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緣來緣去緣如水

1.果然是訛詐

李學東是一家小公司的業務員,相貌普通,業績一般,在公司裡不起眼,出了公司,同樣也沒什麼人關注他。

這天早上,李學東像往常一樣,來到公交車站等車上班。在等的過程中,女友萬芳打來了電話。萬芳在城市另一頭的一家金店上班,經常要加夜班,兩人相聚的機會並不多。聊了幾句後,萬芳說:“對了,告訴你件事,我們店裡昨天又來了一批新貨,有個戒指我好喜歡。”李學東心裡猛然一顫,說:“車來了,回頭聊。”

掛掉電話,李學東嘆了口氣。儘管他很愛萬芳,可就是這一點讓他拿不定主意。萬芳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提到店裡的首飾,還繪聲繪色地說那些顧客是如何一擲千金贏得美人笑的。李學東不是傻子,當然明白她的想法。他工作十年,省吃儉用,錢是存了一些,但那是準備結婚用的,而他不敢確定萬芳會不會嫁給自己。三十多歲的人了,早過了為愛衝動的年齡,即便愛著對方,也不可避免地有所保留。

這時,公交車來了,等車的人立即亂成了一團。李學東夾在人群中拼命地向上擠著,就在一隻腳踏上車時,突然,身後有人抓住他的後領猛力一扯,他重心不穩頓時向後倒去。所幸,正好倒在那人懷中,李學東穩住身子,回頭一看,那是個三十歲左右、衣著普通的女人。

李學東擠了十年的公交車,從沒見過這麼蠻橫的人,他正要質問對方,不想那女人一把向他抓來。李學東本能地一歪頭,但臉還是被她的指甲劃了一道,火辣辣地痛,他急吼吼地叫道:“你想幹嗎?瘋了嗎?”女人又是一把抓來,口中叫道:“天見可憐,總算找到你了!畜牲!”

果然是個瘋子!李學東暗叫倒黴,一邊狼狽地躲閃著,一邊向路人求助,但眾人要麼露出厭惡的表情,要麼露出會意地微笑,或許,是將他當成了負心漢了。

好在沒多久,一個民警過來將兩人拉開了。民警問起原因。李學東就將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又說:“事情就是這樣,我根本不認識她!”女人啐了他一口,恨恨地說:“當初你說會愛我一輩子,可我懷了兒子後,你卻突然拋棄我們孃兒倆。天見可憐,我整整找了你十年,今天終於找到你了,你居然說不認識我?!”

兩人各執一詞,民警也不知該相信誰,就讓他們把身份證拿出來。女人從身上拿出身份證還有一張相片交給他。李學東瞄了一眼身份證,原來她叫何麗琴,是千里之外的東山縣人。民警看過身份證後,又拿起相片看了看,問李學東:“這是你嗎?”

李學東一看,這是何麗琴和一個男人相擁在一起的合影,背景像是在山裡,因為是全身照,臉部不是很清楚,不過那男人的個頭和相貌跟他確實有點像。李學東搖頭說:“這肯定不是我,我從來沒照過這樣的相片。還有,這個地方我肯定沒去過。”

民警也不能肯定相片中是他,轉頭問何麗琴:“你既然認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那他叫什麼你知道嗎?”何麗琴淚如雨下,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叫什麼,十年來,他的名字天天被我念叨著,他叫李學東,我死也不會忘記的。”

李學東頓時愣住了,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民警顯然也失去了耐心,把他們的身份證各自歸還後,揮手說:“私事還是私下解決吧,別在公共場合鬧了。行了,走吧。”

李學東突然就明白了,何麗琴肯定也像他一樣,瞄過了他的身份證。這就不能用瘋子或認錯人來解釋她的行為了。難道,她想訛詐自己?可車站那麼多穿得比他好的人她不找,偏偏要找上自己?難道自己長得很善良?

上班要遲到了,李學東來不及細想,拔腿就跑。可沒想到何麗琴竟也一路追了上來。兩人的追逐引得路人指指點點的,李學東只得停下來,氣急敗壞地吼道:“你還有完沒完?你到底想幹什麼?”

何麗琴喘著粗氣,可憐兮兮地說:“就算你不認我了,也該認你的兒子吧?小海一出生心臟就有問題,我又因為和你的事跟父母鬧僵了,十年來我一路尋找,一路給他治病,現在實在是山窮水盡了。”

“哈”,李學東冷笑道,“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果然是想訛我,可你找錯人了,我就是個打工仔,沒錢。讓我教教你該訛什麼人吧。”他指著前面剛停下的一輛奔馳,“看到下車那胖子了沒,那才是有錢人,你該找他們去。”

何麗琴死死地盯著他,半晌,臉上露出悲哀絕望的神情,說:“好吧,既然你不管,我就讓你的兒子自生自滅好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她悲壯的樣子令李學東心裡一寒,隱隱地覺得自己似乎做得有些不妥,可轉念一想,這根本不關自己的事,況且,他就是想管也沒那本事呀。

2.固執的女人

傍晚下班後,李學東回到住處,一看,萬芳竟然在裡面。他又驚又喜地問:“你怎麼來了,今天晚上不加班嗎……”

話沒說完,萬芳冷哼說:“難怪你一直不想買結婚戒指呢,原來外面不僅有個女人,還有個兒子。”李學東頭一蒙,她怎麼這麼快就知道這事的?他忙解釋道:“你誤會了,我根本就不認識她。”說著,他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萬芳將信將疑地問:“可當時那麼多人,她為啥要找你?”李學東撓頭說:“我怎麼知道。可能我長得正好跟她要找的人差不多吧,你不是經常說我是大眾臉嗎?咱倆剛認識時,你不也認錯過我好幾回嗎?”萬芳忍俊不禁地“噗嗤”笑起來,說:“當時正好我一個同事也在那等車,她跟我說起這事時,我第一反應就是那女人肯定認錯人了。你這人雖說有些悶,可我真不相信你能做出這種事來。”

李學東鬆了一口氣,又突然想到什麼,問:“原來你一直對我說戒指戒指的,是想買結婚戒指呀。”萬芳戳了他一指,恨恨地說:“那你以為是什麼意思?咱倆老大不小了,不能老談著吧。但你老不主動說,我也不能直接開口討呀!”李學東樂了,說:“這好辦,我找個時間去你店裡挑就是了。”

週末這天,李學東去了金店。萬芳的同事們聽說他是來買結婚戒指的,一個個興趣盎然地幫忙挑選著,最後,兩人挑了價格適中的戒指。買好之後,萬芳讓李學東帶著戒指先回去,又說:“晚上我不加班,到你那去。”看著她曖昧的眼神,李學東像喝了蜜一般。

回去的路上,李學東順路去了附近河田村的水果市場。買了兩袋萬芳喜歡吃的水果後,正要回去,這時,一個在地上撿爛水果的女人映入他的視線。那女人似乎是有所預感一般,猛一抬頭,正好與他目光對視在一起。李學東一愣,竟是何麗琴。

何麗琴卻一臉驚喜,幾步趕上來,問:“你是來看我和兒子的嗎?”李學東想搖頭,可又擔心她聽了後會不依不饒,只得含糊地點頭。何麗琴開心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只是事情太突然了,你暫時想不開而已。”

何麗琴領著李學東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個小衚衕裡,隨後推開一扇門,說:“我和兒子就住在這。”

屋裡很暗,而且有一股很濃的黴餿味。李學東的眼睛過了好一陣子才適應過來,屋子很小,不大的空間裡堆滿了各種廢品。一張小床擺在一角,床上有個全身都包裹在被子裡的孩子。他下意識地上前看了看,孩子正在沉睡中,小臉不見一絲紅潤,頭髮稀疏枯黃,一看就知道確實是在病中。

“他就是小海。”何麗琴高興地直搓手。李學東卻像是突然醒悟過來,忙後退兩步,說:“對不起,雖然我很同情你們,可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何麗琴滿臉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說:“事到如今,你還不敢承認嗎?”李學東哭笑不得地說:“不是不敢,是你確實找錯人了。”

何麗琴嘴角一咧,哭了起來,說:“十年前,你在我們村支教,你忘記了嗎?”她說,他們相愛後,李學東發誓要娶她。然而,在她有了妊娠反應後,他突然就失蹤了。這時何麗琴才發現,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竟然連他家在哪都不知道。原本對她與李學東就不看好的父母更是暴跳如雷,勒令她打掉孩子。何麗琴不想這麼做,便離家出走了。後來,孩子出世了,卻被診斷出有先天性心臟病,她只得一邊撿破爛給孩子治病,一邊滿天下尋找著李學東。“找到你,是這十年來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我倒無所謂,可小海他……醫生說,如果不盡早做手術,他很可能……”

李學東嘆道:“我大學畢業後就到這個城市來了,根本沒有支過教。”他放下手中的水果,想了想,又翻遍口袋,將身上的錢全都拿出來放在床上,“對不起,我沒有更多的能力幫你們了。”說著,他逃也似地跑了。

3.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學東回到家後,沒多久萬芳也回來了。她一進屋便興奮地說:“戒指呢?剛才在店裡人多,沒好意思仔細看。快拿出來我好好欣賞一下。”李學東笑著去摸口袋,卻掏了一個空,猛然一驚,忙四處尋找,卻哪裡還找得到。萬芳又氣又急,嚷道:“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要不怎麼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丟掉!”

李學東來不及辯解,忙仔細回想著,從金店出來後,自己只去過何麗琴那裡,難道是掏錢時掉在了她那裡?又或者,乾脆是她偷走,好變賣之後給孩子看病?

盛怒之下的萬芳又說:“我一直就沒看透你,我甚至連你以前做過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結婚能縮短我們的距離,可沒想到你先是一直在拖,現在被逼無奈買了戒指,又把它掉了,你根本就不想別人走進你的心裡。”

李學東辯解道:“真的是掉了。只是丟了戒指而已,你說這些是不是有點扯遠了?況且,我不是早跟你說過,我大學一畢業,就在現在這家公司幹著嗎?我的履歷簡單得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了。”萬芳氣得直跺腳,說:“談戀愛又不是報履歷表!算了,我跟你說不清!”說著,她一扭身走了。

等李學東追上去時,萬芳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他想了想,沒再追上去,而是攔了輛出租車,往河田村去了。無論如何,戒指要拿回來。

到了何麗琴的家門口,李學東敲了敲門,裡面沒人回應。一個老頭路過這裡,說:“她不在,剛才好像是孩子發病,帶孩子去醫院了。”李學東問道:“您知道是哪家醫院嗎?”老頭說:“應該是前面的人民醫院吧。”

果然,李學東在人民醫院的急診室門口,見到了何麗琴。何麗琴顯然已經六神無主了,見到他,一把就抱住他哭了起來。李學東猶豫片刻,還是拍了拍她的背安慰說:“別急,孩子不會有事的。”

半個多小時後,從急救室出來一名醫生。兩人急忙上前詢問。醫生氣憤地說:“你們怎麼做父母的?孩子都這樣了才來看!”李學東剛想解釋,何麗琴已經問道:“醫生,孩子怎麼樣了?”醫生沒好氣地說:“必須馬上手術,否則孩子隨時會沒命的。”李學東問:“手術需要多少錢?”醫生說:“二三十萬吧。”

李學東頓時就傻了,倒是何麗琴顯然早就打聽過手術的費用,沒有多大的驚訝,她哀求道:“醫生,能不能先手術,錢我們會湊齊的。”醫生搖頭說:“對不起,這個,院裡有規定,我做不了主。”他看了看兩人的穿著,又同情地說,“不過,如果你們能引起社會關注,領導或許會改變主意。”

李學東突然想到什麼,他將何麗琴拉到一旁,說:“或許我有辦法,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何麗琴又驚又喜,連聲說:“答應答應,一百個答應。”

得到承諾後,李學東這才說自己有個大學同學在市電視臺做訪談節目的主持,雖然很多年沒聯繫過了,不過為了小海,他願意厚著臉皮去試試。“我的條件就是,不管這事能不能成,我們都沒有任何關係了。”何麗琴臉色驟變,她盯著李學東,嘴唇囁嚅著,半晌,她黯然地說:“只要能救小海,我什麼都答應你。”

李學東立即去電視臺找到了同學週一飛,說起了這事。週一飛憑著媒體人的職業本能,意識到這個新聞有炒作性,當即決定去採訪何麗琴。

幾天後,李學東下班回家,看到萬芳正站在門口。萬芳是來道歉的,她承認那天自己失去理智了,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萬芳敢愛敢恨,這正是吸引李學東的地方。兩人當即和好如初。

吃飯的時候,李學東打開了電視機。上面正播著週一飛訪談何麗琴的節目。

一個弱女子為了尋夫,攜著重病之子,十年流浪,奔波數千公里,踏遍大半個中國,已經很悲情了,再加上週一飛的煽情,節目做得很成功,現場的嘉賓幾乎是泣不成聲了。大家一直在旁敲側擊誘使何麗琴說出那男人的名字,但她就是不說。

萬芳把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罵道:“太可恨了。我要是她,就把那臭男人的名字說出來,讓大家人肉他,看他以後怎麼做人!”突然,她意識到什麼,轉頭問道:“對了,那天不會就是她認錯了你吧?”李學東點了點頭,又說:“後來,我又遇到了她。”他把後來發生的事都說一遍,“我沒告訴你,就是怕你誤會了。你都要相信我,我真不認識她。”萬芳說:“我當然相信你。不過,這事你也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現在還是儘早從裡面脫身吧,我擔心你繼續下去會把自己拖垮。”

李學東點點頭,這正是他的想法。

4.愛成往事

幾天後,週一飛來到李學東家,告訴說節目出來後,何麗琴母子接受了很多愛心捐助,醫院也表示減免部分手術費用。李學東聽了長鬆一口氣。正好這時萬芳帶著菜回家了,李學東便邀請週一飛一起吃頓便飯。

酒過三巡之後,週一飛突然說:“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何麗琴一再否認,我真以為她要找的人是你。”李學東一愣,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週一飛露出詭異的笑容,說:“時間地點人物都可以對得上號呢。”李學東仍然不明白,問:“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週一飛看了看在廚房裡忙活的萬芳,呵呵笑道:“沒什麼。”他轉過話題,說:“何麗琴這個女人不簡單,原本我只是想提高收視率,可節目做下來後,卻首先感動了我自己。我很敬佩她。”

半個月後,週一飛告訴李學東,小海的手術很成功。這時李學東與萬芳的婚事提上了日程,兩人父母都不在本市,正準備去對方家中見了家長,忙得不可開交。

再次回到市裡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婚禮的酒宴上,週一飛將李學東拉到一旁,說:“小海已經出院了。”李學東很高興,說:“這陣子我太忙了,你一定操了不少心吧,辛苦你了。”週一飛問:“你不想去看看他們嗎?”李學東想了想,說:“算了吧,萍水相逢,還是相忘於江湖吧。”週一飛又露出上次吃飯時怪異的表情,說:“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他們了。”李學東一愣,莫名地反問道:“我應該認識他們嗎?”

週一飛點點頭,說:“你不僅應該認識他們,而且,今天的婚禮上,新娘應該是何麗琴。”李學東似乎有點明白了,說:“看來她還是沒能遵守承諾,對你說我是她要找的人了。可你怎麼會相信她那些話?”週一飛搖頭說:“不,不是她說的,而是我早就知道了。十年前,你確實去過東山縣支教。”李學東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支教的時間並不長,前後也就兩個月。”週一飛說。當時,他們兩人的關係還很好,李學東去了後給週一飛來了一封信,說自己在這裡認識了一個單純美麗的女孩,儘管對方父母都不同意,但自己卻非她不娶。“只是,你的承諾並沒有實現。有一天,你在進城的路上發生了車禍,被路人救下之後,連轉了三次醫院,醒來後,已經身在離東山千里之遙的本市了。”

李學東的性命保住了,卻失去了記憶。關於自己的一切,他完全都是從父母和朋友那裡得知的。而大家講述他過去的時候,為了讓他早點從慘禍中走出來,都不約而同地隱瞞了支教這段經歷。十年後的今天,那些聽來的記憶早已融合在李學東的生命中,獨獨丟失了關於何麗琴的記憶。

週一飛說完後,把一封信拿出來給李學東。李學東一眼就看出是自己的筆跡,收信人正是週一飛。他遲疑地打開信,一看,頓時頭一蒙。腦子裡突然閃現何麗琴見到自己時的種種表情,其實自己早該想到,那種神態若非真實經歷過,又豈能表達得出來。他悔恨不已,連聲問:“他們現在在哪?快帶我去!”

週一飛沒有回答,說:“今天我臨來之前,她託我帶了個東西給你,說是你掉在她家的,還說祝福你。”說著,他從包裡掏出一對戒指來。李學東立即認出來,正是自己丟失的,他心裡一顫,何麗琴撿到戒指後,一直到今天才還回來,或許這期間,她一直在夢想著自己能幫她戴上這戒指呢。要知道她十年尋情路,不就是為了這個夢想嗎?可最終,她還是把戒指還回來了。

李學東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便向外走去。週一飛一把拉住他,輕聲喝道:“你已經傷害了一個女人,還想再傷害第二個嗎?”李學東頓時愣住了,看著不遠處笑靨如花的萬芳,頹然跌坐下來。週一飛拍拍他的肩膀,說:“自從我離婚後,從來沒遇到過像何麗琴這樣能打動我的女人。相信我,我會好好待他們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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