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治療是以戲劇和劇場活動為手段，用以協助人們去了解與疏緩社會及心理上的難題，解決精神上的疾病與障礙的一種治療方式。它以簡單的象徵性表達、創作性的架構，包括口語與肢體的交流，使參與者藉著個人與團體來認知自我。戲劇治療不僅適用於心理疾病患者，同時也適用於普通人群，包括成人和兒童。
不久前，Stephen Breithaupt 先生應ExPsy心理國際教育組織之邀，在北京和諸位國際心理大咖一起出席了“兒童青少年教育及心理健康高峰論壇“，並在會後接受了菁kids的採訪。
文｜阿褚 圖｜受訪者提供、pixabay 編輯｜齊琰
Stephen Breithaupt：美國Telecare Heritage 康復中心主任；美國奧克蘭急性精神疾病康復治療機構負責人；美國註冊戲劇治療師；好萊塢知名影視劇演員；百老匯戲劇演員。
當一直躲在衣櫃裡的“小孩”終於從衣櫃裡出來的時候，“媽媽”抱住了他，這時，兩個人都哭了。
“媽媽”說：“在抱住他的時候，我個人內在一個傷痛浮現了出來，所以我哭了。”
“孩子”說：“躲在衣櫃裡的那一刻，喚起了我小時候內心類似的恐懼……”
這是在Stephen Breithaupt的戲劇治療工作坊中呈現的一幕。
觀察者，抓住投射的意義
“在戲劇治療的過程中，我們會採用各種各樣的技術，幫助來訪者更清晰地看清自己和他人。 比如心理劇，或者家庭雕塑，同時可能借助面具、手偶等一些道具……”曾經身為百老匯知名歌劇演員的Stephen講起話來真摯熱情，感染力十足。
有經驗的戲劇治療師會依據來訪者本人的情況和所處狀態，採用不同的處理模式。與戲劇治療相關的模式和技術手段多種多樣，比如心理劇治療、藝術治療、音樂治療，它們和戲劇治療都屬於不同的模型（modality）。
在特定的舞臺情境中，來訪者可能會跟隨音樂起舞，戴上面具即興表演一個設定情景中的角色，或者寫一段童話……
所有這些手段的目的，其實是通過行為或者作品的投射，觀察到來訪者內在被忽視的意識。將來訪者本人沒有意識到的問題浮現，同時也使治療師可以漸漸深入瞭解到問題的根源所在。在發現問題之後，繼而進一步解決問題。
“我們對一個問題能夠深入探索到什麼程度，是和來訪者與治療師相處的時間密度相關的。”Stephen說。
比如在前兩天的工作坊中，Stephen為一位學員做了家庭雕塑（Family Sculpture）的練習。這位學員扮演她自己的姐姐，過程中，她需要用姐姐的角度思考和感受。
這種換位思考的練習，親身做出來和只坐在那兒想象，是完全不同的。這位學員在總結時說：也許我對我姐姐太苛刻了，而我一直沒意識到。
“如果這位學員每週來見我一次，我們就可以把這次雕塑中發現的問題進一步深入探索下去；如果這位學員是我治療院裡每天都見面治療的來訪者，我們的探索又可以更深入一點；但即使是在這樣一天的工作坊裡，學員也會有一個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新認識，這可能是她做出改變的一個開端。“Stephen說。
在行動和練習中，有意想不到的力量
戲劇治療比較特別的一點就是，來訪者有機會進行實際的練習，他們可以通過表演來演練自己在面對問題情境時的反應。
比如在和兒童做治療時，通過表演令他們恐懼的場景可能會有助於練習他們在類似場景實際發生時的反應，比如被老師訓斥，或者被同學欺負……對於成人的意義也是相同的，一位很容易被妻子點燃怒火的丈夫，在戲劇表演中可以練習還能做出什麼其他的反應，這些練習有助於他在真實生活中做出更好的改變。
“有些時候情節框架是被治療師設計好的，參與者在劇情範圍內自由發揮，為自己的角色設計臺詞。有些時候參與者會進入到創作型戲劇的狀態中，自行推動情節的發展。“Stephen說，”治療師在跟隨中觀察和掌控進程。戲劇治療可以在一個群體內發生，也可以以一對一的形式進行。”
Stephen談起他帶領一個小組做的童話劇練習，這個童話名為“鎮上的人和樹”（Townspeople and the tree），大意是一個鎮上的人都極其懶惰，完全懶得照顧自己的鎮子，鎮長想了各種激勵的方法也不奏效。
一天，颶風將一棵巨大的樹吹到擋住了主幹道，但鎮上的人都寧可繞路，也沒人願意去移開那棵樹。鎮長讓隨從偷偷在樹下埋了金子，發動鎮上的人一起把樹挪開，可鎮上的人都認為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繞路又有什麼不對呢？除了一個貧窮的年輕人，嘗試將樹挪開，卻沒有一個人肯幫他。鎮長讓隨從們幫年輕人挪走了樹，並讓他發現了埋在那裡的金子。
在Stephen的戲劇課堂上，他並沒去觸及這個童話所謂的寓意，而是開始問學員問題，比如：為什麼鎮上的人很懶？為什麼他們不願意去挪樹？大家的回答五花八門，這就是一個換位思考的過程。
之後Stephen又假設：如果樹代表一個障礙，而金子是挪走這個障礙後的收穫，你的障礙和可能的收穫會是什麼？有個姑娘認為如果將“沒有自信心“這個障礙挪走，自己就能收穫更加順利的生活，這就是發現問題、設立目標的開端。
最後，Stephen讓學員把這出童話演出來，並且演了一遍之後可以交換角色。最後在討論時，人們會發現自己在演出不同角色時感受也是不同的，這會令他們代入自己的生活角色。
比如有學員的感慨是：其實自己在生活中不必只扮演一成不變的角色，照顧者也可以被照顧……自己有自由去選擇不同的角色。
有學員發現同樣是表演鎮長，A是一個強勢的鎮長，B卻是一個溫和的鎮長，從而對自己的內在有更深的覺察。
通過這樣一個小小的表演，學員可以為自己的未來理清前路，同時對自己也有了新的覺察和解讀。
“作為一名治療師，最重要的能力是學會傾聽和敏銳的觀察。”Stephen說，“在一組人共同學習的場合下，我試著照顧到每一位學員，但大多數情況是，他們彼此會彼此照顧，從對方身上學到更多，覺察是無處不在的。”
戲劇老師：從哪裡開始沒那麼重要，但要知道自己去往何方
在國外，戲劇課程是學校常見的標準課程，在學校的戲劇課程中，比較常見的方法是應用創造性戲劇（Creative drama），這可以更好地激發孩子的創造力和自信心，同時也可以通過表演緩解壓力，如果老師有相對敏感的覺察力，一方面可以引領孩子經歷更好的自我成長，另一方面也可以及時發現到孩子正在經歷的情緒困難。
當被問及“作為一名學校裡的戲劇老師，戲劇專業的背景和心理學專業的背景哪個更重要？”，Stephen回答：“我個人的觀點是兩者都可，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當然，具有戲劇方面的專業背景在開始的時候會更容易一些，因為老師會知道如何帶著孩子們排練、演戲、面對舞臺……但是要真正做好戲劇教育，是有機會更深入地影響到孩子們的內在生長的，這就需要老師去加強心理學專業的學習。“
”我身邊大多數和藝術相關的心理治療方法從業者，從藝術領域開始的比較多，比如音樂家或畫家等等，他們之後會強化自己在心理學上的知識。“Stephen繼續說。
“但是！”Stephen刻意強調說，“這絕對不是必須的。舉個例子，我自己的導師，她在戲劇治療領域做出了很多開創性的工作，是著名的戲劇治療專家。她最早的出發點，就是一名教育者，而非專業的戲劇表演者。”
所以，“作為老師，你要關注的不只是帶領孩子排一齣戲，而是要反覆思考，我為什麼要帶孩子排這出戏。”Stephen說。
戲劇治療是特別適合幫助孩子的心理舒壓方式，但是不僅中國，即使在這項方法的發源地美國，戲劇治療師的資源也相對貧乏且昂貴。所以Stephen非常鼓勵父母通過工作坊、課堂或者書籍學到一些方法，幫助孩子的內在成長。
“別等待，學習去做一些事情。”Stephen說，“無論你是不是專業的治療師，你是孩子的父母，而戲劇是非常健康的養育技術。做一些嘗試，讓自己成為孩子夠得到的治療師。 ”
Stephen推薦父母可以到Amazon的英文網站上搜索關鍵詞—— Creative drama with children，有很多書中都會推薦可以在家庭中和孩子一起玩的戲劇遊戲或基本方法。Stephen自己也會在今年內出版一本在家庭中應用戲劇療法的書，他很期待這本書能夠翻譯成中文出版。
無論對孩子還是成人，戲劇都具有日常生活難以企及的魅力，帶著一顆覺察的心，我們可以透過戲劇，換一種方式認識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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