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坑校”龍校再度迴歸，備戰小升初的家庭面臨是否“進坑”的艱難選擇。
6月28日，停課三個多月的北京市水木龍華培訓學校宣佈，恢復小學培訓招生，這在北京家長中引發軒然大波。一位家長倍感意外：“龍校居然又頂風回來了？”
水木龍華培訓學校俗稱“龍校”，成立於2009年，被認為是升入北京市清華大學附屬中學初中部（下稱清華附中）的重要渠道，家長們形容它為清華附中的“佔坑校”。今年2月26日，教育部等四部委聯合發文要求整頓中小學校外培訓機構，嚴厲禁止校外培訓與招生掛鉤，深陷爭議的龍校在3月24日發佈通知稱，退還春季班學費並暫停小學培訓業務。
僅三個多月後，龍校就恢復了小學培訓。儘管此次捲土重來，龍校刻意淡化了升學色彩，在7月3日發表聲明強調“與清華大學附屬中學、清華大學附屬實驗學校均無任何關係”，但它仍然引發了各種猜測。家長們懷疑，重新歸來的龍校仍然是“佔坑校”，開始討論是否讓孩子再次“入坑”的問題。
佔坑校捲土重來，開業當天點招160人
7月3日，界面新聞通過撥打龍校招生電話證實，其小學培訓已經恢復招生，暑假班、秋季班正在報名，不同的課程收費為3600元或5400元。但在被問到是否和清華附中招生掛鉤時，對方一概回應：“沒有這回事。”電話中的招生老師強調，龍校提供的“只是培訓”。
在表面上，復課後的龍校確實只是一家普通的培訓機構，也符合教育部禁止培訓機構超前教學的規定。在首頁上，龍校掛出簽署的承諾書，保證不提前教學，不與中小學招生掛鉤。在其最新公佈的暑假教學大綱裡，課程包括“奇妙的比一比”、“大象的食物”，無法看出培訓內容是否超前。
然而，一名家長爆料稱，捲土重來的龍校仍然是和清華附中招生掛鉤的佔坑校。6月28日龍校恢復開業當天，清華附中就在龍校點招了160名“優才生”。輔導機構育博遠教育的李義（化名）老師向界面新聞記者證實了這一點，並表示4年級、5年級各被點招80個學生。“我們都開玩笑說，這是龍校（重新）開業的一個禮炮。”李義說。
對於龍校“與清華附中點招沒有關係”的聲明，李義說：“你不懂，這是龍校的規矩。”他解釋稱，無論是整治前後，龍校都絕不會公開承認和清華附中招生掛鉤，這也是龍校嚴禁家長詢問的雷區。“你一問，它就會被查，比較敏感。”李義表示，“但龍校和清華附中，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點招是北京市一些重點中學的小升初招生渠道。為了獲取優質生源，重點中學會提前錄取一部分優秀學生，但選拔的標準、方式較為特殊，相關信息並不公開。一些培訓機構保證，重點中學會通過點招考試錄取自己的學生，這些培訓機構被家長稱為“佔坑校”。多年來，龍校就被認為是清華附中最重要的佔坑校。
從表面上看，佔坑校和普通K12培訓機構相差不大。但實質上，龍校受追捧的關鍵不是培訓，而是組織點招考試。據家長們透露，考試表現決定了學生是否能被“點”進名校。
根據育博遠教育升學直播課介紹，清華附中每年在龍校點招280個左右的學生，進入優才班、虎班、分校實驗班，這是招生人數最多的渠道。因此，為了佔坑參加點招考試，家長甚至會讓孩子從2年級就進入龍校，每年的花費超過2萬元。
李義透露，龍校在今年暑假肯定會有選拔考試，他說：“沒有這種選拔的話，大部分家長肯定不會選擇龍校。”
佔坑校之外，還有“坑中坑”刷題訓練
李義老師所在的育博遠是針對“佔坑校”龍校的培訓班，被俗稱為“坑中坑”。在龍校被點招160名學生後。育博遠教育在6月29日向內部學員發送了一份喜報，透露這160名“幸運兒”中，有108人是育博遠的學員，佔比67.5%。
點招激烈的競爭，讓育博遠這類“坑中坑”迅速崛起。為了擇優，龍校的教學、考試難度遠超正常教學大綱的要求。然而作為點招組織機構，龍校自身的教學質量卻並不算強。在龍校家長群裡，一名家長說：“感覺題目都是高中難度，孩子大部分聽不懂，老師的講解也有問題。”而另一名家長抱怨：“雞兔同籠問題，直接給公式，不講解，來就是做題、套公式。”
在難度飆升、講解不足的同時，學生卻要面臨極大的考試壓力。龍校的學生人數為800至1000人，傳聞中每年點招的人數卻只有280人，再考慮到學生流動性，龍校組織的選拔可謂是“百裡挑一”。在11次選拔考試中，學生的表現會累計分數，一次失誤都可能導致學生告別點招。
為了跟上講課進度、獲得更好的點招考試成績，育博遠這類針對佔坑校的“坑中坑”幾乎成為學生標配。在龍校的暑期課程開設之前，育博遠的暑期課就已經開始，超前學習當期的龍校暑期講義。李義老師說：“育博遠的孩子進入龍校後，相當於在學第二遍，跟班時間長的孩子，相當於學第三遍。”
除了超前教學，大量刷題也是育博遠提升分數的核心手段，不少家長甚至把育博遠直接稱為“刷題班”。育博遠教育的校長張小亮曾在演講中提到，學生會兩個小時一動不動地做題。網友“梔子梔子花開”也爆料稱，育博遠甚至會鼓勵學生不去學校上課，逃課去育博遠刷題。
超前學習配合大量刷題，育博遠的套路取得了計劃的效果。李義老師告訴界面新聞：“往年育博遠的學員佔到龍校點招學生的50%左右，今年佔比67.5%，是近年來最好的成績。”
佔坑還是坑人？迴歸的龍校引發擔憂
龍校宣佈復課後，不少家長憤怒地聲稱，要把這座浪費孩子童年的學校“告到關門”。但也有人為龍校辯護：“龍校已經是目前最公平的入學方式了，也就龍校給了平民子弟機會。”
點招這一非公開的招生渠道，造就了家長們複雜的心態。為了佔坑，無論是家長還是學生都需花費大量精力和金錢，即使如此也並不能保證進入重點中學的大門。育博遠在升學講座中公佈，每年龍校會有1000名以上的學生“陪跑”，不能獲得點招。
然而，另一個無人承認卻真實存在的事實是，進入龍校這類佔坑校，學生確實能夠更大程度上“上岸”重點中學。2017年2月，清華大學附屬中學曾發佈聲明：“清華附中與水木龍華培訓學校沒有任何關係，該培訓學校與附中招生工作沒有關係”。但這條聲明卻被家長們評價為“睜眼說瞎話”、“此地無銀三百兩”。一位家長認為這個聲明毫無效果：“不從龍校招人，那你們到底是怎麼點招人的？”
7月1日，一位參加龍校、育博遠培訓的家長激動地告訴培訓老師，孩子收到了獲得點招的通知：“今天被點走，真像一場夢。”而更多期待“上岸”的家長開始打聽，在嚴厲的校外培訓整治下，迴歸的龍校是否值得去蹲坑。
“佔坑校反彈之後，競爭可能會愈演愈烈，最後倒黴的還是家長和孩子。”家長李靜（化名）評價道。與李靜有相同心態的家長不在少數，龍校的再度抬頭，在帶來更多機會的同時也將巨大的壓力與不確定性擺在學生與家長面前。對於正面臨小升初關口的許多家庭來說，這是一道並不容易的選擇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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