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金宇澄在《洗牌年代》一書中有這樣一句話,“可要小心生鏽的快刀了,有時候,人就這樣嘻嘻哈哈,其實是在刀鋒上跳舞,自己卻不知道。”

去年的說唱節目似乎就是在刀鋒上跳舞的狀態,像焰火一樣衝上天,絢爛一夜,隔日便是一地灰塵。

《中國新說唱》在7月如期上線。5 期播出後,觀眾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這檔說唱節目,與去年引發全民說唱熱的節目,不太一樣了。總製片人陳偉在接受娛樂資本論的採訪時說,他在做任何一個節目,同題材同品類,至少要換掉30%的人。

真的是這換掉的30%的人,讓《中國新說唱》舊瓶子裝上了新酒嗎?

《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中國新說唱》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和諧了。

而在去年比賽的剪輯成片中,初期地上地下選手們之間、甚至選手與製作人之間氣氛緊張,似乎一點就燃。中後期選手在演出的歌詞裡直接diss對手,選手採訪時也鋒芒畢露。每一週的更新都有因為“diss”產生出新的熱點,這也是讓觀眾感到十足新鮮和興奮的部分。

今年總製片人陳偉指責過導演團隊,覺得他們把自己當成說唱專家,太專業,沒有站在觀眾視角上來考慮。但是要說真的站在觀眾視角上考慮,太過 peace and love 的場面的確會讓人感到沉悶,去年因“diss”和“real”興奮不已的觀眾常常一期看下來,略感沉悶至於不禁疑惑,“diss”哪裡去了?大家都這麼peace真的是real嗎?

《中國新說唱》保留了去年相似的賽制和部分呈現效果。比如專業術語的普及上,依然由吳製作人擔任,從節拍、歌詞、音色這些對於大眾沒有抬高門檻的角度入手,呈現出節目的專業性。雖然“skr”似乎沒有“freestyle”那樣專業,但仍舊順利地成為網絡熱詞,帶動一波關注。不過在製造話題點上,《中國新說唱》顯然換了一種剪輯思路,它不再聚焦於選手關係的對抗性上,它從更大地維度去“考慮”觀眾。

《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首先是“中國風”。去年的中國風有GAI撐起半壁,但今年《中國新說唱》從節目宣傳開始的那一刻,就開始更加用力地主打中國說唱、強調中國風。主題曲《天地》從形式包裝和吳亦凡公演時的“太極”服裝、中國民樂和舞美設計上都十分“中國風”。在製作人和選手的互動、幾位華裔選手的歌詞中也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在努力將中國元素融進來。

中國風的出現弱化了說唱選手之間“地上”和“地下”之分帶來的分歧,他們有了可以共同闡述的主題,甚至這個節目讓他們被同一個目標所籠罩——讓世界知道中國有自己的說唱音樂。矛盾被轉移,衝突自然被弱化。

《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圖片來自吳亦凡微博

但是衝突還是要有的,但是如何將衝突合理化且合理化解。目前的5期節目中,有兩次衝突和去年節目類似。一個是王以太被三組製作人3 pass淘汰後,選手艾熱在舞臺上直接向三組製作人發出質疑,認為王以太不該被淘汰。節目組以每組製作人一個復活名額的形式將王以太重回比賽。這和去年潘瑋柏重新復活選手楊舒涵的情節很像。

《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還有一個衝突是ICE在復活battle環節選擇了女生懟甜,並在battle時將對方咄咄逼人diss了一番。這個不太令人舒服行為被潘瑋柏批評——“在一些狀況裡,要學會給別人尊重”。這之前對女rapper萬妮達的強大氣場,小青龍評價說“如果真的在作品上碰撞的話,我不能把她當女生看”,以及吳亦凡在freestyle淘汰環節表示, “我不可能因為她是一個女生,我就把更強的一個男生給淘汰了”,這些言論,也將去年通過選手VAVA打的“女rapper在這個行業裡不容易”的牌翻轉過來,在中國版本的ME TOO運動的氛圍餘威下,呈現得更加“政治正確”。

上一期《中國新說唱》在微博熱搜上露臉的是“吳亦凡和那吾克熱在拍偶像劇嗎?”吳亦凡在選擇選手時,拒絕了讓那吾克熱加入自己的戰隊。第一輪流局之後,那吾克熱在第二輪選擇製作人時拒絕做出選擇,吳亦凡便主動向他發問,“那吾克熱,你還願意來嗎?”

最後,那吾克熱還是順利地加入吳亦凡戰隊。

通過後期採訪和剪輯,這一段最後在節目中呈現出類似“偶像劇”的效果,在個人剪輯小劇場性質的短視頻的盛行的當下,網友們自然也迅速接納那吾克熱和吳亦凡的這段小劇場演繹,輕巧地送上熱門。

這樣看來,直接開戰的“diss”橋段消失之後,《中國新說唱》從更大的語境尋找與觀眾的聯結——中國風、適當的real和對於女rapper形象的重新定義、對於流行文化的適當引導,這些都是節目“考慮”觀眾尋求的突破點。

德波在《景觀社會評論》裡說,“如果景觀有三天的時間未對某事發表看法的話,那麼,這件事就好像不復存在了一樣。由於景觀繼續談論的是另外的事,那麼,簡言之,另外那件事自此開始存在了。”

《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圖片來自中國新說唱官博

《中國新說唱》這個景觀,它不再推崇 diss,熱搜上不再有 diss,人們也會迅速遺忘在一年前網絡硝煙的味道。同時它也像一面閃閃發亮的鏡子,節目製造的話題點也折射出現在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皮埃爾·布迪厄在《遏止野火》中談論文化工業時提到,大眾傳媒生產統治者在控制文化發行時會與大眾產生衝突,因為文化工業的大眾生產由公眾表決贊成,尤其是受世界各國的年輕人認可,因為年輕人更易受影響(消費這些產品不要求多少文化資本),還因為他們受一種“悖反的時髦”感染。

發源於紐約貧困黑人聚居區、追求real精神的說唱音樂可以說是皮埃爾·布迪厄這種不指向純粹商業目的的文化生產的代表。《中國新說唱》背後的說唱音樂想要更安全地本土化,就不得不從年輕人入手,避免他們過多地被“悖反的時髦”所感染。可以看到第一期剛亮相就給到不少鏡頭的學霸人設清華的多雷和北大的孔令奇,他們的身份在試圖消解過去人們對於地下rapper行為處事的印象。他們出身名校,背景優渥,顯然是說唱音樂在中國合適的代言人。

製作人中,吳亦凡的加入也給節目帶來了更多流量。張一兵在解讀德波景觀理論中的“視覺”一詞,這樣說,“過去,我們還是通過操作具體的物質實在來改變世界,或者說當時我們的觸覺尚能穩居特別的地位,而現今起決定性作用的已經是視覺了——必須讓人看到。”吳亦凡的確讓更多的人認識了說唱、認識了中國這樣一群音樂人。當下想要安全地推廣青年文化,就必須慎重地選擇青年文化的代言人。

《中國新說唱》:diss重要嗎?

當然,說唱音樂也帶動了與之相關的其他消費——代表著同樣生活方式理念的潮牌也被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所接受——也許不是所有人都能說唱,但至少將潮牌穿在身上,“必須讓人看到”。

波德萊爾有句話——上帝造貓是為了滿足我們撫摸老虎的慾望。那麼我們撫摸的是老虎還是貓,究竟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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