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時，青春年少，面孔稚嫩；37歲時，貧病交加，面若老婦。20年前，陝北大山裡的青年女子白侯梅，在父母的敦促下，家中排行老二的她，1997年才剛滿17歲，就已草草嫁人。婚後，他們與那個時代的農村青年一樣，背井離鄉，外出打工。20年間，兩個孩子慢慢長大，家中也積攢了26萬元的存款，徐峰、白侯梅夫婦心裡頗感幸福。誰料，一場大病打碎了他們衣錦還鄉的夢想，並讓這個家庭變成了負債10萬的貧困戶。
7月23日，我們從陝北清澗驅車40裡到了三合村，繞過河道，在彎曲的山路上見到了等候已久的徐峰、白侯梅夫婦。2016年白侯梅在省城西安，西京醫院查出肺癌、唐都醫院手術後，耗費20多萬，而當時的合作醫療報銷，雖然比例是45%25左右，但因為一些藥品不在報銷範圍，報銷也只報銷了5萬元左右。考慮到後續醫療費用巨大，夫妻倆從打工的榆林市搬回了老家清澗軍家屯（現合併為三合村）。
沿著曲折得山路行走10多分鐘，半山腰上的兩孔土窯洞，就是白侯梅現在的家。當初夫妻倆為了生計，離開家鄉外出謀生，以為從此擺脫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忽如一夜狂風雨，千樹萬樹盡凋落。18年一個輪迴，操勞過度的妻子患上肺癌後，命運再一次把他們打回原形。只是這一次，他們的身體在工地上透支過度，再難回到當年的身強力壯。
2016年20多萬，2017年5萬多，2018年4萬多，治病的錢，花出去如同流水一般。
徐峰和白侯梅窩在山溝溝裡養豬、喂牛、種地，雖然收入比打工時少了一半，但農村裡空氣好，花錢也少。
2017年的時候，徐峰養了13頭豬，豬賣了2萬多元，政府扶貧補助1萬。3萬多元的收入，連白侯梅的醫藥費都不夠，更何況家裡還有在榆林讀高二的女兒。
但收入上去了，徐峰由貧困戶變成了保留貧困戶，補助沒了，低保也停了。徐峰說，他家情況比較特殊，兄弟姐妹為了幫助他，集資將近10萬，給他家蓋了一個養豬棚。去年養13頭豬，今年養33頭豬。貧困戶怎麼也輪不上他家。
去年，因為白侯梅的病情復發，徐峰借了兄弟姐妹的4萬，貸款3萬，老邁的父母更是將他們3萬元的棺材本拿了出來。白侯梅的公公婆婆都是殘疾人，一個聾啞，一個腿部殘疾，哪怕是這樣，他們還是毫不猶豫得將所有積蓄拿了出來。如今這10萬元已經花光，報銷的費用仍然需要等待。
坐在炕沿上的徐峰，抽了一口煙，深沉的嘆了一口氣。高考結束後，女兒回家了，看到他抽著旱菸，就問他，爸爸，家裡已經窮成這樣了嗎？第二天，女兒哭了一場，便外出打工了。走的時候說，爸，我不讀書了，要掙錢給媽媽治病。徐峰慢吞吞地回憶著，一度哽咽。
屋漏偏逢連夜雨，病情更加嚴重，但低保沒了，女兒今年高考，又考上了二本。這讓白侯梅異常焦慮，患病後身體異常虛弱的她，把家裡的那一小塊菜地看得更緊了。雖然自家吃過以後，也賣不了幾百塊，但她總是頂著炙熱的太陽，伺弄著那一小塊菜地。這是她唯一可以掌控的資源。
白侯梅殘疾的公公，得知孫女不讀書出去打工掙錢的消息。急火攻心的老爺子，每天手裡都抓著一把米，一拐一拐的追著家裡的13只土雞喂，想著讓雞多下蛋，好讓孫女不為錢發愁，安心讀書。
白侯梅的小兒子才小學6年級，放暑假回家後，看到姐姐為了貼補家用外出打工。一向淘氣的他，忽然變的沉穩了起來。每天除了讀書，就是默默的幫助家裡幹雜活。
才38歲的年齡，因為操勞過度，白侯梅的頭髮如同蒿草一般，歲月把皺紋深深的犁在了她的臉上，就像60歲的老婦一般。
白侯梅內心渴望活著，但一次次的化療放療並不能控制她的病情，癌細胞開始擴散。醫生告訴她,有一種叫“克唑替尼”的靶向藥，可以控制她的病情，但一個月的費用需要5萬元左右。5萬元一個月，對這個已經墜入貧困的家庭而言，不啻於天文數字。雖然買不起，白侯梅還是把醫生的名片保存了起來，沒事的時候，就會打電話問一問。
女兒打工去了，白侯梅異常失落。看著家裡牆上的全家福，她哭著說：“我就是不治病，不吃藥，受再多的苦，也要讓女兒上大學，再不要像她媽一樣，受盡沒文化的苦。”
家中的土窯洞忽然掉下了一塊泥皮，白侯梅有些尷尬的說道：“實在想到，20年過去了。因為我的拖累，家裡還住在這樣的土窯洞裡。”
坐在土炕邊的白侯梅，翻出了年輕時的照片，看著現在的自己，不由黯然神傷。“我哪怕是現在死了，也不能女兒再和我一樣，沒有文化，吃盡苦頭，拼命努力，卻落得一場空。”白侯梅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說到傷心處，頓時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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