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随着城市的发展

城区周边的许多村庄都面临着拆迁

人散了,家换了

有一样东西却永远不变

那就是萦绕在人们心头的

走不了的乡愁……

小 村 名 叫 东 山 头

孙晓平(岑寂水流)

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山那边是滦河,水那边是双塔山。山水之间,坐落着一个小村子,名叫东山头。那是我的老家。

前几年,上边统一把邻近村子合并,东山头和邻村烧锅变成了一个村。在东山头村口立了块大石头,上面刻着“烧锅村”。

就是那三个字,让东山头人心里有点不得劲儿。尤其天天经过村口遛弯儿的母亲,心里像结了疙瘩似的不舒展。每每走到村口,那块大石头,就仿佛压在她心上一样,有些透不过气来。

也是,在“烧锅村”侧面或下面,注上“东山头自然村”不就明朗了然了。

以后人家要是问你是哪的,怎么说 ?

当然说是东山头的了。别看和烧锅合并在一起了,东山头,还叫东山头。我安慰母亲说:凡是东山头本村的人,不管离开多久,都找到了家,找错的都是外乡人。母亲好像终于舒了一口气。那块大石头也仿佛挪腾出了一些缝隙。

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至于邻村烧锅,没有本村熟悉也不算陌生。读初中时,每天要步行往返六里地,到烧锅上学。潜意识里总希望那三里地的距离不变,那个山湾还在,那少年的情怀还承载在那条土路上……

去年在承德晚报上看到一个标题:为你心目中的美丽乡村投一票。其中就有我们的村子:承德市双滦区烧锅村。

入围宣传语:烧锅村分为东山头自然村和烧锅自然村。目前,烧锅村已成为生态自然宜居,农家饮食健康、经济全面发展的现代乡村。

初选上的四十个村子,逐一看看,去过20多个。公允的说,村貌风景,各有看点,大多村子优于我的家乡东山头村,可谁不说俺的家乡好呢?

小村东山头也好,烧锅也罢,好像并没有占全符合要求的那四美:发展之美、生活之美、生态之美、人文之美。但在我心中,小村有着真挚的亲情之美……

母亲20岁从大龙庙村嫁给东山头的父亲,到现在在东山头生活了六十三年,对村里的每一块庄稼地都熟悉如手掌。东坡、西沟、塔拉沟、三分地、十四亩七、二十五亩地、这些母亲劳作了一辈子的地方,都注满情感和记忆。

过去,十四亩七,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绿色稻田,二十五亩地,是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玉米,大坝外一码顺条顺溜的杨柳树。前几年无辜的杨柳树就被一棵棵活生生地放倒了,矗立起僵硬的钢筋水泥搭建的高楼。

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这些年,滦河双塔山周围的村庄几乎都被拆了,东山头和烧锅,将被拆迁已是迟早的事儿。

这迟早说来就来了。

前天听老家人说,村里二百多户都跟拆迁组签合同了,只有四十来户还没动静。几番拆与不拆的对峙中,已成定局。

惊诧怀旧的我,忍不住回到老家,看见一道道大红勾,刺目地划在院墙上,多数人家的窗户门框已被卸去,只剩空壳。邻居四叔家的房顶上,有人正在猫腰揭瓦,砖头碎屑满院子都是,住了多少年的老房子,就那么轻而易举勾销不复了!

拆迁拆除的不仅仅是房子,更多的是我们从小成长生活过的旧时模样和对往事有迹可循的珍贵记忆,还有常回家看看的念想。

背靠着叔叔家的老槐树,不知道在这场巨变中,它的命运是什么?以后,还能不能以它为坐标,辨认出村子曾经房屋的格局谁家在这谁家在那呢!

拆迁,真是几家高兴几家愁。八十多岁的二叔,最怕拆迁。父亲他们那一代人,姐妹兄弟六人,就二叔自个在村里一直住着,从未离开过那片土地。老人家闷闷地说:那城里不大着呢吗,还不够折腾的,又跑到村里胡闹,眼瞅着一等良田被扔荒,闲着卧着,都白白糟蹋了!真是作孽!都拆了,占了,瞅着高楼能当饭吃?再说了,拆没了,活人好歹还有腿,死人怎么办?

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没人管得了那么多呢?谁会管那么多呢!

贾母说家族中上上下下无不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现如今整个村庄整个社会上的人们不也是如此吗?看眼么前活在当下,是大都数人的生活取向。子孙自有子孙福,是遗传遗失太久的风气。 世俗的目光,有时候就跟眼睫毛似的。大多数人心里,拆迁,意味着住楼,有钱,风光。长远呢,要过多少年才能醒悟过来:当还是土地主人的时候,捧好手中的泥饭碗,保有主动权,比什么都强。

横亘在面前的拆迁,像一场谈判,一场较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拆迁办想少给,村民想多要。站在各自不同的角度,换位思考,谁都没错。不是村民贪心,最后一次机会了,谁不想多得点?种地时,年年收成,一年打的粮食,够好几年吃的。拆迁,是一锤子的买卖。这样的哑巴亏邻村不是没吃过。近几年,总吵着拆,凭着地,种不上好庄稼,田里栽着应对拆迁的树苗藤蔓,遮着庄稼蔬菜长不好,啥都得买着吃。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现在的准拆迁户们都眼巴巴的指望着一次性的交易,横渡余生呢。

这些年,时常庆幸,至少我的小村在大浪潮中还安然无恙。每年春节,都有家可回。一大家子人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围着母亲说说话,是多么难得的享受。从此以后,再也没那福分了!

草根一样的小村东山头,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原以为只有人才是漂泊不定的,原来村庄也属于忧伤游弋的物种。比人还动荡不安,说消失就不见了。

掺杂着惋惜与不舍的老家东山头,一派狼藉中马上就要被商业吞并了。不知道失去臂膀的烧锅,还能独自支撑多久。

发展才是硬道理,时代车轮滚滚向前……谁知道未来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不复存在的老家,只留下旧时的回忆。

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母亲说,早先,东山头村口,有棵特大的松树。她结婚时,那棵大松树就不知道在那站立多少年头了。从滦河来,大老远就能看见一面大伞盖似的大松树,那树干粗的,几个人合拢着都抱不过来,枝枝杈杈那叫舒展。文化大革命时,大松树被放倒了做桌椅板凳了。没了大松树后,村里失去了树神的庇护,好几年都不消停。出了挺多事。而今,连村子都保不住了。

独自站在变成工地的田野上,看着横七竖八的钢筋木头,心底一阵悲凉。最后的村相不堪注视。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很讽刺,原来这些年在东山头我也是拥有土地的人。自留地六十年不变的政策,为出嫁他村的我还保留着几分自留地。遗憾的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在这土地上种点什么了。只有失去才知道珍贵,不只是一个人,际遇和土地,哪一样不是如此呢!

这些年,在城市择业,谋生,夹缝里灰头土脸的艰辛,只有自己的心知道。农民被逼进城市,骨子里还是农民,本性使然。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做个耕种的妇人,在庄稼地里度过一生。没有什么比土地更实在,种什么长什么,不会哄弄人。只有土地能够承载起民以食为天的重任。

刘姥姥说:多大碗吃多大的饭。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是有份额的。

人在旅途,家乡的山水,始终是行走的坐标系。几十年过去,当时的离去和现在的返回,像是绕了一个圈。南沙窝的花生,北沟里的枣树,梁上的梨花,梁下的苇子。老家,埋藏着太多太多珍贵的回忆。蓦然回首,老家依然是心灵的根据地。

记得十九岁时写过的第一首小诗就是《插秧》:一把土,埋下一个绿色的希望,一捧汗水,浇灌一个金色的理想。

可惜的是,年少无知的自己,没有把种子埋在泥土里,而是插在虚幻中。欠收的生命的秋天,汗颜中愧对农民的称号,蹉跎中辜负了当年的初心。

双滦这里要拆迁了,有一样东西却拆不走!

离家出走的人,像是蒲公英的种子,纵然被风吹到他乡,也依然怀念出生地的一草一木。在月光如水的夜里,多少次乘着记忆的小舟一次次停泊在故乡的河岸。

纵观历经的前半生,不过是从老家出发,又抵达老家的一段心路历程。在内心深处,总有一种隐痛,或许村庄记着的是当年那个单薄敏感的少年,而不是现在富态得貌似幸福的人。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船票,撕开后展开旅程,透露着另一种陌生。蜻蜓点水似的盲目行走,连同自己都陌生了似的。唯愿故乡的山故乡的水,能抚平伤痛,别让漂浮的心碎了又碎。

不知道我的小村东山头被拆后的际遇如何。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徒然的忧虑,被斥之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在城里住着还不兴许别人也享受享受。观念不同,无法感同身受。只有叹息难过的份儿。如今是进城容易回村难的时代。嘈杂的城市如何能与宁静的乡村相比呢!笼里笼外的鸟,哪一个更自在呢!

失去老家的不止是村民,那些笨狗也将流离失所,还有老屋房檐下的小燕子,明春归来,窝儿已不再……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父亲说,我们祖先的老家在山东。当年他爷爷的爷爷,一条扁担挑着两只筐,从山东登州一带逃荒到河北,在东山头落了脚。东山头的名字起于何时,没有记载也说不清楚。一辈留一辈,生活在东山头的老孙家,到现在有六代人了。揣摩老祖宗的心思:是不是“东山头”这个名字,有两重意思:怀念老家、东山再起之意呢?

也未可知!

文图:孙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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