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租再漲下去,有勇氣生孩子的就只剩迅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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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帝都北京搬到魔都上海,魯迅伯伯發現自己低估了魔都的居住成本。在帝都,他租得起大院子,也買得起大豪宅;在魔都,就算是他這樣社會地位的名流,掙的錢也不夠買房,也只能暫時租住在景雲裡的石庫門亭子間裡。

不奇怪,不要看現在帝都魔都的房價差不多,退回去幾十年,北京的房價不但比上海低得多,甚至連廣州杭州南京這些都比不上。當北京的房屋有119萬間時,北京的常住人口也才只有150萬。房多人少,租房比買房更適合。

所以租房就成了當時北漂的第一選擇。冰心他爸從國外回來,一家人租了一棟堪比王府那麼大的宅子,後院寬敞得可以開遊樂場。胡適1917年從美國回來到北大當教授,租的四合院月租也就20塊大洋,而胡適的月收入是兩百大洋起。就算不是胡適這樣的海歸精英,低收入人群像丁玲這樣的文藝青年也能找到地方棲身,房子破舊但租金便宜,幾塊大洋而已。

但破房子住得實在不舒服。丁玲和胡也頻這對小情侶收入低,好一點的房子都入不敷出。他們曾經跑遍整個北京城,見到招租廣告就去看房子,看完之後就嘆氣,因為錢不夠。

當然魯迅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到北京後在紹興會館租住了好幾年,直到將近四十了,才買了八道灣十一號這座大宅子,房子好幾十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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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跟周作人後來鬧翻搬出來,但魯迅跟著又買了一棟小院子,佔地400平米只需要800塊大洋,而當時魯迅一個月的收入就是三四百大洋。

但魯迅去了上海之後,才知道魔都的房價會吃人。在上海租一座小房子,每月房租加上“巡捕捐”,足足160塊大洋。半年的租金,就可以在北京買一座院子。即便經濟寬裕如魯迅,1927年剛到上海時也不能租好房子,只能先在虹口景雲裡的石庫門亭子間裡棲身。

魯迅當然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茅盾和葉聖陶當時都是他的鄰居。這些文壇大咖地位和收入都不低,但比起上海的天價房租,他們只能負擔起這樣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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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間是這樣的:馬路兩邊一排排小里弄,里弄兩邊一座座石庫門。進門是一個小天井,天井另一頭是兩層或三層的小樓,樓下客廳樓上臥室。上下的樓梯建在小樓背後,樓梯旁是小廚房,小廚房上面再搭建一個小臥室——這就是亭子間。廁所?不存在的,只有便桶。

早在魯迅來當滬漂之前兩年,郭沫若就從日本攜妻帶子回國來租住在這樣的亭子間裡,跟其他租戶共用一個廚房和一個水龍頭。每天弄堂里人聲鼎沸,叫賣聲麻將聲敲鐘打鑼聲,基本沒有一刻安寧。房間窄小,郭沫若往往剛一動筆寫作,就被孩子的哭鬧打斷。

梁實秋則對來自樓下的一切都印象深刻,在《亭子間生涯》裡他寫道,“廚房裡殺雞,無論躲在哪一個角落,都聽得見雞叫;廚房裡烹魚,可以嗅到魚腥;廚房裡生火,可以看到一縷縷的青煙從地板縫裡冉冉上升……”要想體驗人間的煙火氣,亭子間倒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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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這樣的房間條件差,能租亭子間的幾乎都是白領或是中產階層。上海的衣食住行,被“住”弄得焦頭爛額的大有人在。在街上看到的西服筆挺、衣著光鮮的俊男靚女,要是跟蹤他和她到棲身之地,住在亭子間甚至樓梯下小隔間的屢見不鮮。

就算是這樣,也還有大批滬漂咬牙堅持,因為當時上海實在是當時中國發展機會最多的城市。丁玲和胡也頻在北京的稿費一個月六七塊大洋,到了上海就猛增為一百多大洋——然而房租當然不會給他們攢錢的機會。為了省錢,他們跟單身好友沈從文在法租界善鍾路合租一間房,房子裡除了一桌一椅一木床之外,就只剩一塊地板。於是沈從文睡床,丁玲和胡也頻睡地板。

因為合租同居這事,丁玲後來總是被人指責生活作風有問題。後來他們還是搬走了,在永裕裡找了個單間。沒有廚房用,煤油、米袋、爐子和碗筷全放在床底下,要做飯吃就從床底下拿出來,不用了就要趕緊放回原位——不然就沒有走動的地方了。

但亭子間終究條件太差。魯迅忍了兩年多之後,搬到了北四川路公寓裡的公寓套房。後來的張愛玲,一成名就跟姑媽合租公寓。公寓的條件比亭子間好多了,但價格也貴不少,一個人負擔實在是問題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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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房價為什麼會那麼離譜?因為它是鴉片戰爭國門被打開以來開埠最早、外資投入最多、發展最國際化的城市。沿著外灘一堆建築,全是外國商人的產業——而且只租不售。

除了洋人,還有權貴的富二代也是大房產主。李鴻章的兒子、盛宣懷的女兒,都是在上海有大量房產的主,一條街都可能是他們名下的產業。每年就算什麼也不幹,光收租金也是日進斗金,完全不存在坐吃山空的問題。與之相比的是下層貧民,公務員的薪水只夠租最便宜的房子,而一旦失業生計無著,除了離開就只有跳江了。

高房租雖然不會讓每個人都去跳河,但至少會讓許多人不會考慮生孩子——生下來就是為了再度降低人均住房面積的?1931年,在戰爭和瘟疫都還沒爆發的第一季度,上海的生育率已經低於死亡率0.6個百分點了,全市超過45%的育齡女性選擇不生孩子,一定要生也只生一個。國民政府主計處的《統計月報》給出的解釋是:大家不生孩子不是相應政府號召提倡節育,而是生活居住成本太高——何必讓下一代也跟著受罪。

逆流而上的只有迅哥兒。1929年,魯迅在亭子間裡迎來了兒子周海嬰的誕生。第二年5月,全家搬到了幾百米之外的公寓裡,條件好了不少。再過三年,搬到了大陸新村租住獨門獨戶的洋房,一直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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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上海買不起房的人千千萬萬,但像魯迅這樣雖然買不起但能逐步改善租房條件的,也還是少數。更多的人是隨著房租的升高,熬到實在呆不下去的時候離開。

買不起房子,所以不敢生孩子;房租漲了,收入卻原地踏步。這樣的生活七八十年以前,就已經是大都市的常態。連魯迅這樣的大V,也不是想住哪裡就能住哪裡的,又何況萬千不為人知的螻蟻小民。時代來來去去變了又變,生活的艱難卻週而復始一遍又一遍,從來都不變。

參考:李開周《民國房地產戰爭》;黃強《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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