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公文化|釋道儒三教與關公崇拜

釋道儒三教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關公崇拜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其形成以及演變過程當然脫離不了三教對它的深刻影響;而關公崇拜也得到了釋道儒三教各自的認同,納入了各自的體系之中。正如清代關廟有一副流傳甚廣的楹聯,其上聯所述:“儒稱聖,釋稱佛,道稱天尊,三教盡皈依。式詹廟貌長新,無人不肅然起敬”,正是反映了這種狀況。

佛教和道教在關公崇拜形成發展歷程中,曾起過非常關鍵的作用。一是將關公“請進”了宗教的門檻,為以後的逐步神化奠定了基礎;二是在關公被神化的過程中,以濃墨重彩予以誇飾,對關公最終走上神壇的高層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三是在關公崇拜的民間流佈、擴散和普及過程中,宗教也發揮了傳播介質的作用。

佛教是最早參與神化關公活動的宗教,它們通過一個出自陳隋年間的“關羽顯聖”的傳說,率先將關公引入了佛家的門檻,使之成為佛教護法伽藍。“關羽顯聖”現知最早的記載為802年(唐貞元十八年)董促《重修玉泉關廟記》(載《全唐文》卷六六四):“陳光大中,智顫禪師者至白天台,宴坐喬木之下,夜分忽與神遇,雲:‘願舍此地為僧房。請師出山,以觀其用。’指期之夕,萬壑震動,風號雷虢。前劈巨嶺,後堙澄潭,良材叢僕,周匝其上;輪奐之用,則無乏焉。”宋代張商英在《重建關將軍廟記》中,對這一事件也進行了描述。至宋,天台宗名僧志磐所著《佛祖統紀》首次將“顯聖”之說編入佛教典籍。佛教名著《佛祖統紀》及《高僧傳》言,隋開皇初天台宗智顫和尚參禪玉泉山,一夜忽有一美髯神將與一俊秀少年顯靈聽講道而皈依之,智頡乃表奏文帝,封為佛教護法“伽藍”尊者,與韋馱共侍佛殿。在宋人編纂的《釋氏要覽》一書中記述,佛門伽藍神原有18位,關公成了第19位。元代,世祖尊崇佛教,用漢關壯繆為佛教監壇。另一個較早實行本土化的佛教派別是禪宗。“關羽顯聖”之說亦得附禪宗流佈。《歷代神仙通鑑·卷一四》記述:“(唐儀鳳末年)神秀至當陽玉泉山,創建道場。鄉人祀敬關公,秀乃毀其祠。忽陰雲四合,見公提刀躍馬。秀仰問,公具言前事。即破土建寺,令為本寺伽藍。自此各寺流傳。”

宋元之時,在民間專門供奉關公的關帝廟大量湧現的同時,佛教寺廟中為“伽藍神”關公立廟者已出現,如建於1173年(金大定十三年)的山西平遙慈相寺中有關真君廟;建於宋代的東隅仇香寺也有關公祠。明清時期,佛教寺宇供奉關公為伽藍菩薩者日漸普及。據《古今圖書集成·神異典》記載:“禪林道院中有護法日‘伽藍’。或當戶而立,或拱侍於旁,神不拘一。而以關帝作伽藍者大概十八九。”迄今為止,五臺山顯通寺、北京雍和宮、杭州靈隱寺、九華山肉身殿、蘇州西園寺、開封大相國寺等都供奉有關公作為“伽藍”的神像。

道教是參與關公造神運動最為積極、對神化關公發揮作用最大的宗教,在抬高關公的地位、促進皇家崇奉與普及民間崇拜方面發揮了極為關鍵的作用。在關公去世不久的一段時期內,道教就認為他是天界北極紫微宮的朱衣神,尊稱他為“翊漢天尊”。宋元時期,道教迅速發展,社會影響空前巨大。北宋初,太祖、太宗、真宗諸帝秉承了周世宗“滅佛興道”的餘緒,轉而向道教尋求庇佑皇權的神靈法寶。道教也不失時機地抬出深受民間敬奉的關公,為鞏固他們的政治地位、壯大自身實力、進一步擴大道教影響服務。最有代表性的事件,就是炮製出張天師請關公“解池斬蚩尤”的顯靈故事。《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三“義勇武安王”篇記載:“‘鹽池自古生鹽,收辦宣課。自去歲以來,鹽池減水,有虧課程。此係災變,敢不聞奏。’帝遣使持詔至解州城隍廟祈禱焉。使夜夢一神告日:‘吾城隍也,鹽之患乃蚩尤也。往昔蚩尤與軒轅帝爭戰,帝殺之於此地鹽池之側,至今尚有近(遺)跡。近聞朝廷創立聖祖殿,蚩尤大怒,攻竭鹽池之水。’颯然而覺,得此報應,回奏於帝。帝與群臣議之。王欽若奏日:‘地神見報,當投祭以禱之。’帝遣呂夷簡持詔就鹽池禱之。祭畢,是夜夢一神人戎服金甲持劍,怒而言日:‘吾乃蚩尤神也。奉上帝命來此鹽池,於民有功,以國有益。今朝廷崇以軒轅,立廟於天下,吾乃一世之仇也。此上不平,故竭鹽池水,朝廷若能除毀軒轅之殿,吾令鹽池如故。若不從,竭絕鹽池,五穀不收,又使西戎為邊境之患。’言訖而去。夷簡颯然而覺,(將)其夢中之事回奏於帝。帝亦夢之。王欽若奏日:‘蚩尤乃邪神也。陛下可遣使信州龍虎山詔張天師,可收復此怪。’帝從之,乃遣使召天師至闕下。帝日:‘昨因立聖祖軒轅殿致蚩尤怒,涸絕鹽池之水,即今之患,召卿斷之。’天師奏日:‘臣舉一將最英勇者,蜀關將軍也。臣當召之,可討蚩尤,必成其功。’言訖,師召關將軍至矣,現形於帝前。帝雲:‘蚩尤竟絕鹽池之水。’將軍奏日:“陛下聖命,敢不從之!臣乞會五嶽四瀆名山大川所有陰兵,盡往解州,討此妖鬼。若臣與蚩尤對戰,必待七日,方剿除得。伏願陛下先令解州管內戶民,三百里內,盡閉戶不出;三百里外,盡示告行人,勿得往來,待七日之期,必成其功,然後開門如往。恐觸犯神鬼,多致死亡。’帝從之。關將軍乃受命而退。遂下詔,解州居民悉知。忽一日,大風陰暗,白晝如夜,陰雲四起,雷奔電走,似有鐵馬金戈之聲,聞空中叫噪。如此五日,方且雲收霧散,天晴日朗,鹽池水如故,皆關將軍力也。其護國祚民如此。”南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錢曾《讀書敏求記》、王世貞《弁州續藁》等書也有類似的記載。

關公“解池斬蚩尤”的傳說使道教更受皇家的重視。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間賜修關聖廟,宋徽宗於1104年(崇寧三年),封關公為“崇寧真君”等,一定程度上受到道教“降神”作法的影響。

明清兩代,道教繼續抬高關公的地位。1595年(萬曆二十三年),萬曆皇帝朱翊鈞應解州崇寧宮道士張通源之請,賜解州關帝廟日“英烈”。至今,山西解州關帝廟內東西兩廂仍保存有相當規模的道教官觀。1614年(萬曆四十二年),張通源又奏請將關公晉封為“帝”。萬曆皇帝遂賜封關公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震天尊關聖帝君”,並在正陽門關帝廟舉行了為期3天的盛大醮典。儀典上,還請全真道士周庀真等設壇供安,鎮靜方隅,肅清中外。

明清時期,道教門徒還假託關公名義頒降、編制了大量經讖和勸善書,極大地渲染、誇飾了關公的神秘和萬能。其中一部分被確定為道士日常誦讀之經,收入《道藏輯要》的主要有《忠義忠孝真經》、《帝君誥》、《忠義護國翊運真經》、《正一衝玄孚感靈章》、《護道彰感誓章》、《濟世消災集福忠義經》、《窮理窮性命上品說》等。另一部分則是民間廣為流傳的俗本,主要有《關聖帝君覺世真經》、《關帝明聖經》、《返性圖》、《訓教法語》、《戒世子文》、《洞冥記》等。《關聖帝君全書》(十卷)及《乾坤正氣錄》(八卷)等,則是彙編流行善書的文集。善書俗本中的《關聖帝君覺世真經》因傳播廣、影響大、註釋多,被稱為與《太上感應篇》、《文昌帝君陰騭文》齊名的“善書三聖經”。經讖、善書進一步提高了關公在道教神系中的地位,關公從此成為“管天地人三才之柄,掌儒釋道三教之權,上司三十六天星辰雲漢,下轄七十二地土疊幽豐,考察諸佛諸神,監製群仙群職”(清咸豐《武帝明聖經·聖帝寶誥》)的道教最高神祗。民間影響巨大的文昌帝君、孚佑帝君在關公的神光閃耀下,作了輔配。善書、經讖的廣泛傳播也進一步推進了關公崇拜的民間化、世俗化和普及化。

儒家遵行“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傳統,因而沒有把關公神化,而是把關公“聖”化。儒家除天地君親師之外,只有五種情況可奉而祀之:“夫聖王之制祭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禮記》)儒家接受並推崇關公的主要著重點,在於關公喜讀《春秋》,是儒家始祖孔子“《春秋》大義”的踐行者。所謂《春秋》大義,首先是效忠正統王朝。關公封金掛印,棄功名與厚祿如敝屣,效忠復興漢室的劉備,是“大忠”。關公身系蜀漢事業安危成敗,為“興復漢室”殉國捐軀,是“大義”。關公的“忠義”與儒家崇尚的價值觀和倫理標準恰恰合拍。對中國封建社會後半期儒學發展影響甚大的宋代名儒朱熹在《修後漢通鑑考辨》中,以孫權“襲取關某之類”事例論定:“學者但知曹氏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之為漢賊也”,實際上就是對關公“復興漢室”志向的充分肯定。鄭鹹所撰《元解州重修關廟記》稱:“而侯之忠主凜然,雖富貴在前,死亡在後,不可奪也。”就是對關公踐行倫理綱常,抗強扶弱,維護正統的高度頌揚。儒家在朝野之間,以自己區別於佛道兩教的特定視角和方式,歷經數朝數代,終於將關公塑造成了集綱常禮教、倫理道德典範與神奇勇武、扶佑正統於一身,與文聖孔夫子比肩的“武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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