，我准备见面后再坦白。
对于阿天来说，有可能会因为我的这次不守承诺而拒绝给我资金做事，我那时候想去赌桌的冲动，还真就像磕了药，需要音乐和鼓点，左右摇摆的瘾君子。
事已至此，纠结也无用。
九点一刻，我们俩在金沙城那尊财神处碰面。
那座财神高大威猛，白天可以看到喷泉在财神前面表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风水局，但经常去金沙城的人，应该都熟悉那里，晚上也特别显眼，两侧有几把铁椅。
见面握手并微笑，阿天和我差不多的个头，油光满面，典型的南方人长相，打扮也相对比较刻板，看上去怎么也联想不出来，这是个可以在澳门一晚输上百万的家伙。
“我早上给你的人民币呢？”阿天开门见山的问。
“输完了，就在刚刚等你的时候。”我答。
操！他脸色大变，大有要和我打架之势。
2.
我可能打不过他，我只能继续解释。
“你看，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就是刚刚想赢点生活费。你看，今天晚上12点，我有两朋友要过来，有可能会投资咱们项目，能不能先帮忙拿两间房？”我边解释边试探。
“不能!自己去想办法。”阿天比刚刚的时候平静了一些。
“你这样搞，怎么能相信你做事啊？”他把声音提了上去。
说完离我而去，从财神处阔步迈向了酒店大堂。
金沙城财神
阿天这是在抛弃我吗？是也不管了，我也跟了进去。
只见他他走向了ATM，提款一万，这时候我只能跟着，我身无分文。
寄存行李以后，我以为他取钱是应我的要求，帮我拿房。
他真没有，而是走向了酒店隔壁的赌场，喜雅厅。
“别赌了，兄弟”我主动跟他说。
“那你刚才怎么不会别赌？”他还在生气，看的出来，阿天这人没什么情商，沉不住气，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他的表情里。
既然要赌，那么好，我就去喊“公”吧，此时此刻，我和混迹在澳门底层的扒仔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扒仔不会饿肚子，而我会。
阿天进赌场开干了，第一把就打了四千，赢了。
我想，有戏了。
3.
后面又打了一会，赢到一万八左右的时候阿天，停了。
“走，吃饭去！”他对我说，这时候应该是淡忘了刚刚的愤怒。
赌徒都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赌徒的内心又都是善良的，他这时候会想，是因为我先输，所以刺激了他赌钱的欲望，他心里也是想着赌的，有赌瘾的，但打内心深处一开始是希望看到我正面的、励志的形象，而一旦我的形象在他心中垮塌，他便有了赌博的理由。
我们点了几样简食，每人喝了支澳门啤酒。
“帮拿两间房吧，兄弟，算我的，等我我有了会一起还给你。”
我再说了一次，他这时候赢钱，再说两间房也就1400块，他让我联系，很快我让人送过来两张假日酒店的房卡，阿天付了钱。
弄好后，继续上赌台，我继续跟着。
我希望他赢，赢了我内心的愧疚会减少一些，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阿天的打法和我不一样，属于稳健型，输了能控得住注码，所以赌场要洗白他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但是赌场没有对付不了的对手，永远不怕你赢，晚上11点左右，他把最后一千块放在的庄上，闲九点。
输完了，我们一起走出了喜雅厅。
“别玩了，先等我朋友过来看看怎么说吧！”
“好，上房间休息。”阿天应道。
4.
凌晨一点多，茵子带着他大哥出现在了金沙城中心假日酒店大堂，我下来迎接。
为了表示，我和茵子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给了张房卡给茵子，我们三爷们睡一间。
大哥我之前在云南见过一次，做工程的，挺有钱的，不是赌徒。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大部分时间是我和阿天一起在说，在说远程投注有多赚钱。
需要的只是包台的启动资金和备用资金。
他一直在劝我们远离澳门，回去做点实事，对于我们阐述的年赚千万的计划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关心。
第二天，茵子领他在金沙城到处逛，他大哥买了一块五万多欧米茄的手表。
我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来买手表的，跟我们项目没有任何J8关系，还让拮据的我倒贴了一张床，悲哀。
阿天跟我说：“你现在的状态，事情是做不了了，我准备把钱刷出来，自己博一场。”
他坚定的，露出像看破红尘的眼神，看破了我，是的，我自己也觉得我是做不了事的。
他没让我跟着，我好歹也要点脸面，就此在金沙城和他分别了，在心里默默祝福阿天，希望他能够赢到心里的目标，回家，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我？没办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只能继续等待机会。
茵子大哥买完东西以后就出关了，说回去考虑考虑再复我们。
此刻的澳门，又只剩下我和茵子了。
5.
没错，我和茵子在接下来的48小时，又在澳门，为赌疯狂。
钱从哪里来的呢？茵子那。
这一次，她为了我，开始编织了各种谎言，开始了无底线的赌徒式欺骗。
开口从一万下降到五千，最后到三千两千，能借的都借了，不能借的也尝试了，第二天，买表的大哥那她也借了一万五。
她希望我赢回来，然而我最终也没让她看到希望，我也没体会过赢回来是什么滋味。
我们氹仔赌到本岛，从金沙城赌到银河，从银河赌到华都，从华都赌到海立方，从海立方又赌回星际，到永利，那两天我们和疯子一样赌遍了澳门几乎所有的赌场。
直到第三天，她再也借不到钱了。
她手上的欧米茄手表以6000港币廉价的当在了葡京的斜对面，被我送给了何鸿燊的老葡京。
我们，彻底的被澳门吞噬了，没有任何还击能力。
我们，面对陌生的澳门，无力回天。
6.
从外港码头出来，往后面走，有一个公园，可以观海。
空空如也的我们，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无暇去欣赏这里的景色有多美。
这三天里，我们仅仅睡了10小时，那时两张憔悴的脸，看上去真的像是关押了三天从看守所刚刚保释出来的样子。
沉默了许久，茵子的眼神了也没有了希望，满是血丝，我不知道她心理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和负担，说实话，是我害了她。
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如果没有我，她也不会变得像疯子一样四处撒谎去借钱；
如果没有我，她依然正常的过着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是这一切发生了，不是如果，是事实。
茵子在海边，痛哭。
这是一个三十岁女人的哭泣，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道理都懂的女强人，她只是一个陪我流浪的赌徒。
她不再是那个坚强陪我走出寒冬的女子，她只是一个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的负债女。
说真的，那两天，茵子从一开始的我叫她借钱，到她自己想着借钱来翻本，我们都被澳门弄得失去了良知，失去了人性。
傍晚，我们回到了珠海海湾雅苑，一百块一晚的民宿，她理出一份账单，给我看了，连上所有信用卡，她负债21万，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我又输掉了她三十万。
我故作坚强：没事，不死总会出头。
7.
“兄弟，在哪，我出事了。”阿天发来微信的时候我正躺在海湾雅苑民宿阳台的秋千床上。
珠海海湾雅苑
“出关了，在珠海呢，你怎么了？”我回了过去。
“我打你电话吧。”
电话里他告诉了我他的悲剧。
那天和我分开以后，自己去新濠影汇中场玩，第一天赢了不少，十来万，没有想着离开，想着负债压力还是很大。
第二天便是噩耗，赢来的十万输了回去，又把自己的十三万刷出来洗白，可悲的是连花呗借呗的两万都一同被套出。两天，除了积分什么也没剩，对了，公关还帮他续了一天不值钱的房。
躺在房间里，左思又想，往哪里筹钱翻本，想到了大耳窿。
是的，高利贷，澳门高利贷是要抽水的，但是失去理智的阿天，哪管那么多，竟然答应了对方七八九抽三成的条件，抵押了停在安徽老家的车子，出码了十万。
七八九抽三成，如果能赢的话，除非你梦见了周润发。
在澳门，只要你名下有车子，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高利贷从业者都可以给你开到自己的手里，别问我为什么，澳门就有这么神奇。
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借数的人正在盯着他还钱，行话叫“盯仓”。
“兄弟，车子在他们手里，你好好跟他们说明情况，告诉他们钱是还不上了，等有了再去赎车，应该不会跟着你，我也没钱，帮不上你，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悲剧的不仅仅是茵子，还有阿天，那时候我真觉得其实悲剧的是我，任何人都不能沾我的边，沾一个倒霉一个。
8.
阿天按照我告诉他的方法，对方没有再跟着他，我叫他先出关来，他也没听我的。
那时候的他是固执的，我虽然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打算，但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的情况有多么糟糕，车，对于男人来说，是代步工具也是面子，当有车了突然变成走路，这就能造就一个心理阴影，至少很难面对亲戚朋友。
没面子嘛，赌徒最爱面子。
生意失败了还好说，很多人愿意给机会，但是赌败的，那叫活该。
从那以后，除了我情况好一些把他的钱还了有过联系，我们失去了联系。
这是我的第一个投资人，我喊来澳门投资我，结果全投资了澳门。
直到下半年年，我才听到了他的消息。
从那以后，他再也回不去了，家也散了，什么都没有了。
阿天就留在了澳门，做起了扒仔，倒卖房间、换钱、收购积分，反正能赚钱的他什么都干，半年之后，因为一个案件被驱逐去澳门，具体是什么事考虑到个人隐私我就不详细披露了，阿天五年不得入境。
或许也是好事吧，能有个正当的理由回归现实，人总得去面对，好的或者不好的。
因为苟且偷生也比死了强。
9.
说来也巧，在我和茵子奋战澳门的时候，又一次碰到了桃子，那天我问一澳门房间群伙计买康莱德的房间，正好是她客人的房。
她跟伙计一起在房间等我上去拿房卡，澳门真的很小，就这样都能遇上。
她见我带着女朋友，也没过多的聊天，简单的交代了这个房间电话不能打，不要有消费什么的就走了。
桃子人挺不错的，本来要700块的，那天见我没零钱，只要了五百。
她不是职业卖房间的，那天是给客人留的，套房，只是深夜了，客人出关了。
我和茵子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茵子告诉我，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去面对那些人。
流言蜚语是可怕的，尤其是在小地方，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人就被传完了。
第二天早上还没完全睡醒，接到了栏目组的电话邀约，喊我去参加一个节目的海选。
我才想起来，没来澳门之前，那段卖书的日子，有一天我在网上报过名。
是的，参赛地点，在重庆，重庆我也算是第一次去，去看看也好。
那就去吧，万一火了，也是一条出路。
我决定去参赛，茵子回家，就这样，都在往现实中回归。
10.
2016年5月1日，重庆，万象城。
我头一天晚上抵达了，早上我特意买了一件高仿的巴宝莉衬衣，红色的，做了一个一次性发型，十点钟左右到达了海选现场。
那时候莫名其妙的紧张，我以前可是做过主持人的，几百几千人的活动都可以驾驭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可能长时间的赌博加剧了内心的恐慌，因为是海选，如果你演说不好，有可能三句话就被喊停，我害怕自己只能讲三句。
《我是演说家》的舞台搭建的还是蛮精致的，优酷现场直播。
我被分到了第十五个上场，台下坐着几个不认识的评委，但好像都还有些名气，比如，点评我的那个女人叫刘媛媛。
当工作人员把话筒传递给我的那一刻，心跳再度加速，好比梭哈的时候百家乐四边配公要吹掉的那种心跳，我带着三本书，走向了舞台中央。
我先礼貌的鞠了个躬。
“评委老师好，我叫张扬，我演讲的主题是别输了年轻的心。”
开始吧，刘媛媛说。
参加我是演说家
刘媛媛在阅读别输了年轻的心
[前五章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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