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来到了他说的杭州，随他来的不是他承诺了的丹丹，而是段娉婷。
新的一年，银装素裹的桥头只余残雪，断桥残雪应是杭州最美的景色，不过这一切和怀玉都没有关系。
他看不见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黑色。
他只记得，那是他和丹丹约定好的日子，在他去车站要经过的弄巷里，有几个人截着他，他拼了命的反抗，最后有一个人朝他的眼睛洒了些什么，接着他眼睛一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他自始至终都记得，这会丹丹是不会原谅自己了，他又辜负了她，在杭州他听到了雪的声音，也听得泪下，遥远的泪。
自此，他醒了又睡，自己都不知道，只道一睡如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又活着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北平的第一武生，上海的第一武生，“人面桃花”的男主角，短短的二十几岁，他就过完一生了，在他“生不如死”的日子里，他看不见雪融，只觉天渐暖，相思如扣。
他如了段娉婷的意，看不见的他和她结了婚。
段小姐不再是上海那个患得患失的她，她的心满满的，那是她的地老天荒。就算不择手段又如何，现在的唐怀玉是她的，没人能夺走。
原来，在怀玉和丹丹要走的时候，她打过电话给金先生，这是她的局，她生，那死者便是丹丹。
丹丹回到了金先生为她准备好的金屋中，她安静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从不曾见过怀玉。
她照常的给金先生做饭，陪他喝酒。丹丹就看着他把那装满毒的可乐喝下去，看着他的脸慢慢变紫，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消逝。她从接到史仲明电话的那一刻，她就绝望，麻木了。
她知道是金先生对付了怀玉，她要报复他，于是她给他下了慢性毒药，直至他死亡。
大仇得报，无梦无惊。她什么也没有了，姻缘已尽，世道已惯，回首风景依旧，她却万念俱灰。
一晃之间，好像都是他们北平的光景，她还记的怀玉曾说过，不管将来如何，他们三个谁也不要变。
她笑了，他们都把光阴给花光了，没有了，什么也没了。她吃了为金先生准备的面，然后意识慢慢的消散，要是能回到那时，有多好啊。
“翠堤春晓”，碧水翠堤，是一种人世的希望。
活在北平的志高，还在唱他的戏，等着怀玉的来信，想起丹丹只是偶尔的心痛。他拜了师父，有了要成亲的小师妹，他成了北平梨园中的名角，不过，没有变的是他在等着他们说好三年之约。
那染了色的绸伞，是怀玉唯一会做的事情，也是他对他最好的期盼，在他人生最重要演出时，他送给了他。然后，离去。
他现已生不如死，他盼他可先死后生。
可巧，在那梨园的一角，也有一个人在远处望着台上发光的志高，那个极速衰老的女人是丹丹，她从醒后就看见了史仲明，他用鸦片摧毁了她，她从上海回来就是抱着她的诺言来看志高，她说，他是个好人，这是他的好报。
丹丹慢慢的走着，还是那座北平的石桥，万念俱灰。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死命的抱着桥柱不放，若有所待。她眼中的方向是那个最初他们相见的地方，也是那个注定了一生的地方，雍和宫。
得之则生，弗得则死。
一生所求过多，却原来不过梦一场，一切早已定好。生生死死，的确奇妙。不过今生已了，唯盼来生，没有贪念，安稳一世。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给我留下的是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了犹未了最为贴切。
看着他们三个人的生生死死，就好像做的一场梦，最后梦里的人都不见了，就像书中的结尾一般，一片白，惨烈，淡漠。
命运就如那面落地镜，裂了就裂了，只是想起了曾经，一个前一个后的走着，真的好比穿过一天糖丸铺成的甜路，最后回头一看，恍若隔世，朝生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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