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襠下」那些年一起順路拼車的兄弟……

「活在襠下」那些年一起順路拼車的兄弟……

最近一次叫順風車是在一個月前,那天球哥要去老趙的婚禮。

說實話,上車之前球哥有點緊張。因為查看車主電話和車牌時,發現自己叫到的竟是一輛寶馬7系高端車。

車主的簽名欄赫然寫著:“請坐在副駕駛,因為我不是你的司機。”

車到了,打著雙閃。小跑到副駕駛,繫好安全帶。

他看上去比照片裡親切,照片裡梳著背頭,現在都放下來,顯得年輕很多。其實我倆第一眼就都明白,彼此都不年輕了。

“車不錯,這個速度還很穩。”開到高速上的時候我說。

車主笑了一下。“這車後懸掛還是不夠穩,您坐的這個位置最好。真的,這個車就是給副駕駛設計的。”

“我看您簽名了,挺逗的。”球哥不是很懂車,只能強行換了個話題。

這句話開啟了車主的某個開關,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遇到的各種乘客,有的默不作聲,有的是話癆。他是個心直口快的北京人,父母年輕時來北京打拼,現在回上海老家了。留他在北京,還有一家交給他經營的公司。

“我覺得吧,順風車就是一種生活方式。車就是個工具嘛,不存在誰要服務誰。大家都在外面奮鬥打拼,能順路一小段,既是分享,也是緣分。”有時候出去談業務,他就會順路帶個人什麼的。有時候聊得挺愉快還會加個微信,有時候也添堵。

球哥深諳這位車主的話,對順風車來說,其實不存在司機和客人,只有順不順路。

這座城市太大了,有個順路的人,就沒那麼孤獨。

第一次坐高檔車,也是和陌生人一起。

2016年,球哥在豐臺跟人合租,群租房,離老家遠,離公司遠,就離機場近。但球哥又他媽坐不起飛機。

住的小區離地鐵還有段距離,天氣好的時候可以騎一段自行車,太晚了或者冬天就只能拼車了。有一次下班回家,勉強趕上末班地鐵,出地鐵站的時候連輛黑車都沒了。

一個穿衝鋒衣的小夥子站在路邊,看樣子也在等車。二十分鐘過去了,都還是隻有我們倆,球哥終於走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他叫老趙,和他的穿著一樣,程序員。

陷入尷尬的我們聽到了一陣引擎轟鳴的聲音。過了幾秒,車在我們面前停下了。車窗搖下來,一個小夥子探出頭:“去哪?”

“坐不起,你走吧。”這是球哥心裡的聲音。但球哥和老趙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清晰地記得,他的車上有一股香味,是茉莉花香。

車主見我倆不吭聲,主動緩解尷尬:“反正這車買來就跑個十萬公里嘛,幾個人坐都是一樣。再說了,天兒這麼冷,我一個油門過去早回家幾分鐘,到家了想起來這事兒都睡不好覺。”

開跑車的小夥子堅持沒要錢,球哥和老趙下了車,都有點落寞。球哥大概能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後來我們加了QQ,因為住一個小區,下班也都晚,經常一起拼車。週末有事沒事約著一塊擼串,不知不覺成了朋友。等房子到期,時間也還挺湊巧,就一塊合租了個兩居室。

「活在襠下」那些年一起順路拼車的兄弟……

老趙算是最早的一批互聯網從業者,那會兒他跟球哥一樣,都窮。

老趙的女朋友在東邊上班,住通州。每個週末,他女朋友都要來我們這邊一次。蹦蹦轉公交,公交轉地鐵,下地鐵之後再搭個黑車就到了。

有時候他們會約球哥吃午飯,印象裡她總是笑得很燦爛,妝都是精心畫過,衣服也很鮮豔。沒有一點長途跋涉的疲憊感。她每個週末幾點起床,曾是球哥心中的一個謎團。

老趙比較懶,很少主動去女朋友那邊。偶爾去一回,也是搭輛黑車,一口價從頭坐到尾。回來的時候女朋友再幫他打一輛黑車。

她不想讓他來回倒車,太折騰。

大家都接受了黑車這種通勤方式,幾個順路的拼一塊就走了。一個沒錢的年輕人,根本不在意安全這種事情。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左右,直到老趙失業。他沒敢告訴女朋友和家人,找了個別的兼職,一邊在家學其他的編程語言。

或許是出於某種心虛,怕女朋友看出什麼端倪,從那以後,他休息了都會主動去找女朋友。

那個冬天南方雪災,北京也冷得記憶猶新,但每個週末老趙總是可以起得很早。

“這麼一想,在沒有滴滴這個順風車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在拼車了。”想起那段日子,球哥隨口感慨了一句。

“是啊,不過現在好多了。”車主說,“以前搭黑車,天氣好收你50,下雨了就能要100,你只能忍著。最主要是安全,這上面都有資料的,你放心,我也放心。”

一路上聊得開心,甚至車裡放的歌都很合球哥的胃口。很快到了婚禮的酒店門口,球哥和車主聊得意猶未盡,便在順風車互相加了個關注,約定好一會婚禮結束了再坐他的車回去。

現場熱鬧而忙亂,新人笑著挨桌敬酒遞煙,沒來得及說幾句話。臨走時,老趙和新娘找球哥單獨碰了一杯,約我下次單聚。她和十年前的某個週末上午看起來一樣,笑得很幸福。

雖然參加婚禮只是隨份子走過場,但對球哥來說,彷彿親眼見證了一個北京的都市傳說,從開端到圓滿結局。

再坐上跑車回去時,不像之前那麼侷促,球哥很自然地坐上副駕,繫好安全帶。

打車這件事,其實是有一些很傳統的浪漫的。

電影裡,男生會很紳士地給女生開車門。結果男生們只學了個表面,開了車門就杵在那裡,等女生在狹小的空間裡挪著屁股蹭到另一頭。

還有記車牌號。戀愛的時候,給女生打個車,都會默默地把車牌號記下來,算是一種細心的表現,現在可以把行程分享給對方,就算是簡單地報個平安了。

“剛才談完事,在商場裡閒逛。看到你的單就接了。”他的頭髮已經抹上了油,整齊地背了過去。又對球哥說這樣孩子氣的話,球哥突然發現了這個男人的可愛之處。

在北京的異鄉人總是有很多共同話題,事業在北京,沒法回去陪父母。朋友也有,但總沒時間聚。

“就跟咱們這個順風車似的,咱們今兒就順一塊兒去了,有些人他就是不順風啊。”他對球哥說。

聊了一路,可能是覺得投緣,他下車時來了句,“兄弟,以後出門可以坐我車,給不給錢無所謂。”

不太需要痛苦堅持和磨合,順路好像成為了這個時代簡單無痛的親密關係。

其實最近幾年,球哥和老趙也不怎麼見面。他是個典型的程序員,約他出來吃飯喝酒要每週召喚一次,召喚七次左右,他可能才會出現。

可是半年前球哥說要搬家到亦莊,東西很多,老趙主動提出開車來幫我,五分鐘之後他就穿好衝鋒衣下樓了。

把東西搬完,去新家的路上,球哥坐在副駕駛問老趙:“怎麼吃飯不來,搬家這麼積極呢。”

“吃飯太麻煩了,還不如在家裡敲代碼。”

“能搬家不能吃飯的,全北京也就老趙了。”他女朋友在後座笑著說。

北京每天都在發生各種不同的故事,老趙和他的女朋友,一起走了十年,最後走到了一起。就像是發生在身邊的都市傳說。

曾經的朋友要走去不同的方向,理想和家鄉不在一個地方。幸運的是,我們總能在路上遇到一些結伴同行的人,獲得新的能量。十多年前就有一部叫《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電視劇,在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社會,每個人都對陌生人心存戒備。消除了可能來自陌生的恐懼時,我們或許也屏蔽了新的緣分。

在這個時代,我們似乎比過去更大膽了一些。前些年出門旅遊辦事,只敢定正規酒店。後來慢慢多了很多民宿,用airbnb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我們逐漸習慣住進陌生人的家,也會把自己的家拿出來分享。

在一個新的信用體系裡,我們逐漸接受了那些過去覺得危險的事情。使用它,並且享受它帶來的額外匯報,比如新的朋友。那晚我發了條朋友圈:“要是西遊記裡唐僧師徒本來都是順路,就輕鬆多了。”收穫了一大堆的“哈哈哈哈”,和那位開跑車的朋友點贊。

小區附近有很多酒吧,精釀、清酒都有。夏天看球,冬天取暖,經常自己去喝點。

昨天去喝酒,一進門就看到跑車車主一個人坐在那邊。

“今天沒梳背頭啊。”球哥繞過去跟他打招呼,順勢坐在他對面。

“嘿,第三回見面了。”

我們很自然地分享那張桌子,從晚上十點半喝到凌晨一點,然後各自回家。

喝完酒他問球哥明天嘛去,球哥說要去一趟後海見朋友。他說自己去青年路,順路載我。

差點忘了,我們還可以故意順路。

李震球:社會你球兒哥,不扯不成活。作者李震球,看車玩車宗、原欲意識流第三十七代談天兒師,資深吐槽工,扯淡愛好者,力將活在襠下——把苦逼的日子過得比唐僧還要甜的理念傳佈天下,不惜以身成魔,欲以癲狂之語度盡俗世眾生。對於裝【嗶】的渴望、對於逗【嗶】的追求以及對傻【嗶】痛徹肺腑的憐憫,三種簡單而原始的慾望遍佈其捉刀主筆的每一篇內容,洋洋灑灑,平實癲狂,可賞可笑,能歌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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