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林，你們中心黨群辦要招個宣傳幹事吧！”老莫朝剛坐下的莫林看了一眼，夾了粒花生米。
“爸，你怎麼曉得？消息挺靈通啊。”
“昨天老張的女兒結婚，喝酒的時候跟吳建平一桌。”
“老張怎麼還喊了吳建平啊？”曉林媽端上一盤炒青菜隨口問了一句。
“開玩笑！以前我們三個都是團委出來的，一個辦公室都待了幾年，老張最先被調走的。”老莫回頭看著正在廚房盛飯的老婆，轉頭覓了口酒說：“你怎麼沒有報名？”
“到現在就一個報名的，他們都說這個是內定的。我也賴得湊這個熱鬧。”莫林挑了塊牛肉放到碗裡。
莫林媽拿著飯碗過來，一家三口都圍著長方形的餐桌坐了下。老莫坐在正中的位子，左右兩邊是莫林和莫林媽。
“他們？哪個他們！”老莫拿著筷子往空碗底點了兩下，稍加重了語氣“你先報了再說！”
“有個能去中心的機會嘛還是要試一試的啊。你現在上班地方遠，還老要東奔西跑的，也不是個辦法。”莫林媽作為一名即將退休的老師，說起話來總有點教育人的味道。“上次給你介紹的兩個對象不都是嫌你老是要出差嘛，多可惜。既然有這個機會就要去試試嘛！”莫林媽端著碗向老莫看了一眼，脖子微微向老莫的耳邊伸了伸說：“是不是吳建平說叫你兒子去報個名的喲？”
“呵！他？他這麼聰明的人會跟我這麼說？為什麼我和老張後來都調到二級單位去了，就他一直留在中心？ 他多少聰明啦！”老莫用力嚼著剛送進嘴的花生米。
“吳建平是中心的黨群辦主任。”莫林有些不耐煩地對著坐在對面的母親說道。
“吙，那更要報了！到時候你給打個招呼！吳建平不是跟你一個辦公室待了好幾年了啊。”莫林媽看著老莫，眼裡像是要閃出光來。
“那更不好，這點事單位裡誰不知道哦！到時候真選上了不是要被人說死了！”莫林緊跟著說，還翻了母親一眼。
老莫喝了一大口酒。嘴裡的酒氣和桌上的牛肉粉絲的氣味交匯在一起，並不讓娘倆覺得很舒服。
“曉林，我跟你講！不要老是說別人怎麼講，怎麼講。要講的人讓他去講！”老莫說著放下了筷子“既然建平讓我知道了這個事情，你就去報個名。老管別人怎麼講，事情還搞的好的啊？”
“曉林啊！你爸這句話說的好。只要符合條件你就去報個名。回中心上班了找對象也好找一點。你爸到時候也會想辦法的。”
老莫聽了，向右斜瞄了一眼莫林媽，心裡想著：哼！你懂個屁！
爐子裡固體酒精在做消失前最後的掙扎，鍋裡的粉絲好像聽到了火焰發出的最後的吶喊，卻也安然地躺在那，它知道自己也時日不多了。它已沒了當初的堅韌，現在怕是一夾就碎了。火焰在最狂妄的時候可管不著鍋裡的粉絲，就像現在，即使千般撲騰，也換不來粉絲的半點同情。
莫林自己猶豫了兩天，在報名截止的那天下午，將報名表交了上去。
公告出來了， 內部招聘一名黨群宣傳幹事。應聘者兩人，莫林是其中之一。
在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非常玄乎。就像這個單位裡發生的事情一樣，你不知道消息是通過什麼方式什麼途徑傳播的。他一邊以像想象不到的速度傳播著哪怕是早上刮鬍子時刮出血這樣的小事，一邊又製造著你更加無非想象的流言，有真有假。好像總有個攝像頭盯著你似的。上午多上了兩躺廁所，沒多久，前列腺炎就隨著這兩趟廁所一起被製造出來了。簡直沒法說。
公告出來前，就有人跟莫林開玩笑，管莫林叫莫幹事，辦公室的幾個同事也都跟著叫了起來。公告出來後幾天就連莫林的領導也跟莫林開起了這個玩笑。莫林很無奈，說自己就報個名，去試試看，叫同事們還是管自己叫小莫。
有幾個其他二級單位的人還打電話給莫林跟莫林道喜，說莫林回中心去就是升官了，以後可別忘了他們。莫林向他們解釋著，他們就說，你爸跟吳主任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又沒什麼的！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再說了，你自己又適合搞這個，年輕嘛！老洪（另一個報名的人）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什麼也不懂，就一管倉庫的，不是你是誰啊！這個時候莫林就說自己經驗不足之類的話搪塞。
說的人是用一個嘴巴在說，聽的人是兩個耳朵在聽。耳朵又偏偏離腦袋最近，這兩耳飄進去的話也沒法從兩個鼻孔裡出去。多了，久了就都鑽著人裡腦子裡去了，抹不去。
莫林在積極地準備著面試，收集資料，準備講話稿。腦海裡總是別人叫他莫幹事的聲音。也沒什麼不對的，自己年輕，懂這一塊，還特別願意學習。另一位報名人莫林也大致瞭解過，好像沒有什麼出彩的東西，一直在後勤工作，溫水煮青蛙。
後勤在這個單位是個什麼什麼人都能去的地方，卻又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了的。事情不多，壓力不大，但是工資照樣不少，在很多人眼裡是個美差。
就這幾天，莫林越想越多，越想越細。就這麼兩個人，自己確實不錯。父親跟吳主任的關係有什麼關係呢？在這個單位裡這樣的情況確實多了去了。打鐵還需自身硬，這麼個差事自己難道還應付不過來？
除了面試的資料，莫林想著現在宣傳口徑和內容的不足；莫林想著宣傳幹事這份工作後的規劃； 莫林想著不用再開一個小時的車上下班；莫林想著新的辦公桌上要放的多肉；莫林想著……
面試的那天下午，天很好，天好了路上似乎也就不堵了。其實人的心不堵了，那路也就自然不堵了，人的心堵不堵怕也不全是看天吧。
面試的人總共五個，吳主任就坐在中間。莫林準備的很充分，對拋來的問題對答如流，還闡述了很多新的觀點，看樣子那五個人都比較滿意。特別是吳主任，對莫林新穎的觀點總是讚許有加。
莫林的心情很好，跟著車裡的音樂哼著歌。
對於莫林來說，剩下的就是等待。有人說等待就是煎熬。此時的莫林恐怕無法認同，對於莫林來說，更多的是激動。就像過不了幾天就要結婚接新娘似的。莫林把之前看好的多肉在淘寶上下了單，這是給“新娘”的禮物。
流言，流言，還是流言，更多的流言在莫林的耳朵旁飄過，他曉得今天下班前公告就要出來了。流言有的時候並不全是假的。各種各樣的流言，莫林有些緊張了，表面卻還是和往常一樣，只是 他的那兩隻耳朵張得更開了！
等待！說到底就是一場煎熬！下班前十分鐘，如流言所說，公告出來了，如流言所說……
“吳主任，這杯我敬你！感謝這次對我的關照！以後也要你多多關照啊！”
“哪裡哪裡，沒什麼關照不關照的，以後好好幹。”
“小洪，以後要多聽吳主任的。來！建平，我敬你！”
“哪裡哪裡，謝謝洪書記。”
…………
公告 ：經中心黨群辦招聘小組集體討論決定，聘用 洪斌 為 黨群辦公室宣傳幹事，考核期三個月。
莫林當時看著這公告，馬上關了電腦。準備開車回家，在車上坐了很久，又回到辦公室打開了電腦看了一遍公告。坐在椅子上很久。這是公告，不是流言。下午的流言就是這公告，可是之前的流言卻又和公告不同，這該死的流言。
莫林給家裡發個消息說不回去吃飯，在辦公室裡待了很久，抽完了同事桌子上留下的半包煙。莫林想不通，抽完了煙想不通，關上了電腦想不通，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他還是想不通，聽著汽車引擎的聲音他還是想不通，看著街上閃爍變換的紅綠燈他更加想不通。
晚上起了霧，天上飄著小雨。車在這雨絲中穿梭著，風把路上行人的傘吹得歪歪的。路上的車燈像是串起來的燈籠在霧雨裡遊蕩。
有一個“燈籠”爆炸了，閃著強光。“茲！”，刺耳的剎車聲；“嘭！”，激烈的碰撞聲；“操！”無奈的狂叫聲；“唧唧呱呱”是圍觀人的議論聲；“嘟唔嘟唔”是警車的聲音，隨後是“滴唔滴唔”救護車的聲音。對於一場車禍來說這是標配。汽車撞上了一輛電瓶車，對於這樣的天氣，似乎這樣的場景也是標配。
…………
後面的這幾天對於莫林來說自然是不能平靜的！流言依舊四起，莫林卻滿不在乎了！
公告：洪斌同志醉酒駕駛肇事，情節嚴重，影響惡劣，給予洪斌同志嚴重黨內警告處分，並撤銷其黨群辦宣傳幹事職務。
公告：經中心黨委商議，黨群辦招聘小組臨時討論決定聘用 莫林為 黨群辦公室宣傳幹事，考核期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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