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總統文在寅9月18日從平壤開始的為期3天的訪朝之行在今天畫上了句號。這是韓朝兩國最高領導人在今年內舉行的第三次會晤。19日，朝鮮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和韓國總統文在寅在平壤百花園國賓館簽署《9月平壤共同宣言》（以下簡稱《平壤宣言》）。
從板門店到平壤的成就與進展
《平壤宣言》宣言被認為是繼歷史性的《板門店宣言》後，朝韓兩國政府間進一步加強對話，緩解緊張、促進交流、確保半島和平的重要舉措。
在《平壤宣言》中，兩國領導人再次確認了民族自主原則，決定為實現民族和解與合作、堅定和平與共同繁榮，持續發展南北關係。發展現有南北關係直至統一是全民族的志向和願望，兩位領導人為了實現這一民族夙願將繼續共同努力。
具體地，朝韓達成六方面的共識：第一是停止包括非武裝地帶在內對峙地域的軍事敵對關係；第二是擴大交流與合作；第三是加強人道主義合作，解決離散家屬問題；第四是對外展示“朝鮮民族的氣概”，推進南北合作交流；第五是在推進半島完全的無核化過程中繼續緊密合作；第六，金正恩國務委員會委員長將在近期訪問首爾。
從《宣言》文本看，此次文金會最大的成就顯然是在地區安全與半島和平方面。正如有媒體所評價的，朝韓此次發揮了各自的主觀能動性，率先於相關大國達成合議之前，從雙邊途徑先行取得突破。對朝韓各自的國家利益而言，此舉有利於他們抓住半島問題的主動權。
此外，《宣言》以及此次峰會的亮點也體現在經濟領域。從此次韓方帶去的龐大代表團，尤其是在其中所包含的大量財經界大腕的情況來看，顯然，正如《平壤宣言》中所多次著重指出的那樣，經濟合作會成為朝韓當下及未來交往中的重要議題。
不過，儘管雙方在首腦層面已經就未來的經濟交往與合作達成了正面的共識，但兩國之間在經濟合作上取得實質性突破的可能性，中短期內容較為有限。工業園區的重啟、貿易往來的擴大，首先面臨的是美國的阻撓——畢竟美國要求朝鮮完全棄核後才可以談經濟問題。但是，兩國即使籤不成“大單”，但只要有這樣的行為、趨勢、規模排場，那麼從加強朝韓政治互信、提振兩國人民對維持半島和平的信心的角度看，平壤和首爾都是有所斬獲的。
擴大韓朝經濟領域合作也是本次會談的主要議題，這次隨行包含幾乎各家韓國大企業。從韓國方面看，此次派出涵蓋各行各業頭部企業的龐大代表團赴朝談判，既有展示實力的作用，也是體現誠意。畢竟當前朝鮮急需的就是外部經濟援助與合作。從韓國自身角度講，推進“大北方”開發建設，也是青瓦臺多年的夙願，尤其是文在寅政府的主推方向。朝韓加強經濟合作，客觀上可能會給美韓關係帶來一些新的波動性因素，同時削弱美國對朝經濟壓力。
展望：總體向好，切忌急於求成
“文金三會”對東北亞局勢發展、對促進半島和平與穩定，顯然有較大的積極意義。對促成朝鮮棄核，真正實現半島無核化有著積極意義的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因此，需要包括韓國在內的國際社會共同努力，輔以“配套設施”，方可促使朝核問題朝著正確的方向穩步推進。具體來講，可能存在的問題有如下幾點：
第一，無核化和終戰協議的前景，目前尚不明朗。而從邏輯上講，為半島的長治久安計，二者缺一不可。目前文金三次會晤，也只是在終戰協議與半島和平方面取得了一定突破，但無核化的議題，似乎被向後擱置了。其重要性似乎有所下降。這也是引發國際社會稍許憂慮的重要原因。
第二，從難度係數上看，“實現半島永久和平、全方位合作”比“半島實現完全無核化”或“半島簽署停戰協議”都要難；而這二者比“朝韓開展合作”也要難。換言之，朝韓開展合作是最容易的，也是啟動“反應鏈”的開端；而要實現“全方位”合作，則是相對較難的——因為它是半島無核化、可持續和平問題得以解決後的自然結果，同時也是各方努力的長遠目標。搞清楚這個輕重緩急的順序非常重要，有助於朝韓兩國，以及其他利害攸關方避免犯方向性錯誤、造成顛覆性後果。
第三，終戰協議需要中美朝韓四方的簽署，無核化仍舊取決於美朝。因此朝韓首腦會晤雖然能夠給未來終戰協議的正式簽署提供“正能量”，但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操之過急，則不排除引起美國等大國疑懼的可能，從而“欲速則不達”，反而給未來的半島永久和平進程增加負面的不確定因子。
因此，朝韓的首腦為本國國家利益計，從可操作性、可行性的角度出發，在進一步拓展朝韓兩國主動權、發揮主觀能動性的同時，其實也應該從半島問題全局出發，適度考慮相關大國合理、合法的利益關切和考量。畢竟，朝核問題不僅僅是朝韓兩家的事情；同理半島事務本身也是東北亞乃至亞太安全與戰略事務的重要一環，與世界上幾個最重要大國的核心利益密切相關。更何況，韓國自身也是美國在東亞地區的重要盟友，美軍基地仍設在韓國領土之上。所以，如何在積極、穩健地推進朝韓雙方既定議程、目標的同時，妥善處理好與其他重要大國間的關係，協調好立場，是未來文在寅政府不得不面對的嚴峻外交考驗。
與此同時，作為朝韓兩國的好朋友、好鄰居，中國一貫支持半島北南雙方通過對話協商改善相互關係，推進和解合作，未來也將繼續積極、主動地促成且參與半島事務，在推進朝韓接近的同時，也將自身合法、合理訴求納入半島事務的議程之中，從而實現兩個大局的統籌規劃，在捍衛本國合法權益的同時積極推進國際與地區秩序的良性變革，為東北亞國際社會提供安全、道義、穩定等國際公共產品。
總而言之，半島事務複雜多變，好事多磨。當前的情形是總體向好，但隱憂仍存。唯有朝韓等相關方，處事周全、注重協調，方能穩步推進半島無核化與永久和平這兩條既有區別又密切聯繫、缺一不可的路線；但是，欲速則不達，急於求成的“開快車”之舉，都容易引發新的負面變數，從而走上岔道，甚至開倒車，最終得不償失。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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