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塗,其中深意你知道多少


難得糊塗,其中深意你知道多少


難得的是明白後的大糊塗

古人說:“難得糊塗。”有道理。但這糊塗是啥糊塗,是不明白的糊塗,還是明白的糊塗?它就像“平常心是道”一樣,寥寥幾個字,其中深意,卻少有人知。

一次網絡訪談中,有一個網友如是說:“過於敏感和過於遲鈍的人殊途同歸,敏感的人把人生看得太透,覺得沒意思;遲鈍的人看不懂人生,同樣覺得沒意思。要想過得幸福,需要介於敏感與遲鈍之間。”我告訴他,認為自己“太過明白”的人,實質上是一種不明白,所謂“過猶不及”。什麼才是真正的明白呢?明白這世上一切都是虛幻不實的,但仍然去做那該做的事情,這就是明白。但這也是一種大痴。啥是大痴?明知這世界是無常的,連太陽星辰、地球本身都是無常的,卻偏偏要在虛幻中實現不朽,在虛無中建立存在,在無常中創造相對的永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大痴。這也是我追求的境界。這是大糊塗。有時候的“糊塗”,正是明白。明白啥?明白人必須有自己活著的意義,要不,那活,就會像虛空中的蒼蠅、陽光下的露珠一樣,留不下一點痕跡,也毫無存在的價值;明白世界上的一切有生有滅,所謂的得失也是夢幻泡影;明白虛無主義是一種巨大的墮落,是人生當中最可悲也最可怕的一種浪費,是對不可逆轉的時間的浪費。

好多人不明白這一點,他們僅僅明白:啥活法,都會被時光吞噬;擁有啥,最終都會失去。他們知道無常,卻因此而生出一種悲觀消極的情緒。但這是無常的錯嗎?不是的。錯的是他們看待無常的心態。萬事萬物皆無自性,萬法唯心所造。你有什麼樣的心,就會看到什麼樣的世界。為什麼無常會讓你痛苦,因為你還不夠明白,你放不下慾望貪著,不能從心底裡接受這真相,即便你道理上明白,卻又不肯斷了那無謂的希望,仍然想永恆擁有那註定無常的一切。這時候,自我和世界之間,就有了所謂的對立與衝突。可這對立與衝突也是虛幻,只要你能放下貪婪,它們就會不調而調。世間本無煩惱,煩惱是矇昧心靈的產物。你可知道,聖者的其中一個特徵,便是悲深絕望。但聖者的絕望,跟凡夫的絕望不同。前者是絕了慾望,是一種大智慧,是不計較未來,活在當下,是一種大寧靜,大快樂;而後者則是貪婪得不到滿足時的失落,是看不破世間幻象所產生的煩惱。

我們之所以說“難得糊塗”,並不是說一個人應該啥都不想地活著。當然,慧能也無念無相無住,但那是一種看破後的淡然,是一種無求後的坦然;而凡夫的無念無相無住,則是一種動物冬眠般的無知。你看那許多動物,尤其是人們飼養在家的寵物,它們啥也不想,吃了便睡,睡了又吃,生命便在這毫無意義的輪迴中虛度,活了一輩子,也沒活出啥價值。當然,它們能讓豢養自己的人獲得一種快樂,但這快樂是稍縱即逝的,一旦它們的肉體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也就什麼都留不下來了,除非它們的身上承載了一種精神。比如《西夏咒》中的黃犍牛,它本是一頭普通的耕牛,因為有了救人之心,才區別於其他的耕牛,成了一種圖騰般的存在,被人畫入唐卡供奉。它用短暫的死,換來了相對永恆的生;它用短暫的失,得到了其他耕牛所不能實現的尊嚴。人也是一樣。人的價值,就在於他的行為,而他的行為又取決於他的心。所以說,一個人是否有一顆博大的心,他的心是否明白,決定了他將擁有一個怎樣的人生,也決定了他死後能留下一些什麼樣的東西。

人生難得糊塗,但那真正難得的,是思考後的頓悟,是執著後的坦然,而非無知。一個網友問我,人為何非要探究明白呢?人生短短几十年,眨眼就過去了,明白也這樣活,不明白也這樣活,啥都不想,快樂地活著有啥不好呢?這也是一種觀點。我尊重這樣的觀點,但我不願意這樣活。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選擇,我才能抵禦環境對自己的種種同化,我的靈魂才不致被庸碌所消解,我才不至於像個混世蟲那樣毫無意義地活著。

但我仍然是“糊塗”的,只是我的糊塗,跟混世蟲的糊塗不太一樣。我曾經寫過一首偈子來表白我自己:“雪漠是個驢,低頭走夜路。偶爾揚揚脖,看見天邊月。問慧也無慧,求智也無智。只是心有光,從此不慼慼。”可見,我的糊塗,在於我不去追逐慾望、胡思亂想,只活在當下的明白裡。

《金剛經》中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其意思便是,既然你無法改變過去,無法預測將來,無法留住當下,那麼,一切的念想、執著,就都是對當下那份寧靜、坦然、快樂的傷害。看破了這一切,何妨放下,去除機心,自然而然地活著?去機心,事本覺,任自然,明大道,便是難得的糊塗,大糊塗。

之所以難得,是因為現代人總是太聰明,去機心太難,任自然更難。其難,就難在放不下執著,放不下虛幻的“我”。放不下,你就只能扛著了。好多時候我們說一個人無知,並不是說他不夠聰明,知道的東西不夠多,而是說他看不破應該看破的,總在無關緊要的地方煞費心機。殊不知,快樂是一個人心裡的東西,幸福也是一個人心裡的東西。當一個人在外面求快樂、求富足的時候,他實際上是貧窮的,是一無所有的。只有當他放下心外之物,連對心物的區別都放下時,真正的快樂才會降臨。

如是故,我才說:“大丈夫立於世,不能依靠任何東西,不能依靠任何人,也不能依靠任何外物、外力,應無所憑藉。”這句話,我並非說給誰人聽,而僅僅是在對自己說話。但只要聽懂了的,便是我,聽了能做者也是我,所有能聽能懂能做的人,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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