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樓頂的風，很大。
站在這裡，離天空更近，卻觸手不可得。
月亮也更大了，似乎也更明亮了，不知道月亮上是不是有人也如我一般，抬頭仰望天空，看著此刻的我。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個我曾深愛的世界。
你問我為什麼站在這裡？你問我是不是想跳樓？
是的。
我，胡言，下一刻就會從這裡跳下去。
2
兩年前，我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每天穿梭在擁擠的人潮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雖然薪水只能算是中等的水平，但至少我的生活過得很充實，我很滿意。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夠堅持自己的夢想，堅持在陌生的大城市裡再打拼幾年，而不是回到那個熟悉的小城鎮，也許就不會發生那件事，我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了吧……
因為父母年邁，一直催著我回家鄉找工作，不得已，我只能辭掉原來的工作，回家鄉方便照顧父母。
新報到的單位是一家中等規模的私企，我很順利地進入了技術部門，能繼續做這行，我還是挺高興的。
與周圍的同事相處也都挺愉快的，雖然似乎會有一些小團體，但總體上還是挺和諧的。
可能是我的長相是小姑娘們都特別喜歡的那種吧，從小到大，每隔幾個月都會有女生會和我表白。
進了這個公司也不例外，每個女生對我都很好，特別是坐在我對面的一個小姑娘小梅，從我進公司第一天起，就對我格外熱情。
然而，在她向我表白的那天，我還是拒絕了她，不是因為她家窮，也不是嫌棄她長得醜，只是，我對她實在沒有感覺。
可是，似乎就是從那天起，一切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我時常會在茶水間的門口看見一群同事竊竊私語，見我來了，尷尬一下，然後走開。
上廁所的時候，一旦我靠近，同事們就會立馬躲得遠遠的，彷彿我身上帶著什麼病毒。
有別的公司想要挖我過去，我拒絕了，剛從車上下來，就有人匿名把照片發到公司群裡，說我品行不端，傍富婆，還有心跳槽，洩露公司機密……
我百口莫辯，不知道到底做錯了什麼。
與我關係較好的技術部主管說，清者自清，他相信我。
可經理卻把我叫進辦公室，說小夥子還年輕，不要走錯路，她可以幫我，只要我……
看著女經理那張擦著厚厚一層粉的臉，我果斷拒絕了。
於是，公司裡，在沒有我在的地方，關於我的謠言更甚了。
3
那天，我和平常一樣，西裝革履，去公司上班。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公交車上的人比往常更多了。
我勉強擠上去，身邊還有好幾個稍顯油膩中年大媽，身材“魁梧”，滿臉橫肉。
其實我這個人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潔癖有些嚴重，平時也不太願意和別人接觸，更不用說那幾個大媽了，所以，我努力縮著自己的身體，儘量避免與她們接觸。
但是，就算事這樣，我還是總覺得屁股後面似乎有什麼總是“碰”著我。
公交車上人擠人，難免會碰到，這個我也可以理解，可是，一般不會捏吧？
我終於明白了，是有人在捏我屁股！故意佔我便宜！
我爆發了！
“阿姨！請您不要這樣好嗎？”
“什麼呀！”她比我更兇，“你說什麼呀！公交車上人嘠麼多，擠到碰到很正藏好伐！”
我深吸一口氣：“阿姨，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她立刻拉大嗓門：“你不會以為我在佔你便宜伐？開玩笑！小夥子，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能佔你便宜？你不好這樣血口噴人的啊！尊老愛幼懂伐？”
“就是就是！”旁邊有人附和。
“對呀！小夥子，不好亂講啊！要尊老愛幼！”一個禿頭的中年大叔也搭腔道，選擇性失明沒看見他身邊正有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奶奶看了他一眼。
整車人都在勸我，再看看那幾個大媽正在擼袖子，似乎是要聯合起來，我一個人還能怎麼辦？沒人會幫我啊，我只能陪著笑：“抱歉……可能是我搞錯了。”
還好下一站就到公司了。
我沒聽到，在我下車後，那些人說的話，他們說——
“你們看，那個小夥子心虛了，一停車就下車了。”
“是啊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小題大做！”
“就是，還不懂得尊老愛幼！學歷嘛越來越高，品格卻更低！還不如我們這代人……”
4
公司組織聚餐，晚飯後照例是去KTV唱歌。
因為人有點多，同事們車子有限，於是我便發揚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自告奮勇，把位置讓給其他同事，自己過去，反正也不遠。
可是我沒想到，在經過那條漆黑巷子口時，會被三個女人拖進去……
這件事鬧得挺大的，原因是，附近剛好有演員在拍戲，很多粉絲經過了這裡，拍了視頻，還有照片，還發到了網上……
那三個女人的臉被打了馬賽克，原因是她們是未成年人。
而我呢？
有同事說，照片上的我的右臉上的那顆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網友們說——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個男的平時一定很騷！”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男的肯定也很飢渴……”
“他平時肯定是衣服穿得很露的，不然怎麼會被盯上？”
“所以啊，男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平時不要總想著玩遊戲，有空去練練跆拳道空手道什麼的……”
“騷貨！婊子！髒死了！竟然和三個女的搞！”
“爽不爽啊？賤鴨！”
“匿名，我是他同事，那天本來是組織一起去唱歌的，他卻說什麼自己一個人過去，我一直懷疑，他是不是約好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可能是那幾個女的錢沒給到位，才會被他告強姦吧？嘻嘻，我也是猜的~”
“樓上說的有道理啊！”
“對呀！不然怎麼會偏偏找上他？看他長得挺帥的，估計平日裡就挺花吧~哈哈~”
……
看著網上的那些評論，我笑了，然後向公司遞交了辭呈。
我沒有注意同事們是用什麼樣的目光看我的，我也不在意了，現在的我只想回家，或許回家，就好了。
5
母親的眼睛都哭紅了，父親拿著掃把要把我掃地出門，說我丟人，抹了他的面子。
周圍都是看熱鬧的村民，有個小孩子還笑嘻嘻地向我扔了一個臭雞蛋。
母親拼命拉著父親，卻被父親推倒在地，我終於進了自家的大門。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小梅來我家了，說來看看我，母親似乎十分欣慰，燒了一桌子的好菜，吃過晚飯，還親自送小梅上公交車回去。
晚上，母親來找我談話，說覺得小梅不錯，是個好姑娘，屁股大好生養，又搶著洗碗做家務，讓我娶了她。
我笑了，拒絕。
之後的三天裡，父親一直在院子裡咒罵，母親則是上演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男女聲混合，呵呵，多麼直擊心靈！
“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想找只鳳凰飛上天不成？”
“兒啊！聽孃的話！娘是為了你好啊！現在還有哪個姑娘敢要你啊！娘還指望著你給我們老胡家傳宗接代呢……”
“丟了老子的臉，現在還有臉嫌棄別人？你個小畜生！老子不打死你！”
……
我不明白，我才是受到傷害的那一個，我從來沒做錯過任何事啊！
不對，我曾做錯過一件事……
我寧願自己從沒回來過……
6
老人們都說，自殺的人，會下地獄。
行，我寧願魂歸地獄，也不願身在人間。
“這個世界，對男人真不公平！”
這是我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我便縱身一躍。
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聽不見除此之外的任何聲音。
或許樓下有人在尖叫，或許路上車鳴嘈雜，但我都聽不見。
不過幾秒，我就掉到了地上，啪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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