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2018年9月6日的早上,红旗路上的红旗大厦,只剩下了一半。
她还有一半,立在那里,被蓝天穿透,完全没有了她该有的模样。被机械拆除,砖块裸露,虽无尘土飞杨,但还是狼藉到了顶点,这有些伤感。我心里对自己说,无论你去了哪,我们都在红旗路等你。
但这更显伤感,因为谁都知道,她不是去了哪,她是将要消失掉了。
随着红旗大厦的消失,以三大建筑:红旗大厦、百货大楼、天丰大楼为县城中心的90年代后的冠县“新”城,将要离一代冠县人远去。
自今天起,冠县城进入另一个新时代。
但无论她还在不在红旗路上,当年那个辉煌的、变革的、青春的红旗大厦,都将留在我们这些日渐老去的冠县人心中。
1991年
1991年,邓小平在上海视察,指示浦东要抓紧开发。
当年12月,隶属于冠县供销社的红旗大厦成立,四层建筑的购物商场,通体白色瓷砖与现代感十足的窗户,立在红旗路边,那超越时代的感觉,与周围的一切比起来,显得无比豪华、无比时髦,也无比正规。
平整的大理石面,明亮的柜台后边,站着的是,不是谁都能去当的营业员,这些组成着1990年代的红旗大厦。
去红旗大厦是属于那个时代的时尚。
1992年,他在红旗大厦相的亲。
那时候,她的工资一个月才100多块钱,那里面的进口手表,些(音)精致。1000多块钱一块。
她的波司登羽绒服还是红旗大厦买的呢。那时候冠县刚兴羽绒服。
对我来说,红旗大厦里的那个超市是我的乐园,我人生中第一口雪碧,第一口旺旺,都是在那买的,惊为天物。
单独隔开并不大的区域,列着并不多的货架,虽然有防止偷窃的电子门,但是想进就进。不用站在柜台外,踮起脚用力用食指指着想要的商品,麻烦灰着脸的营业员拿给我们左看右看。
有了超市,我们也可以以假装买东西为目的,去一个比自己的家豪华很多的地方逛着玩,跟逛公园似的。看到喜欢的,虽然买不起,但是可以拿起来摸摸,看看。
现在想想,对一个落后的封闭的县城来说,红旗大厦真是意识超前。
我记得我妈还说,这不怕人家偷呀?谁能想到多年以后,冠县开满了超市。
去红旗大厦逛超市,成了很多冠县人茶余饭后主要的娱乐活动。红旗大厦的楼梯,更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免费游乐场。
我和小伙伴们骑上楼梯扶手,像滑滑梯一样滑下来。
下来上去,一次又一次,一身大汗。
乐此不疲,哈哈大笑。
玩累了,我们就在大厦里面逛逛,反正里面很大,并不像后来一样隔开了。但只是看看,里面的东西都是天价,很少有买得起的。
有天,我看到一台小鸭洗衣机,标价10000多块。
回家路上,跟我妈说,她不信,说是100.00多块钱吧。
我俩就打赌。
隔天,一起去看价格签,她输了我1块钱。
嘴里念叨:“耶,怎(音)贵,谁买起喽啊。”
我家还是一台17寸的熊猫黑白电视机,只能看冠县台和中央一台。
晚饭后跑去红旗大厦,可以免费看有线电视,一排排的彩电放着各种各样的电视节目。
那个管电视的人看我待得久了,会不耐烦的说一句:“别看了,看眼里再拔不出来喽。”
1997年
香港回归。
冠县城里的红旗大厦,虽然在百货大楼、天丰大楼的竞争中始终处于优势地位,但改革开放大势已去,市场经济日渐风行的冠县城里,有了这样那样的超市,甚至卖水的小店都把自己叫超市了,她的风光也便不再有了。
隔三差五的骑车路过去上学,却很少进去过。只在匆匆之间,像风景一样看掠过。
刚开始,一楼大厅还在,电脑城、服装城,红旗大厦经历一些风云过后的时髦。
再往后,风云变幻,一楼就隔成了几间独立的房子,成为商铺。劲霸、森马、特步、潮流前线,都在那里开店。
不知道二三四层留作何用。
但,红旗路上的这座红旗大厦,稳稳地坐在那里,便寄托着一代冠县人的心与心事,让我们有心安感觉。
今天
红旗大厦周围早已立起各种各样的高楼;冠县城里的购物商场,早就更新过很多代;当年辉煌的红旗大厦在他们包围之下,虽然显得风光不在,但她于我们而言,所承担的青春过往,是那些高大很多的楼无法比拟的。
由此,我们害怕她离我们远去,那意味着青春的逝去。
百货大楼在一年前轰然倒塌。那一刻,我们都知道红旗大厦也不可能逃过此劫。
只是百货大楼早已被清理,等待拆除的过程是漫长的。而红旗大厦的拆除就显得短促了些,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好在,早些时候,我专门请朋友同去红旗大厦前边拍了一张与她的合影,全当我们的纪念:我们与红旗大厦处于同样的时代过。
不久后的今天,机器爬到她倒塌后落下的废墟上,传来轰鸣,她被冰冷破碎掉,她无声面对,残败在那里。我看着她一点点破碎,心里有很多话要说。
回到家,以一篇小文,回忆关于红旗大厦的过往,以这样的方式,告诉红旗大厦:无论你去了哪,我们都在红旗路等你。
虽然无力。但还是希望用这微弱的声音跟自己说一声:那里是红旗大厦,在2018年9月6日前。
文 | 许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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