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3)大王在哪兒,西施的家就在哪兒

江山美人(3)大王在哪兒,西施的家就在哪兒

 西施的傷口離心臟很近,所幸沒有性命之憂,只是留下了動不動就心口疼的毛病,太醫說這病根是去不了。自從知道西施沒有大礙之後,夫差就再也沒在西施的寢宮出現過,吳宮上下盛傳西施已經失寵。好在沒有人敢落井下石,西施的吃穿用度絲毫沒有減少。

  西施本就不喜歡夫差,他冷落她,她反倒樂得自在。可是她不能失寵,范蠡還被關在牢裡,越王還在吳國為奴,她的身上肩負著他們所有人的期望。

那是西施入吳以來,第一次這麼精心的打扮自己。她本就極美,在經過用心的妝點之後更是美得驚心動魄。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未見夫差,她不知道他是因為還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因為身邊已經有了新人,亦或者兩者都有。

夫差正斜倚在椅塌上,獨自喝著酒,見了盛裝而來的西施,先是驚詫,爾後很快平靜下來,眼中有看不分明的神色一閃而逝。

他慵懶的衝著西施招了招手,柔聲道:“過來。”

西施聞言,聽話的走到夫差身邊,叫了一聲:“大王。”

夫差執起西施的手,拉她坐到自己懷裡,埋首在她髮間,像是很疲倦的樣子。

西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夫差,一動也不動的任由他攬著自己。

自那日之後,夫差對西施恢復了往日的寵愛,只是從未在她的寢宮過夜。對於范蠡,他半個字也未曾提過,彷彿在他和西施之間,從來就沒有那個人的存在。西施幾次三番想為范蠡求情,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生怕再次觸怒夫差,反倒害了范蠡。

夫差將范蠡放出天牢的消息,西施還是從宮人口中得知的。夫差還是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對於范蠡隻字不提。

一日,西施和夫差在花園散步,偶然遇到了由乳母扶著蹣跚學步的小公主。小孩子路還走不穩,話也說不清楚,看到夫差和西施,扎著小手一個勁兒的衝他們笑。西施握住嬰孩柔嫩的小手,入吳宮以來,臉上第一次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回到寢宮,夫差將西施攬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語,“西施,給孤生個孩子可好?”

西施回頭看向夫差,竟認真的點頭,“好。”

他們果真如願以償的有了孩子,夫差在得知西施懷孕的那一刻,興奮得像一個孩子,完全沒有了作為一個王所應該有的沉穩。

“西施,你想要什麼?告訴孤,孤一定會滿足你。”

西施跪在夫差面前,說道:“西施斗膽,懇求大王放越王和范蠡回國。”西施的頭低垂著,語氣中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度,聲音卻仍是怯怯的。

夫差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他垂眸看著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臉上閃過說不出的複雜神情。過了好一會兒,他執起西施的手,說:“孤答應你。”

范蠡和他的王一起離開了吳國,只留給西施一塊絹帕,帕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西施,等我接你回家。”

素白的絹帕在她同樣素白的指尖滑落,不知被風吹到了何處。西施憑欄望著越國的方向,目光中沒有了往日的思戀,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空洞。

西施腹中的孩子在救了勾踐和范蠡之後,並沒有存活下來。孩子沒的不明不白,就連太醫也查不出原因。夫差一怒之下大開殺戒,並接連數日輟朝陪著西施,吳國上下皆罵西施是紅顏禍水。

相對於那個已經逝去的孩子,夫差更害怕失去西施。西施小產過後便一直昏睡不醒。躺在床上的她脆弱的就像一件瓷器一樣,彷彿一碰就會碎。她來吳國,本就是為了勾踐和范蠡,而今他們回到了越國,她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原本還有肚子中的孩子支撐著她的生命,可是現在連這個孩子也沒了。她的生命,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意義。就連太醫也說,她不是不能醒過來,她只是不願意醒過來。

西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一會兒是苧蘿村潺潺的溪水,一會兒是漫天的迷霧,一會兒聽得范蠡說:“西施,我來接你回家。”一會兒又有嬰孩無邪的笑聲。那些聲音覆蓋了夫差在她耳邊的呢喃。直到有灼熱的液體落在她緊閉的眼睛上。她像是被灼傷一樣,豁地從迷濛中睜開雙眼。

是她看錯了嗎?眼前的男子可是高高在上的一方霸主。他竟然也會流淚,他竟然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西施第一次用那樣溫柔而深情的目光看著夫差,那是一個妻子望著丈夫的眼神。

“西施,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我就知道。”

夫差已經語無倫次,如同一個孩子面對失而復得的珍寶。

“大王。”

西施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在開口的瞬間,眼淚也同時奪眶而出。西施在面對夫差的時候總是怯怯的,可是卻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多年的朝夕相對,這是西施第一次在夫差面前流淚。

失去了孩子,夫差對西施的寵愛反倒有增無減,除了處理政務,幾乎時刻都陪在西施身邊。西施亦會偶爾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脈脈的情愫,恐怕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

後來,越軍兵臨城下,夫差披著厚重的鎧甲,滿身是血回到王宮,腳步踉蹌,好像每走一步都分外艱難,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了。外面是震耳的喊殺聲,兵刃碰撞的聲音,還有刀劍劃破皮肉的撕裂聲。

西施從內殿中走出來,面上波瀾不驚,看不出悲喜,好像這樣的結果已在她的預料之中。

夫差見了西施,停下腳步,疲憊的看著她,“西施,孤知道,來到孤的身邊非你所願。現在,你可以回家了。”

西施的面上終於有了動容,悽然道:“可是西施的家就在這兒啊,大王讓西施回哪兒?”

夫差愛憐的撫著西施的臉,笑著說:“去吧,回到范蠡身邊吧。”

“不。”西施的手覆上夫差的手,柔聲道:“大王在哪兒,西施的家就在哪兒。西施只想留在大王的身邊。”

夫差似是想笑,可是還沒等笑出來,一口血先噴了出來,身子向一旁栽了下去。原來,他的後背插著數支斷箭。

“大王。”西施抱住夫差,胸前的衣襟被他的血染成豔麗的紅,映著她蒼白的臉,悽美絕豔。

夫差說:“我已經派人通知范蠡,他會來接你。能死在你的懷裡,真好。”

夫差死了。

西施抱著夫差,笑著說:“大王,你不是想讓西施一直陪著你嗎?西施哪兒也不去,就陪著大王,生生世世都陪著大王。”她邊說邊拔下頭上的髮簪,笑著刺入自己的心口。

范蠡趕到時,只看到相偎著倒在地方的夫差和西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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