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組詩)
作者/微山湖一鯽
1
母親躺在床上,病房裡
所有的白都已為她盛開
窗外,一棵老樹上傳來嘟嘟聲
啄木鳥正取出它體內的蟲子
此刻,我還沒從母親的手術中
緩過神來,彷彿這嘟嘟聲是
從手術室裡響起
像醫生的剪刀咔嚓咔嚓
剪著我慌亂的心跳
2
母親愛抽菸
她三分之一的日子 都是煙霧繚繞
最終,她還是被煙帶走
我心中的太陽落山了
把母親下葬後,起身
我看見,晚霞哭紅的眼睛
像個菸頭,剎那間
我覺得母親沒有走
只是去了山那邊,正跟
鄉親們一起抽著煙聊天
3
那片樹林真的回來了
依然是,在此歇腳的蟬鳴
肆無忌憚地叫著,那條小河也沒
遠走他鄉,麻雀群也健在
天空依然高藍,小村依然安詳
純樸的鄉親,依然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
還好,年少的你也在
年少的我也在……
當我醒來後,才知道
這些四十年前的往事
又在我的枕邊睡了整整一宿
我老是覺得,它們還在窗外
但我每每只看到
一個落寞的身影遊離在
這灰濛濛的人間
《錯覺》
作者/拘.束
傘對雨水充滿敵意,可是雨水告誡它:沒有我,你存在嗎?
雨稀稀疏疏,像密密麻麻的情緒,紛紛落下又匯合一起
依稀可辯的山路上,他打著傘,因為風
雨水仍然打在了臉上
彷彿一雙冰涼的手抹過面頰
有些熟悉的感覺穿過身體的告白,比如:流水
讓清明節像個專營告別的碼頭
墓碑後面,泥土填滿了虛空,黑暗不明的洞穴
是幼獸的藏身的地方
“出來吧”外婆對他說:“別怕,我在這裡呢”
“外婆”他喊著,欣然向前邁了一步
腳上傳來懷疑的疼痛
舊事一經停下
他就聽到風,“嗚嗚”的吹個不停,把整座鳳凰山趕向寂靜
舉著信仰的傘,拼命抵擋世間風雨
但雨水還是打溼了錯覺
他誦讀古蘭經
聲音忽高忽,低此起彼伏,在雨水中滋長
像在不停地叫喊深淵裡的事物
許久,一切被他念完:生與死,空與在,愛和恨
他抹臉,起身
低低地說了句“再見”
與不存在的事物生離死別
錯覺
作者/婉君
一睜眼
父親突然站在我身邊
依然是三十年前
熟悉的眼神
用變形的手
遞給我
一顆每天都要吃的藥丸
整理我的書包
扶起我的趔趄…
他沒說話
只是抱了抱我
像小時候,在風雨裡
抱住我的驚慌
又走了…
我想抱住他
可我伸出雙手
卻抱住了一場空
兩行熱淚
那一整天
我都坐在窗前發呆
溼漉漉的心情
無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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