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土地上沒有成長，只有閹割。
這是電影《狗十三》的一句影評，的確在這片土地上，懂事都夾雜著無聲的血淚。
相比2013年的《狗十三》，這部就更現實。
《毛嗑兒》
豆瓣8.1，卻只有370人看過。
《狗十三》的人物成長更故事化，簡潔明瞭的把血淋淋的的傷疤擺在你的面前，《毛嗑兒》則更加生活化。
但正是這種看似平淡的敘事方式，在幡然醒悟的那一刻更能擊穿人心 。
影片講述的是兩個北方農村的小男孩二寶和亮子。
春天，二寶和小夥伴在學騎二八大梁，這幾乎是北方農村每個小男孩都做過的事。
沒有手機，沒有各種各樣的電器，他們的童年反而更多姿多味。
亮子找了一個順手的樹枝做了彈弓，預備著玩好了可以打打鳥吃。
生活沒有給他們充足的物質資源，在廣闊貧瘠的土地上，他們有著自己尋找零食的辦法。
影片平行記述了兩條故事線，二寶和亮子各自的割裂式成長，相互獨立，偶有交叉。
亮子做好彈弓，開始拿空酒瓶練手，靜物打的準了，就拿活物院子裡的母雞練準頭。
還挺準，一彈弓下去打折了小白雞的腿，但雞是家裡食物的來源之一，知道犯事了不敢聲張，但這一切全被妹妹看見。
亮子哄妹妹不要告訴母親，謊稱會給妹妹糖吃。
二寶的家有頭大母豬，是二寶重要的玩伴，倆人總是在一處，大母豬就像豬保姆一樣陪著二寶。
學校開學了，老師要收學雜費了，可二寶默默的低下了頭。
母豬快生了，需要等豬崽賣了以後才有錢交，二寶的雜費還在豬肚子裝著。
亮子這邊小白雞腿傷後就開始不下蛋了。
母親嫌它不下蛋，白吃糧食，就讓亮子把它抓到後村賣了。
亮子抱著雞跑到後村預備賣雞，卻發現被賣掉的雞都被收雞人殺了。
知道是因為自己小白雞才遭此殺身之禍，亮子抱著小白雞轉頭就跑。
跑回家給它貼上膏藥，想著可以治好小白雞的腿。
接著，開始了每天專門伺候小白雞的日子。
喝水吃食的時候，亮子都為小白雞開路，轟走其他的雞，讓小白雞先吃飽喝足。
還時不時的查看一下它的瘸腿有沒有好一點。
晚飯母親燉的骨頭湯，父親說多吃點身體結實，吃啥補啥，這句話亮子記到了心理。
找來爛骨頭，敲碎了餵給小白雞，還為小白雞去抓螞蚱補充營養。
另一邊二寶已經上了小學了，還和爸媽一起睡，而且還像小時候一樣，總去摸媽媽的奶。
母親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二寶不明白為什麼現在不能摸了。
看見老姨在給孩子餵奶，在一旁的他十分好奇。
老姨，人奶啥味兒啊？
小時候你沒吃過你媽的嗎？
我小時候吃過忘了。
老姨用勺子，給他擠了點。
二寶吃下後，大失所望：沒什麼味啊。
從無味的母乳，到甜蜜的糖果，再到辛辣的白酒，越長大口味越重。
影片中除了兩條明顯的主線，還衍生出一條亮子妹妹的割裂成長線。
妹妹因為幫哥哥保密小白雞的事情，一直追問哥哥什麼時候給買糖吃，亮子沒法子偷了母親五塊錢，帶著妹妹去買糖。
拿著糖剛進家，就被母親詢問錢的去處。
緊接著就是一頓打，妹妹看著因給自己買糖而被打的哥哥，眼神複雜。
因為自己的嘴饞，哥哥就要捱打，以後不可以再嘴饞了，這是不好的行為，會有人捱打的。
扼殺慾望的種子，生根發芽。
二寶爸提出兒子大了，該分房睡了。
我爸比我還大，咋還能跟你睡。
在經歷幾次失敗後，父親直接把二寶的被子扔在外屋的小床上。
二寶趴在小床上不做聲，從此也可以一個人睡了，「精神斷奶」自此開始。
二寶家的大母豬生了，看著豬媽媽的奶，二寶也好奇的摸了一把。
豬崽養了一陣，可以換錢了，父親就將它們裝車拉去賣。
沒有了豬崽在身邊，豬媽媽低吼著，二寶明白這是它的難過，二寶為豬媽媽感到心疼，於是去追父親。
趁父親不注意悄悄抱回一隻小豬崽，陪在豬媽媽身邊。
可父親發現數量不對後，又折了回來把小豬帶走，走時還說了一句：
這孩子淨胡來！
亮子抱著小白雞飛跑回家的時候，收雞人也說過：這孩子咋回事麼？
大人早已不再把小動物當做生命看待，自然不懂孩子的心思，不懂對一個早晚要吃要賣的動物，氾濫什麼同情心。
孩子也不明白大人為什麼這麼殘忍，不理解大家都是會跑會跳的一起生活的，怎麼能說殺就殺，說吃就吃。
終於在亮子的照料下，小白雞腿不瘸了，但還是不下蛋，母親還是要將它賣給收雞人。
二寶的大母豬又懷了崽，但意外流產，獸醫說恐怕再也懷不了了，不能生崽子的大母豬也面臨被殺的風險。
一轉眼到了冬天，孩子們在湖上玩冰，即便不能下蛋，可在亮子的守護下，小白雞沒有被賣掉， 可還是沒有熬過年，死在了舅舅來家拜年的這天。
亮子聽到消息倉皇趕回家，拎起已經被剃過毛的小白雞，失聲大哭。
那我腿瘸了你也要殺我啊？
亮子不明白為什麼腿瘸了的雞就要被殺掉，有一天自己腿也瘸了的話會不會也被殺掉。不知他是哭自己害死了小白雞，還是哭自己以後會不會也被殺掉。
二寶媽叫來鄰居好友，支鍋燒水，準備殺豬吃肉。
門裡面大人們幹得熱火朝天，門外面二寶抱住豬保姆獨自傷心。
大人們殺豬，他躲在屋子裡，透過窗子看著豬保姆死在自己面前。
他從頭到尾，沒有反駁過，沒有求過爸爸不要殺它。
小小年紀的他很早就明白：有很多事情看似簡單，但自己卻改變不了。
二寶救不了豬，亮子救不了雞，生活教會他們的是妥協，若想好過一點就遏制慾望。
別想吃糖，別想保護小白雞，別想保護大母豬……
什麼都不要管，不要好奇未知事物，不要浪費情感，漸漸地我們就變成了喝酒的大人。
「毛嗑兒」 其實就是葵花籽。
孩子們冬也吃，夏也吃，在影片中經常出現。
向日葵是一種非常普遍的植物，對土地要求低，貧瘠富饒皆可，對溫度要求也不高，喜溫暖也耐嚴寒。
堅強的向日葵，正如同樣在這片貧瘠土地上孩子們。
不用園丁（父母）伺候，二寶天天和大母豬一起玩，亮子常去後山抓螞蚱。
二寶去攆送豬崽的父親，亮子去後村送雞，都是靠兩條腿，一跑十幾裡。
散養成長，就像葵花一樣無需管理。
但是花長成了就要摘，人們惦記它的籽，“小樹”長歪了就得砍。
父母在逼你成長前都說：都是為你好！
等長大後，我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有褒有貶。
的確砍掉了荒廢學業的枝杈，其中也包括我可能至今都覺得丟掉很可惜的幾枝春花。
比起“為你好”，我倒更懷念曾經被父親砸碎的木吉他。
不知道在小樹長成植樹人口中的“參天大樹”前，要經歷多少刀砍斧剁。
葵花窮其一生，在貧瘠的土地拼命紮根，努力向陽，到頭來就變成人手中的一盤毛嗑兒。
不知道向日葵一樣的孩子，能有怎樣的跨世紀未來。
第二年春天，二寶學會了騎車，看見自家新來的大母豬，開心的笑了。
亮子依舊坐在樹上，只是嗑著瓜子，
不再做彈弓。極其還原的場景和貼近生活敘事手法，有極強的代入感，讓很多人深有感觸。
沒有戲劇衝突，過年殺雞殺豬，雖然不捨可又無力保護。
一切都真實可感，才更血淋淋。
這是很多北方兒童的童年。
也許每個人的童年都有一頭豬和一隻雞。
我們就在這樣的痛苦無奈中，裂變著長大著……
閱讀更多 大森傳媒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