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好漢出走梁山

2009年夏天,布萊恩·艾克頓 (Brian Acton) 未能如願成為 Facebook 的工程師,失落地走出面試間。

8年後,艾克頓再一次從 Facebook 辦公室離開,這次早已不是什麼失意的程序員,而是親手締造了 WhatsApp 的創始人,和一名貨真價實的億萬富翁。

這一次,他擁有了上一次所沒有的財富,卻不知道為什麼更加失落。

Facebook,從未真正的理解和支持他。

1. WhatsApp: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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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頓1996年加入雅虎,成為第一批員工。工作10年後他給自己放了一個假,而旅行歸來後,他向訪問量超越 MySpace 、登頂全球最大社交網站的 Facebook 投了簡歷。

面試就被刷了下來。

灼人的豔陽天裡,失落的艾克頓在另一個社交網站 Twitter 上發了一條雞湯,給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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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和 Facebook 的緣分並未結束。

當年11月,艾克頓和雅虎的前同事簡·庫姆 (Jan Koum) 一起創業了。他們的產品 WhatsApp,隨著 iPhone 和 Android 的誕生和移動互聯網在全世界的快速普及,也迎來瘋狂的用戶增長。

2012年,艾克頓和庫姆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署名是馬克·扎克伯格,那個曾經拒絕他的公司年輕的創始人和 CEO。

兩邊不知道吃了多少頓飯,經過了多少輪談判,到了2014年,艾克頓和庫姆終於在價值190億美元(一說160億美元)的合同上籤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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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公司專門為自己團隊置辦的辦公室裡,艾克頓開始期待 WhatsApp 的新徵程。

他開心至極,一方面是因為自己身價暴漲,而這多虧了年輕的扎克伯格;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扎克伯格給予了高度自治權,承諾未來五年都不會拿 WhatsApp 賺錢。

這在以商業化為第一要務,幾乎所有產品和功能都在賺錢的 Facebook,簡直是奇談。

但蜜月終究沒有延續太久。

2017年冬天,艾克頓最後一次走出他在 Facebook 明亮的辦公室,和已經不屬於他的 WhatsApp 以及至今未能行權的8.5億美元 Facebook 股票說再見。

反目為敵。

今年3月,在 Facebook 因用戶數據醜聞而深陷漩渦時,艾克頓在他的推特賬號上寫道“是時候刪除 Facebook了”。

新晉的億萬富翁對讓他一夜暴富的老東家,竟能如此刻薄,這條推文引來一片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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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夠,在沉默了大半年後,艾克頓在昨天《福布斯》發佈的一篇文章中將所有對 Facebook 的不滿徹底傾瀉。

他將離開歸咎於和 Facebook 在商業化這件事上道不同不相為謀艾克頓希望通過類似用戶會員費的方式完成商業化;扎克伯格卻越來越想要把 WhatsApp 裝進整個 Facebook 廣告業務,用戶數據打通,開始給母公司貢獻長期可預期的收入。

都是商業化,怎麼賺不是賺法?

實際上,這兩個思路,存在根本性的區別。

收會員費,WhatsApp 其實一直是這麼做的。一年一美元,屬於一個象徵性的收費。

WhatsApp 端到端加密,用戶聊天記錄後臺根本看不到,整個技術棧的安全性很高;不僅這樣,WhatsApp 一直抵制挖掘用戶數據放廣告營收的誘惑,這在當下的互聯網圈簡直難能可貴。

而 Facebook 的商業模式就是扎克伯格之前去美國國會聽證會被問到“你們免費怎麼賺錢”時給出的答案:參議員,我們賣廣告啊。

它旗下的所有服務全部都是免費的,但是他們仍然可以賺錢。簡單來說,根據用戶的屬性和喜好來定製化廣告,這樣做不但廣告展示一次可以賺錢,用戶點進去的可能性更高,又可以賺一筆錢。

問題就在於,按照 Facebook 的做法必須挖掘用戶的數據,而對於出淤泥而不染的 WhatsApp,這觸碰了他們的基本線。

收到艾克頓的離職信後,扎克伯格希望跟他談談。這曾經給過艾克頓一絲希望,他不知道老闆要跟他說什麼,一度天真地以為扎克伯格會給他一個妥協的交代。

直到他發現辦公室裡還有另一個人:公司的法務。原來,扎克伯格只是要和他談“遣散費”的事情。

一瞬間,艾克頓回想起起了電影《社交網絡》裡,由傑西·艾森伯格飾演的扎克伯格遣散公司第一任首席財務官愛德華多·薩福林的那一幕。

在收購的合約中,Facebook 承諾如果在沒有獲得艾克頓和簡·庫姆同意的情況下“實施商業計劃”,艾克頓可以開始行權當時作為收購款一部分的,價值8.5億美元的 Facebook 股票,在4年內行權完畢。

艾克頓沒想到扎克伯格竟然一句話不說,看著法務當著他們的面玩文字遊戲。這個律師告訴艾克頓,Facebook 並沒有真正“實施”商業化,只是在“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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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頓急火攻心,他覺得沒什麼好商量的了,直接放棄了這批股票。

好在,在放棄股票的同時,他也得以撕毀了 Facebook 的離職保密協議。

8.5億美金,換來了一個說真話的機會。

艾克頓在採訪中表示,Facebook 的多個部門都存在混合使用數據的問題。Facebook 會利用用戶手機號,或者是 Facebook 分配給用戶手機的獨特數字串,來識別用戶在不同應用的賬號,進而將這些數據連接起來。

為了給前老闆抹黑,艾克頓不惜做“汙點證人”:他甚至承認在歐盟調查 Facebook 時配合公司作偽證,在跨產品數據使用的調查上誤導歐盟調查人員。

Facebook 曾因此被歐盟罰款1.2億美元。而艾克頓的這一披露,甚至有可能導致 Facebook 最終放棄歐盟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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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頓很後悔把 WhatsApp 賣給了 Facebook。在他接受採訪時,可能也會回想起第一次去面試的經歷。

那時的 Facebook 那麼的年輕和有活力,是那個一切以產品和用戶體驗為導向的,“快速行動,打破一切”的快公司、酷公司。

他沒想到 Facebook 就這樣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艾克頓視自己為一個潔身自好的科技理想主義者,但畢竟目前已有的財富大部分來自收購,他的行為被免不了被認作是“忘恩負義”的表現。

曾經負責 Facebook 即時通訊業務的副總裁、現負責公司區塊鏈業務的大衛·馬庫斯看過專訪後,立刻在自己 Facebook 賬號上發文,猛批艾克頓的做法卑鄙 (low cl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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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庫斯帶來了“故事的另一面”:他認為,扎克伯格絕對是個通情達理的好老闆,而艾克頓則是一個故意拖累公司的壞人。

他說艾克頓享受著老闆提供的特權卻又不懂得感激,一直阻礙 WhatsApp 的商業化大計。

在這個版本的故事裡,扎克伯格給了 WhatsApp 團隊極高的自治權,甚至他們都可以自己置辦辦公傢俱,自己設計辦公環境。這種行為甚至引發其他員工不滿,但高瞻遠矚的扎克伯格替他們頂住了壓力。

“沒有人要求我這樣說。”馬庫斯在文章中特意強調——儘管因為辦公用品跟前同事開撕,顯得有點斤斤計較。

但無論細節如何,Facebook 在處理與其收購來的公司的創始團隊的關係上,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地方。

嫁給 Facebook,然後離開,彷彿成了標準化流程。

2. Instagram:道不同不相為謀

或許是巧合還是什麼,在此次艾克頓的採訪報道發佈前,Instagram 的兩位聯合創始人凱文·西斯特羅姆 (Kevin Systrom) 和麥克·克里格 (Mike Krieger) 在週一晚間突然宣佈從 Facebook 離職。

“我們要再次去尋找我們的好奇心和創造力。”兩人在聲明中說,但儘管除此之外沒做過多表達,他們的離職原因還是被指向扎克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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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中間:賽斯特倫和克里格)


紐約時報稱,兩人離職正是因為扎克伯格過度干涉 Instagram 的運營。

2012年,Facebook 花費10億美元收購了剛剛上線兩年的 Instagram。

事後證明,這筆收購為 Facebook 帶來了一個用戶、活躍度和收入增長的重要來源。在面試其他收購對象時,Instagram 總是被扎克伯格拿來證明,Facebook 可以把收購來的企業很好地融入主要業務中。

由於用戶信息被 Cambridge Analytica 公司濫用,以及俄羅斯網絡力量滲入平臺,Facebook 在最近兩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抨擊,其用戶也逐漸流失。

與此同時,扎克伯格開始對 Instagram 等應用投入更大期待——從增強控制權入手。

據報道,Instagram 近來多項重大產品革新,都來自扎克伯格的想法,這些新設計的思路就是要讓 Instagram 給 Facebook 導流、給主 app 增加活躍度。

比如 Instagram 的“限時動態”Stories 短視頻會自動同步到 Facebook 賬號,卻不會標註出是來自 Instagram;比如,Instagram 總是不停地推薦用戶關注 Facebook 好友,等等。

這讓 Instagram 的創始人感到擔憂。

今年年初,與扎克伯格關係緊密的亞當·莫塞裡突然空降到了 Instagram 團隊擔任產品副總裁

;與此同時,一次低調的組織架構調整讓西斯特羅姆不再享受那麼多跟扎克伯格溝通的機會,改為直接向首席產品官克里斯·考克斯彙報。

鬥韓信,收兵權,Palo Alto version.

看著被自己“招安”的群雄紛紛出逃,扎克伯格則繼續按照自己唯一熟悉的方式來應對:繼續加強控制。

“我從來沒在其他公司工作過,所以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方式”扎克伯格曾在一場內部董事會上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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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伯格根本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WhatsApp 和 Instagram 帶來太多鮮豔的顏色。他是個紅綠色盲,他只想要藍色。

而對於曾被 Facebook 吸引的梁山好漢們,這家公司身上當初打動他們的優點已經消失殆盡。

在創立15年之際,Facebook 從當初的顛覆者成了被顛覆的對象。

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呢?

走吧,離開 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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