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風:孤意與深情的完美合一

張曉風,華語文學圈著名散文家,余光中先生曾稱其文字“柔宛中帶剛勁”“筆如太陽之熱,霜雪之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瓔珞敲冰”,將她列為“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臺灣十大散文家選集》 編者管管稱“她的作品是中國的,懷鄉的,不忘情於古典而縱身現代的,她又是極人道的”。

2017年,廣西師大出版社推出《孤意與深情:張曉風散文精選》,收錄了張曉風創作生涯中較具有代表性的散文,如《地毯的那一端》《母親的羽衣》《只因為年輕啊》《你不能要求簡單的答案》《愁鄉石》等。這些散文從不同的角度反映了張曉風對鄉愁,對人生,對愛情等的思考。

前段時間,為你讀詩薦書邀請了《孤意與深情》一書責編,講述這本書背後的故事,並選摘書中《遇見》,今日我們轉載該文,與大家共享。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的完美合一

大家好,我是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文藝分社的編輯梁文春。

今天我給大家推薦的是我參與策劃與編輯的一本書《孤意與深情——張曉風散文精選》。當時在做策劃的時候,我們想做一個“世界華文文學系列”,這個方向的文學目前在國內,讀者還不是特別瞭解。目前大家可能比較瞭解的書是《芳華》,是由嚴歌苓老師創作的。世界華文文學這一領域的作品也在綻放著獨特的光彩。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的完美合一

張曉風老師的作品在整個世界華文文學的地位也是非常高的。這裡給大家分享老師的一個小故事。有一次張曉風老師收到一封來自香港的讀者的信,這位讀者告訴她,她原住印度尼西亞,當她第一次在香港讀到張老師的作品時非常感動,因為她以前在印度尼西亞的時候從未讀過中文有如此美麗的文字,那個年代印度尼西亞對於中文書籍嚴加禁止。後來她為了讓她們國家的華人朋友能讀到這樣好的作品,便把張老師的書一頁一頁撕下來,每次放幾頁在信封裡寄回印度尼西亞給她的朋友閱讀。當時張老師聽了以後非常感動,她說在她一生的創作當中,獲過什麼獎或者得到多少經濟上的利益對她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這個讀者的這個行為才是對她一生創作的最佳肯定與褒獎。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的完美合一

張曉風

我們把她的作品列入“世界華文文學系列”,是希望讀者們不僅僅從中國文學的角度來解讀張曉風作品的價值,更從世界文學的角度來了解她的作品在整個世界華文文學領域中的價值。

我們在裝幀設計上也與以往國內出版張曉風老師的作品有所不同。以往國內出版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從暢銷書的角度設計的,很多看起來都很華麗。而我們的設計是從純文學的角度來設計的。我考慮到是,張曉風老師的作品幾乎影響了一代人,現在那些年輕的時候讀過她作品的讀者,目前有些成了母親,有些成了人民教師,有些成了商業界的精英,等等。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的完美合一

這本書的設計是有一定的收藏價值的,適合這部分讀者買來收藏。因為這本書的裝幀設計跟作者本人的氣質非常吻合——非常的質樸。大家可以看到這本書的腰封,是很有特點的。這是一條大腰封,上面是很多片葉子構成的圖案,葉子的一半是稀疏的脈絡,另一半是密集的小圓點,這兩者看起來正好是一對反差,也正好契合了書名的內涵——“孤意與深情”,這看似矛盾的兩種性格,卻集中地體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張老師是非常敏感,且觀察細緻入微的人,這種人性中非常微妙的矛盾她都能捕捉到,並用文字記錄下來,這也是張老師作品中獨有的一種“細膩”。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的完美合一

大家再來看一下這個腰封,這是與其他書籍都不一樣的腰封,不是大家平常買書的那種拿到書就馬上扔掉的腰封,因為這是一個沒有任何廣告語、宣傳語的腰封,甚至連多餘的文字都沒有,它只是一個純粹的腰封,僅有它樸實無華的美。因為我覺得任何廣告語、宣傳語對於張老師而言都是多餘的,非常輕薄的。它更像的是張老師經常穿的那件打了很多補丁的“百家衣”,非常的樸實,所以跟張老師整個人的精神氣質是非常吻合的。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的完美合一

最後,希望大家喜歡這本書,享受閱讀的樂趣。

遇見

本文摘自《孤意與深情》

一個久晦後的五月清晨,四歲的小女兒忽然尖叫起來。

“媽媽!媽媽!快點來呀!”

我從床上跳起,直奔她的臥室,她已坐起身來,一語不發地望著我,臉上浮起一層神秘詭異的笑容。

“什麼事?”

她不說話。

“到底是什麼事?”

她用一隻肥勻的有著小肉窩的小手,指著窗外,而窗外什麼也沒有,除了另一座公寓的灰壁。

“到底什麼事?”

她仍然秘而不宣地微笑,然後悄悄地透露一個字。

“天!”

我順著她的手望過去,果真看到那片藍過千古而仍然年輕的藍天,一塵不染令人驚呼的藍天,一個小女孩在生字本上早已認識卻在此刻仍然不覺嚇了一跳的藍天,我也一時愣住了。

於是,我安靜地坐在她的旁邊,兩個人一起看那神蹟似的晴空,平常是一個聒噪的小女孩,那天竟也像被震懾住了似的,流露出虔誠的沉默。透過驚訝和幾乎不能置信的喜悅,她遇見了天空。她的眸光自小窗口出發,響亮的天藍從那一端出發,在那個美麗的五月清晨,它們彼此相遇了。那一刻真是神聖,我握著她的小手,感覺到她不再只是從筆畫結構上認識“天”,她正在驚訝讚歎中體認了那份寬闊、那份坦蕩、那份深邃——她面對面地遇見了藍天,她長大了。

那是一個夏天的長得不能再長的下午,在印第安納州的一個湖邊,我起先是不經意地坐著看書,忽然發現湖邊有幾棵樹正在飄散一些白色的纖維,大團大團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飄到草地上,有些飄入湖水裡,我當時沒有十分注意,只當是偶然風起所帶來的。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情況簡直令人暗驚,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那些樹仍舊渾然不覺地,在飄送那些小型的雲朵,倒好像是一座無限的雲庫似的。整個下午,整個晚上,漫天漫地都是那種東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樣,我感到詫異和震撼。

其實,小學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類種子是靠風力、靠纖維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道測驗題的答案而已。那幾天真的看到了,滿心所感到的是一種折服,一種無以名之的敬畏,我幾乎是第一次遇見生命——雖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雲狀的種子在我心底強烈地碰撞上什麼東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華的、奢侈的、不計成本的投資所感動。也許在不分晝夜的飄散之餘,只有一顆種子足以成樹,但造物者樂於做這樣驚心動魄的壯舉。

我至今仍然常在沉思之際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群種子中有哪一顆種子成了小樹,至少,我知道有一顆已經長成,那顆種子曾遇見了一片土地,在一個過客的心之峽谷裡,蔚然成蔭,教會她,怎樣敬畏生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