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缨子

萝卜缨子

缨子,是一种装饰物。红缨枪上的缨子,是作装饰用的,看旧小说,看到书上写一杆银枪飞舞,就能想像到银枪上的红缨上下翻飞的样子,书好看,想像也是极美的。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迷恋那些旧小说时,心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杆装了红缨子的木枪,那杆枪在我的手中,也能舞得缨花翻飞。

合欢花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马缨花。马缨花原本是头状花序,但马缨花是调皮的,它在花枝的枝顶改变了主意,将自己排列成了圆雉花序的样子,这是一个美丽的玩笑,不然,马缨花也没有这样的好看。马缨花一开,粉红的花朵一小撮一小撮的,毛茸茸的,热热闹闹地挂在枝头,远远地望去,那样喜庆。

萝卜的幼苗,也是被人称作萝卜缨子的。夏末秋初,萝卜下种了。萝卜是开穴点播的,一穴里撒下几粒萝卜籽,大田放水漫灌后,土地吸足了水,再将水放干。一灌一放,萝卜籽在潮润的土地里,只要几天的时间,就长出两片相对而生的嫩绿真叶,真叶的叶腋间慢慢地抽出子叶来。萝卜喜水,只要水好水足,萝卜的叶子长得极快。一棵萝卜的叶子长开了,拨起来,倒提着,像是一个绿色的缨子,翠生生的好看。

一个萝卜一个坑,是极俗的道理,也是极形象的说法。一穴萝卜里,种子撒得多了,是要间苗的,不然萝卜太挤,是长不大,也长不好的。间出的萝卜缨子,根是白白细长的,那是还没开始生长的小萝卜,长长的叶柄是淡绿如玉的,一碰即断,叶色沿着叶柄展开,颜色略深一点。新鲜的萝卜缨子,细嫩、脆生,真是好东西。

汪曾祺有一道拿手菜,是拌菠菜、拌荠菜,是应时的菜。他不仅自己常做这两道菜,还极热心地教会了许多朋友做这两道凉拌菜,而且经他点拨的人,无不是试做成功的,汪曾祺对这一点是自信,也是得意的。

萝卜缨子,也是做凉拌菜的好材料。不知道汪曾祺是否做过这道菜,只是在他的文字中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内容,这多少是有点遗憾的事情。拌萝卜缨子,其实是一道最简单的凉拌菜。新鲜的萝卜缨子,洗净,过开水略焯一下,捞起,沥干,切碎,略洒点细盐,拌开即可。萝卜缨子不同于菠菜和荠菜,菠菜、荠菜叶多杆子少,可以在菜盘上抟成宝塔状,上面撒上蒜末和姜米粒,吃时推倒,拌开,过程很有趣。萝卜缨子,杆子多叶少,不易于抟成宝塔状,只需拌好上盘,一盘青翠,简单好看。吃拌萝卜缨子,图的是新鲜、脆嫩,略带点萝卜的清甜味,是不需要加醋、酱油、芝麻油的。也有人喜欢在拌萝卜缨子时,加一点蒜末同拌,总觉得蒜味冲淡了萝卜的清香,似不可取,我是不喜欢这样做的。

萝卜间苗的时候,间出的萝卜缨子,太多了,吃不了,总不能浪费了。母亲就腌上一些萝卜缨子。此时,夏天的腌豆角、腌菱角菜、腌芡实梗,已经吃得有点腻了,冬天的腌九头鸟、腌萝卜还没有登场,腌萝卜缨子,是最好的选择。

腌萝卜缨子,是暴腌成的,不像冬天的咸菜,要经过时间的转化,才渐渐入味。我家的腌萝卜绸子,放在一个敞口的瓦钵子里,盖着一个粗陶的盖。母亲腌好后,就不去管它了,而我常揭开盖子来看看,看萝卜缨子什么时候能腌好。腌萝卜缨子,只需几天的工夫,就入了味。母亲心里是有数的,而我常担心母亲忘了家里还有一钵子腌萝卜缨子呢,所以就常去看,还会时不时的提醒一下母亲。

新腌的萝卜缨子,不咸,颜色依然翠绿,只是比新鲜的萝卜缨子的颜色略深一点,也依然是脆嫩的。腌萝卜缨子切碎,加点干红椒、蒜末,过素油清炒,佐粥佐饭,味道极好。

萝卜缨子上市的时候,天气就凉了,秋高气爽,人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我在想,秋天是不是也是脆嫩的呢,像一盘脆嫩的拌萝卜缨子,淡淡的,清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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