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剖腹產,他對主刀醫生說,「大人死活不用管,只要保孩子」

冰冷的空氣中帶著如死般的沉寂,一張塗滿藍漆的鐵床安靜地停放在空蕩蕩的屋子裡。

素白的床單下,微微隆起的一團,依稀能辨得出是個孩子的軀體。

楊淼焱死死咬住自己的舌頭,嘴中泛出的濃郁血腥味被她強行吞嚥下肚。她直直的望著那白花花的一團,沒有勇氣去揭開那層白布。

汪洋穩住情緒走到床邊,準備抬手揭開白布再看看盼盼,但一直沉默的楊淼焱尖銳叫道:“不要!”

汪洋的手停在白布上方,安靜地看著楊淼焱,他也在為一個生命的流逝感到痛心,那還只是一個兩歲的孩子啊……

“那不是我的盼盼,汪洋,我們走吧……”

楊淼焱的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她張嘴大聲對汪洋喊道,潔白的牙齒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這是她第一次喊出汪洋的全名。

“楊淼焱,盼盼已經死了,這就是盼盼……”汪洋不希望楊淼焱在此刻逃避,他掀開白布,入眼的小小屍體卻讓他的手連連哆嗦。

赤身的軀體已經長出屍斑,原本瘦小的四肢被水泡發成圓鼓鼓的藕條狀,小小腦袋上的五官已經腐壞看不出原貌。

只有脖子底下用粗紅繩吊著的一塊佛形玉佩才能辨得出,這就是盼盼!

“我的孩子……”

第三次剖腹產,他對主刀醫生說,“大人死活不用管,只要保孩子”

楊淼焱悽慘地嘶吼一聲,撲到床邊顫顫巍巍地盯著那玉佩反覆看著。

“盼盼,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

楊淼焱湊到那小腦袋邊上小聲地喊著,一遍又一遍的喊著。

“我的盼盼……我的好盼盼……你叫一聲媽媽,好不好……”

屍體腐壞發出的刺鼻味道擊得楊淼焱的期盼支離破碎,那個快要齊她腰高的,有著長長睫毛的她的女兒,再也不會醒來了。

“啊……”

楊淼焱發出痛徹心扉的嘶吼,她雙手死死扣住床板,嘴中噴出的血水染紅了蓋著盼盼屍體的白布,猶如一朵朵絢麗的梅花烙印。

整個太平間都能聽到楊淼焱那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是心臟被撕裂的聲音,那是五臟六腑被攪碎的聲音……

汪洋在一旁抹了抹眼淚,輕輕將楊淼焱摟在懷中,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中,不讓她再去看盼盼。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去安慰楊淼焱。

要她振作起來,堅強點?

再暖心的話語,在此時都是蒼白無力的言語,根本無法轉移楊淼焱一絲絲痛苦!

楊淼焱叫累了,她癱坐在地板上,將頭靠在床邊,看著那腫得泛白的小手僵硬地撐開成爪子狀,像是想抓住什麼東西卻撲了個空。

她抬手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食指放了進去,冰涼刺骨,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觸感。

“你睡著了手掌緊握,臉頰上有淺淺酒窩,在這一刻我看著你……”

這是楊淼焱經常對盼盼唱的歌,汪洋聽到過好幾次,每每都是幸福的味道。

只有這一次,是痛不欲生的吟唱。

第三次剖腹產,他對主刀醫生說,“大人死活不用管,只要保孩子”

歌聲突然停止,楊淼焱站起身子推著鐵床往外走。

“盼盼,媽媽帶你回家……”

汪洋攔住了楊淼焱。

“你醒過來吧……盼盼的後事還需要你……”

汪洋強行掰開了楊淼焱扣住鐵床的手,但楊淼焱在這一刻卻瘋癲般整個人趴到盼盼的身上繼續大哭。

“盼盼……媽媽在哭啊……你快起來幫媽媽擦眼淚,你快說你愛媽媽……”

“以前媽媽每次哭,你都會抱抱媽媽的……盼盼……你聽到媽媽在喊你了嗎……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不要你丟下媽媽……”

汪洋想抱開楊淼焱,奈何看似瘦弱的她此刻力氣卻大得驚人,無奈只得喊外頭的工作人員進來幫忙。

“盼盼的身體已經被你壓變形了,楊淼焱,你振作點……”

汪洋大喊。

楊淼焱狠狠掃了自己兩巴掌,不停地用頭撞鐵床:“對不起,盼盼,媽媽弄疼你了……媽媽幫你吹吹……”

“楊淼焱,殺害盼盼的兇手還沒有找到,你必須站起來!你聽到了嗎?”

汪洋抱住了楊淼焱的頭,用力大聲叫喊。

楊淼焱被汪洋這一吼瞬間安靜下來,她看著已經被白布全部蓋住的盼盼,默不作聲。

汪洋以為楊淼焱已經清醒過來,想繼續張嘴告訴她等下需要去給盼盼辦死亡證明。

但他剛張嘴,楊淼焱卻立馬“噓”了一聲,用嘶啞的嗓子悄聲說道:

“盼盼在睡覺,不要吵到她了……我們出去說……”

一直在門口看著的醫生鼻頭一酸,見多了生離死別,也沒能在這一刻止住自己的心痛。

汪洋吸了吸鼻子,柔聲對楊淼焱說道:“好,我們出去說……讓盼盼在這裡睡……”

連哄帶騙地將楊淼焱安排到一個病房,然後吩咐護士給她注射了鎮定劑,汪洋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江皓軒的電話,良久,那邊才傳來一聲有些慵懶的男聲。

“喂”

第三次剖腹產,他對主刀醫生說,“大人死活不用管,只要保孩子”

“江先生,我是汪洋醫生,希望您現在能過來一趟漢陽中心醫院,有重要的事……”

話還未完就被江皓軒,裡頭的慵懶聲音變成冷漠和凜冽。

“你就是那個給楊淼焱做剖腹產的醫生?呵,你有種,我要你保孩子,你居然救了那個女人……”

“產婦有權做第一決定人,我不會是非不分。”汪洋言簡意賅說道。

“是這個原因嗎?呵呵,汪醫生,我可是聽說那女人和那兩個野種現在都住在你家,難不成,那兩個野種是你的?”

這件事整個中心醫院人盡皆知,江皓軒去結醫藥費的時候就聽說了,聽得汪洋打電話給自己,江皓軒將自己綠帽的佩戴者直接認定了就是汪洋。

汪洋皺皺眉,覺得江皓軒說的話太難聽,但現在卻不是跟他計較這些的時候:“江先生,盼盼出事了,現在在中心醫院,請你過來一趟。”

楊淼焱現在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已經沒法處理盼盼的後事,不管江皓軒是不是盼盼的生父,他也有責任和義務過來協助處理。

江皓軒微微一愣,不假思索問道:“盼盼怎麼了?”

“楊淼焱在整個漢陽市都貼滿了告示,包括你們公司樓下的通知欄都貼了,難道江先生就一眼都沒看?”

汪洋感到不可置信。

“我在外地出差,不清楚漢陽的情況……”

江皓軒如實說道,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多,立馬陰沉下來:“那孩子又不是我的,她的死活都跟我沒關係!”

“人心都是肉長的,江皓軒,盼盼叫了你兩年的爸爸,你當真這麼絕情嗎?”

“楊淼焱現在精神極不穩定,盼盼的後事需要你來處理,不管是從法律上還是道德上,你都應該出現!”

汪洋說完,直接掛斷電話,漢陽市何時有了這樣的渣男,真是毀壞城市形象!

江皓軒看著手機屏幕變黑,裡頭倒應出自己的驚愕模樣,他才後之後覺的反應過來。

盼盼的後事?

盼盼,死了……

楊淼焱看到江皓軒,並沒有多餘的情緒,她緊緊抱著甜甜,坐在角落的長椅上,一句話也不說。

“盼盼,你長這麼大了……”

楊淼焱摸著甜甜的腦袋輕柔的喊著,眼神中是能滴出水來的柔情和愛意。

甜甜死死的咬住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楊淼焱,任由她抱著自己,不敢說話,不敢動彈。

看到江皓軒,甜甜眼神中的恨意似能直接穿透他的心臟,讓江皓軒不由得一驚。

短短几日,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就如此毒辣了嗎?

第三次剖腹產,他對主刀醫生說,“大人死活不用管,只要保孩子”

當那小小的骨灰盒從火葬場拿了回來,楊淼焱原本混沌的眼神才變得微微清澈,她鬆開了被她緊緊摟住的甜甜,然後雙手接過那冰涼刺骨的瓷罐。

“盼盼不怕,媽媽哄你睡覺覺……”

楊淼焱吻了吻瓷盒子,然後輕輕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子。

甜甜知道,那是楊淼焱睡前哄她和妹妹睡覺的安眠曲。她摸了摸冰冷的瓷罐,止不住的抽泣……

江皓軒的內心也有些不好受,這次會還沒開完就提前跑了回來幫忙處理這個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你節哀順變,我走了。”

本想直接走人,但看到楊淼焱神志不清抱著骨灰盒唱歌,江皓軒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聽到這個聲音,楊淼焱抱著骨灰盒站起了身子,直直地走向江皓軒。

“皓軒……”楊淼焱像曾經一樣喊著他,聲音中帶著無助。

江皓軒覺得自己的心口一抽抽的痛,他緊了緊咽喉,沒有說話,沒有動彈,任由楊淼焱朝自己走來。

“盼盼睡著了,你抱抱她好嗎……”

“盼盼說她想爸爸了……你摸,她的身上冰涼冰涼的,盼盼說她要爸爸爸爸就不冷了……”

楊淼焱步步朝江皓軒走去,江皓軒聽得她嘴中的話連連後腿。

“楊淼焱,你瘋了!這只是骨灰盒!盼盼已經死了!”

江皓軒被逼到了牆邊,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推開楊淼焱。

“皓軒,盼盼真的是你的孩子啊……她不是野種……你聽……盼盼在哭呢……她說爸爸不要她了……”

楊淼焱悽慘地道著,臉色慘白如紙,兩隻眼睛深陷入黑紅的眼眶,如同一個油盡燈枯之人,更像一個剛從棺材裡跳出來的已死之人。

甜甜被媽媽的樣子嚇壞了,她的無聲抽泣變為嚶嚶大哭,站在一側默不作聲的汪洋連忙抱住甜甜,將已經嚇壞的甜甜緊緊地摟在懷中。

“她們兩個都不是我的孩子!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江皓軒叫道。

第三次剖腹產,他對主刀醫生說,“大人死活不用管,只要保孩子”

“還記得你三年前唯一一次回家過夜的那晚嗎?皓軒,盼盼就是那一晚的結晶,她是你的孩子,我沒有騙你!”

楊淼焱神色焦慮的解釋著,看到江皓軒無比震驚的樣子,她繼續說道,“那晚你和師百合吵架,所以你回來睡了,你喝多了……看到我從浴室出來,你便把我抱到了床上……”

“你自己說的那晚我們什麼都沒發生!”江皓軒不願相信,可他越反駁,心底對盼盼的認可就愈發強烈。

“那親子鑑定上寫的明明白白……”江皓軒覺得自己此刻的辯解太過無力,他有些口乾舌燥。

“你對芒果過敏,盼盼也對芒果過敏;你頭頂有兩個髮旋,盼盼頭頂也有兩個,難道這還不足夠證明嗎?”

楊淼焱痛苦地吼叫著,她和江皓軒之間已經只有一個骨灰盒的距離,江皓軒隔著襯衫感受到那刺骨的涼意透過衣裳直直地穿透了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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