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院甲子·徵文丨李釗:憶六七十年代參加醫療隊:過獨木橋,騎牛過河,驚險的回憶……

律回春暉漸,萬象始更新。2018年,正值北醫三院建院60週年,職工有話要說...

三院甲子·徵文丨李釗:憶六七十年代參加醫療隊:過獨木橋,騎牛過河,驚險的回憶……

李 釗,北醫三院離退休辦公室,原麻醉科主任

憶參加醫療隊(北醫三院“親歷”系列徵文選登)

1.海城地震救災醫療隊

1975年2月4日17點36分,在遼寧海城發生7級地震。當晚我們受衛生部指派與北大醫院、人民醫院組成醫療隊,乘軍用飛機,在凌晨抵達鞍山,立即乘車奔赴海城,凌晨抵達。

三院隊員:張自順,蔡學昌,張國芳(內科護士),李釗(隊長),馬洪銘

下車後眼前一片廢墟,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在臨時搭建的窩棚裡,我們看到的第一個重傷員是個花白頭髮的老太太,可惜為時已晚,老太太已經走了。

臨時處理了幾個傷員後,我們被解放軍安排在帳篷裡,佈置臨時醫院。在這個帳篷裡我們救治了許多傷員和病人,工作20多天後,撤回北京。

時隔40多年,當時日以繼夜工作的情景已漸漸淡忘,只有幾件事依然印象深刻。

餘震來襲

到達的第二天早上,我們正在帳篷裡準備,突然發生較強餘震,雖然我們已經歷了幾次餘震,但都是晃幾下就過去了,這次,我們扶著桌子還站不住,難免心慌;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護住藥品、儀器,互相鼓勵,堅守崗位。當時蔡學昌緊緊地抱著他使用的機器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高粱米飯凍上了

和當地的災民一樣,我們吃的是直升機送來的壓縮餅乾和餅乾等,大約是第4-5天后吧,說是可以吃上高粱米飯了,特高興。從冒著熱氣的鍋裡盛了半碗飯和一點菜,興沖沖地邊走邊吃,還沒走回帳篷,飯勺拿不起來了,和飯凍在一起了,無奈,跑回帳篷把碗放在爐臺上烤烤,再接著吃吧。平生第一次體驗零下20多度是什麼滋味。

課桌上的“宿舍”

我們全體醫療隊員都住在一個大帳篷裡,課桌排成兩行,男女隊員各睡一行,中間隔個幕布,進門的地方有個大煤爐,自己生火,封火,爐子上坐壺水,主要供飲用,洗腳就用盆把雪水燒熱。這個宿舍挺溫馨的,舍長是人民醫院的護士長,大家聽她指揮,而且,隔簾聊天也別有風味。

張自順“發火”

有一天張自順大夫給一位下肢骨折的病人打石膏,因為氣溫低,他用的是溫水,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石膏還不硬,他判定是石膏的質量問題,人民醫院骨科大夫也這樣認為。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石膏才硬結,兩個小時後才敢放病人離開。平時慢聲細語的張大夫在送走病人後大為發火,要求立即上報衛生部,嚴查石膏廠家,一定要追究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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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北醫療隊

大約是1965年冬天,北醫各醫院曾組織醫療隊赴甘肅山丹。

三院隊員有張克力,王秀英,李釗(副隊長)。

三院甲子·徵文丨李釗:憶六七十年代參加醫療隊:過獨木橋,騎牛過河,驚險的回憶……

難忘的記憶

坐火車到山丹後,換乘卡車入村,入村後首先看到的是一群追著汽車跑的,一絲不掛卻戴著一頂軍帽的半大孩子,已進10月,我們都穿上了秋衣,這些孩子們不冷嗎?為什麼不穿衣服,卻要戴頂軍帽呢?不得其解。我們是巡迴醫療,第一站被分別分配住在老鄉家裡。我住在一位小腳老太太家,她挺熱情,讓我睡炕頭,炕燒得挺熱,我不得不把棉大衣墊在身下,因為炕蓆下面沒有褥子。老太太上炕不脫褲子和鞋,但卻光著膀子,為什麼?我沒敢問。

巡迴醫療三個月,除了下雪天我們可以敞開用水外,每天只能有半盆水,早上洗臉,晚上洗腳。因為“澇池”裡的水在這個季節裡已經很少了,人畜用水全靠它。每天打上來的水燒開後,底下“五彩繽紛”,燒飯,飲用全是它。一次在巡迴的路上遇到一條小溪,把大家樂壞了,不顧天冷,男士擦身,女士洗頭,不亦樂乎。

老鄉家都是兩頓飯,頓頓稀麵條,一碟辣子,一碟鹽,管夠。男士們頂多喝2-3碗,可是不一會兒就餓了,遇上村幹部帶著去老鄉家,中午可以“蹭”吃烤土豆(他們進屋就去廚房,從爐灰裡摸土豆),否則就得忍著,所以任務結束後,男士多半都瘦了。

“落馬”

一次,有個搶救病人需要我出診,傍晚時分,路遠,要騎馬去,我第一次騎馬走山路,而且沒有馬鞍,馬背上鋪條被子。我緊緊地握住韁繩,腳使勁蹬著腳蹬,在山路拐彎的地方我不知不覺就從馬背上滑下來了,好在坡不太陡,再被送上馬背,出了一身冷汗,有驚無險,總算順利完成了任務。

踏雪回營地

到鄰村去幫忙,忙完已經下午4點了,我心裡記掛第二天的巡迴,執意自己返回營地。按照我的記憶,踏著沒膝的雪往回走。冬天的太陽好像落的特別快,眼看就要落山了,我還沒有看見村莊。我告訴自己,別慌,朝著羊叫的地方走準沒錯。天快黑的時候我走到一個村莊,這裡曾有過“山丹叛亂”,但我知道,離我的駐地很近了,心總算踏實下來。當我走進住的教室(在這個村,安排我們住教室,因為學生放假了),老穆(人民醫院婦產科大夫)告訴我,今天有“油饗”吃,快去吧。我卻累得不想動了。

煤氣中毒

在醫療隊,只要能乾的,不分專業,都得幹。也是在這個駐地,在課桌拼成的“手術檯”上,我給病人做了闌尾切除。縫完最後一針,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躺在床上,只是褲子全溼透了。內褲、棉毛褲可以用雪水洗後再烤乾,棉褲就只能烤乾了。此次教訓讓我們提高了警惕,門上的窗子一定要開個縫,千萬別再中煤氣了。

圈和廁所

在老鄉家,如廁的方式很奇特。小便隨地可為,大便必須入圈;男士自然方便,苦了女同志了。找不到隱蔽之處,只有入圈。圈內畜糞、人糞、各種垃圾遍地,踮起腳,瞪大眼,擇路慢行,找個隱蔽地兒如廁,在寒冬臘月,就可以“大踏步”前行了,因為一切都凍上了。特別的是,還要時時提防豬和狗的襲擊。狗兒往往蹲坐在對面,眼巴巴地看著你,等待你起身後牠“享受美餐”。豬先生則大搖大擺來回走動,時時窺探時機轉到你後面,企圖“先下手進餐”。所以如廁者必須不斷揮著手,吆喝著,以免被從後面“襲擊”。

3.西雙版納醫療隊

從1967年起,按照周總理的指示,連續10年,每年組織一批醫療隊到西雙版納巡迴醫療,由北醫各附屬醫院混編組成。我參加的是第九批。

隊長是北大醫院傳染科的田主任,我任副隊長。三院有毛節明、呼業功、范家棟、李錫春、一位姓楊的眼科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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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前幾批醫療隊的經驗,為了培養“永不離開”的醫療隊,我們的主要任務是辦“學習班”和巡迴醫療。

我們一行人坐火車到昆明,再乘汽車,走了3天半才到西雙版納州醫院,住在內科病房樓上的醫生宿舍裡,兩個人一間,“同住”的還有老鼠和蜥蜴、蛤蚧。晚上備課的時候小蜥蜴趴在桌角或窗戶上看著我,夜裡老鼠在房頂上打架,在帳子頂上跑來跑去,蚊子、臭蟲和跳蚤天天來襲。

我們唯一能對付的是用小瓶子,裝上浸透DDV的棉球,備課時放在腳邊,睡覺時放在被窩裡,防蚊蟲叮咬,還挺有效的。把食物掛在屋子裡晾衣服的繩子上,老鼠夠不著;和蜥蜴就和平共處了,與它對視還挺有意思的。

另一件奇觀就是樓下的鍋灶和“廁所”和平相處。病人家屬在醫院內支灶做飯,三塊石頭一個灶,架上鍋燒飯、炒菜,燒開水,一樣也不誤。奇特的是,當我們聽到嘩嘩的水聲,往窗外一看,不是牆邊對著牆站著男士,就是提著筒裙“騎馬蹲襠”的女士,距鍋灶不足10米。如此“和平相處”真是奇觀。

在一年的時間裡,我們分別辦了:麻醉,內科,外科,口腔(口腔醫院辦)、婦產科(人民醫院辦)、檢驗等學習班。

三院甲子·徵文丨李釗:憶六七十年代參加醫療隊:過獨木橋,騎牛過河,驚險的回憶……

據我瞭解,現在的西雙版納醫院副院長張大勇,超聲波科的郭莉都是毛節明的學生;我的學生陸瑞林曾任西雙版納衛生學校校長,廖從賢、李暢民和小楊在州醫院和縣醫院任麻醉科醫生多年,口碑很好,後調至昆明婦幼保健院、郵電醫院、新華醫院任麻醉科主任或成為麻醉科骨幹。我們和這些學生至今還有聯繫。

幾件記憶猶新的往事:

過獨木橋

巡迴醫療的路上,穿樹林,趟小河是常事。有一次我們為走近道,在當地醫生的帶領下走到一條深溝邊上,溝上架著一棵樹幹,溝寬約5-6米,深約3-4米,沒有水。大家雖然有點發怵,但都能舉著雙手快步走到對面,只有田隊長只走了幾步就邁不開步了。無奈只好坐在樹幹上用手幫忙,一點一點蹭過去。等他滿頭大汗地站起來,尷尬地說“現了大眼了”。從此他再也不走近道了。

騎牛過河

也是在巡迴的路上,面前一條小河,河水不算深,但也快齊腰了,要去的村子就在對面,走橋得繞兩裡地,趟過去吧。除了我以外,都是男士,捋起褲管就趟。帶路的村醫叫來在河邊飲牛的老鄉,讓他幫我騎上牛背過河。兩手抓著牛脖子,騎在牛背上,水沒過腳背,一搖一晃地十分可笑,引得對面在河邊洗涮的傣族姑娘竊竊私語著,比劃著。這次我也“現了眼”了。

三院甲子·徵文丨李釗:憶六七十年代參加醫療隊:過獨木橋,騎牛過河,驚險的回憶……

驚險的回憶

一次勐海巡迴後,小劉(州醫院護士)帶我抄近路,走在原始森林裡,滿目蒼翠,各種鳥叫、蟲鳴,不時有小動物從前面躥過,真是從未經歷過的美景。不知不覺放慢腳步,東看看,西瞧瞧。小劉大概也走迷糊了,竟然找不到路。憑著直覺,她在前面開路,我跟著她鑽過藤蔓,爬過枯樹幹,直到天黑,才走到小路上。沿著小路又走了約半小時,終於走上了公路。幾番攔車遭拒絕,真是有點害怕了。因為,從這裡走到州醫院,怎麼也得1小時,而且我們已是又渴又累,幾乎精疲力盡了。小劉到路邊人家打聽村名,得知這裡有醫療隊的人住,大大鬆了一口氣。按老鄉的指引找到楊大夫(人民醫院)住的老鄉家,總算有地兒落腳了。

必需嚴格

我正在打洛鄉衛生院講課,忽然接到州醫院的電話,說昨天他們做手術的孩子有“腦膜炎”症狀。我當時就急了,除了讓他們請內科會診,積極治療以外,立即追問做腰麻的各個細節,特別追問用什麼鹽水化的藥(州醫院只有粉劑的普魯卡因,臨時用生理鹽水溶解)。回答是大瓶生理鹽水,前一天開瓶的。我告訴那位麻醉醫師,這就是致病原因。我講課時再三強調,化藥一定要用現開瓶的生理鹽水!決不能用剩下的瓶裝生理鹽水!這種“節約”要害死人的。可是,“節省”的習慣根深蒂固,而且,以往沒有教訓,這次就“中招”了。雖然當事人受到了處罰,可是倒黴的是病人呀!幸虧孩子治好了。這個例子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在基層講課時總要舉這個例子,再三強調規矩,一定要嚴格按常規辦事,一絲不苟。

無奈

在州醫院,我配合李平大夫(人民醫院)完成一例宮外孕手術。手術完成了,可是病人第二天就死了,因為沒有血。病人送來的比較晚,手術時血色素只有2克,那裡的血源都是臨時叫獻血人,時間晚了,一時找不到人,送病人來的一大幫親友,沒有一個肯獻血的,因為傣族人認為血是非常神聖的,不能抽出來。術中我只能用“706”代血漿維持血壓,手術結束後,血壓還能維持在90/60毫米汞柱,但面色蒼白,顯然是極度缺氧。送回病房後,我們再三勸說病人的親友,沒有效果。看見病人回病房了,親友們就都走了。第二天上午,病人去世了。如果能及時輸上血,病人是不會死的。可惜呀!

孔雀尾巴

有個叫孔雀壩的地方,景色雖美,衛生環境卻很差,豬、狗、雞、鴨、鵝滿地跑,隨處可見垃圾,糞便,男人隨地小便,女人也一樣,筒裙一提,雙膝稍曲,隨時解決,真是奇觀。所以我們叫它孔雀尾巴,後面看。

文 | 北醫三院離退休辦公室 李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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