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節目再次受限,作爲一檔產品它究竟有何生命力?

选秀节目再次受限,作为一档产品它究竟有何生命力?

文 | 韓方航 周哲浩

來源 | 好奇心日報

消息終於還是確認了。

7 月 10 日,廣電總局通過官網發佈《關於做好暑期網絡視聽節目播出工作的通知》,要求各視聽網站將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方面的內容放在顯著位置。文件明確指示,“對於偶像養成類節目、社會廣泛參與選拔的歌唱才藝競秀類節目……確保節目導向正確、內容健康向上方可播出。”

消息發佈時間距離社交網絡流傳小道消息的時間大約不到 2 天。那則“史上最強限秀令”讓很多人猜測娛樂節目日後的命運。

對此,經濟觀察網 7 月 10 日晚間的報道稱,騰訊視頻方面表示如果有消息會盡快對外公佈,而愛奇藝則表示正在瞭解情況。但《中國新說唱》的官方微博目前還在倒計時,相信節目還是會如期舉行。

不少文章提及去年夏天爆火的《中國有嘻哈》的結局。第一季選出的兩位冠軍 PG one 和 GAI 後來都在跨年之際被主流平臺封殺。其中被徹底封殺的 PG one 一度試圖復出,但發表宣言的微博最終也被全部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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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綜藝的 12 年

關於大型綜藝節目的管制要上溯到 2006 年。

2005 年,湖南衛視播出的《超級女聲》拉開了中國第一波選秀的瘋狂,它製造的明星有些至今還活躍在娛樂界。此後幾年中包括《我型我 show》、《加油!好男兒》、《花兒朵朵》等一大批節目集中出現。

2006 年 3 月和 4 月,各大選秀節目正處於籌備階段,廣電總局分別規定參加選秀節目的選手必須年滿 18 歲,並且主持人不得有傾向性、要弘揚主旋律等。一年以後,廣電總局要求選秀節目的播出時間不得超過兩個半月,並且要求各大衛視在選秀節目中設計公益性內容,不出現歌手淚流滿面、歌迷狂熱呼叫的場面和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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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從那一年開始,選秀節目開始陷入低潮。《加油!好男兒》在辦了兩年之後停辦,湖南衛視也變成了一年《快樂男聲》、一年《超級女聲》,各大衛視轉而推出聚焦普通人才藝的《中國達人秀》、《夢想秀》等節目。2011 年,湖南衛視舉辦了最後一年的《超級女聲》,但選秀節目的聲勢其實在 2008 年就大幅下降了。

把選秀類節目重新帶回注意力中心的是 2012 年推出的《中國好聲音》,它以更專業的方式,淡化了明星包裝的色彩,取代以導師制增加競爭氣氛和看點——但內核依然是選秀。

在那之後,選秀節目演化出了各種各樣不同的形式。與《超級女聲》的年代相比,如今的選秀節目有更強勢的社交網絡加持。“電視臺+互聯網”的組合可以讓小到選手錶情、大到節目組內幕之類的信息在極短的時間內遍佈各類人群。這些信息的反覆演變帶有多重屬性:娛樂八卦、消費“帶貨”、商業營銷、文化解析……從信息類型的角度看,從來沒有什麼內容可以如此強勢,就連拒絕接受這一類信息也成為“一種對這種信息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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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各色各樣的人各取所需,哪怕只是一時的喧囂。

從某種意義上說,《創造 101》的節目製作方並不能完全控制關於這檔節目的輿論,或者樂於讓它以各種形式發酵。因為選秀節目發展到今天,出現了《超級女生》年代從未預期過的兩個特點,其一是和商業轉化極迅速地咬合在了一起;其二,則是讓許許多多的娛樂內容消費者,同時變成了娛樂內容的創作者——王菊的“菊內人”和“菊外人”們,“C 位出道”成為網絡流行詞,便是最佳例證。

選秀,作為一種產品的生命力何在?

事實上,選秀作為一種綜藝類型,其生命力之強,讓它在其他綜藝類型更迭時依然存活至今。

2013 年首播的《爸爸去哪兒》曾一度帶動了親子類綜藝節目的熱播。但廣電總局的監管也隨之而來,《爸爸去哪兒》從湖南衛視轉往芒果 TV 和優酷播出,影響力也大幅下滑。再加上節目同質化,親子類綜藝節目目前的聲勢已經大不如前。

與之類似的還有《奔跑吧!兄弟》這樣的真人秀節目。2014 年《奔跑吧!兄弟》第一季開播時,其百度指數一度高達接近 100 萬的水平,但到了剛剛播完不久的《奔跑吧》第二季,這個數字就只有 20 萬左右。作為一檔拍到了第六季的綜藝節目,它要維持自己的新鮮感並不容易。

選秀節目的生命力在於其包容性——幾乎所有的內容都可以裝到選秀這個筐裡。這可以解釋為何《中國好聲音》的影響力在減弱的時候,其他選秀類綜藝節目就可以取而代之。所謂的選秀只是一個框架,換成喜劇明星,就有了在整個 2016 年取得不錯收視率的《笑傲江湖》和《歡樂喜劇人》。換成嘻哈文化,《中國有嘻哈》就是 2017 年最大的爆款綜藝。換成演員和配音,就是不久前獲得不少關注度的《演員的誕生》以及《聲臨其境》。和偶像工業嫁接在一起,就是《偶像練習生》和《創造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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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的魅力之一,自然是所有競技都攜帶的懸念屬性,任何可以助長懸念的元素都會抓住觀眾的注意力。

比如《我是歌手》將參賽選手由普通人換成了成名已久的明星,再將明星導師換成了觀眾投票。這反而更加刺激,畢竟只要被湖南衛視抽中去到現場,都有機會決定明星的去留。另一個細節是,導演洪濤宣佈歌手名次時總會故意扭捏,也成了節目播出時必備的元素。

更重要的是,選秀提供代入感——按照《大西洋月刊》的說法,一種實現夢想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 2005 年粉絲們熱情地拿著手機發短信,給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投票,也讓 2018 年的粉絲們焦慮地端著 iPad 和 iPhone 給蔡徐坤、陳立農、孟美岐、吳宣儀打 call 。

娛樂工業的時代就是這樣。你喜歡的東西,成為了你的自我認同的一部分,而給誰投票、支持哪一位選手,也就成為了捍衛自我的一種方式。考慮到這一點,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王菊會火。支持一個不熟、不白、也不具有典型美人五官的她,就會被很多人認為是對於傳統審美的一種反抗。同理,喜歡或者不喜歡楊超越,都是在表達對於一種生活方式的態度,你是不是能夠接受一個人只憑藉著自己的美就獲得地位、榮譽、關注、以及金錢。

雖然偶像類的選秀節目更強調觀眾的參與感,所以才有養成一詞出現,但只要是選秀節目,多少都是如此。無論是支持《我是歌手》中的李健,還是《歡樂喜劇人》中的宋小寶,觀眾在表達喜好的時候,都會帶上個人的自我投射。

既然互聯網讓一切指標皆可衡量(當然,製造泡沫的成本也相應低廉),數字就可以讓選秀的造勢變得更加刺激。

拿《創造 101》的投票互動來舉例,粉絲既可以通過微博上的“創造 101 榜”點贊,也能夠通過登陸騰訊視頻點贊——普通用戶可以每天點贊 11 次,VIP 每天能點贊 121 次。最終揭曉的成績顯示,C 位出道的孟美岐獲得了近 2 億的點贊,11 名出道成員的點贊累計超過 13 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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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節目合作的品牌也迅速模仿。在線上購買中華牙膏,就能夠獲得額外的為選手點讚的額度。而當《創造 101》選出的火箭少女團出道以後,第一個代言伊利穀粒多也採用了粉絲購買一定量的牛奶,就能夠幫助選手獲得正式的代言曝光機會。

這樣的娛樂節目所帶來的商業效益,幾乎沒有人可以抵禦。

和商業密不可分的聯繫,讓選秀節目能走得更遠——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觀眾早已經熟悉了選秀的套路,所以對於選秀節目來說,成功的關鍵變成了節目選的秀是不是能夠切中觀眾流行的心理——從過去幾年的經驗來看,這其中確實存在大量的不確定性。

以練習生模式為基礎的韓國明星在中國火了十幾年,AKB48 帶來的養成概念也早有 SNH48 這樣的中國模仿者,但偶像養成類型的綜藝卻遲遲沒有迎來它的引爆點。

2015 年創造了《超級女聲》的龍丹妮推出一檔名為《燃燒吧少年》的偶像養成節目,想要再造一個 TFBoys,但沒有成功。SNH48 背後的絲芭文化和東方衛視以及優酷土豆一起製作了《國民美少女》,同樣悄無聲息。直到 2018 年《偶像練習生》和《創造 101》才在不斷播出的過程當中,慢慢成為了輿論的中心。

嘻哈也是如此。中國嘻哈圈給自己預熱了好幾年,但《中國有嘻哈》在 2017 年突然走紅卻是誰都沒有事先預料到的,甚至都不需要偶像養成綜藝那樣有許多鋪墊。

隨後的時期就很順利了。一檔選秀給觀眾普及了一個領域,之後的節目能夠產生的商業價值也逐漸攀升。據公開報道,《偶像練習生》的冠名費就達到了 2 億元,總招商額在 3 億以上。而緊隨著《偶像練習生》播出的《創造 101》在前者的帶動下,據稱招商金額可以達到 7 億元。

选秀节目再次受限,作为一档产品它究竟有何生命力?

與之相似,《中國有嘻哈》在幫助觀眾認知到了嘻哈之後,同為嘻哈文化一部分的街舞也被視頻網站提上議程。《這!就是街舞》以及《熱血街舞團》這兩檔分屬優酷和愛奇藝的同題材綜藝的招商額均在 6 億元以上。上面的這些數字都在不斷刷新網綜的招商紀錄。

儘管在播放量上,這些新生的網絡綜藝還比不上傳統的電視綜藝——《奔跑吧!兄弟》和《王牌對王牌》兩部綜藝在視頻網站上的播放量分別為 84 億和 42 億,高過表現最好的網綜《明日之子》的 40 億——但是憑藉著本身比電視綜藝更強的影響力以及選秀本身的造星特性,他們可以在節目之外創作出更大的收益。

以《偶像練習生》最終選出的 9 人團隊 Nine Percent 為例,與他們達成不同等級合作的品牌就包括 innisfree、必勝客、I Do 香水、味可滋、《消除者聯盟》等。《創造 101》的火箭少女團也有了伊利穀粒多、麥當勞等多個品牌與他們合作。

還有小紅書。根據艾瑞數據,這個同時贊助了《偶像練習生》和《創造 101》的 APP 月獨立設備數環比增幅在今年 2 月達到了 20.9%,到了 3 月又進一步增長到 38.4% 。

“限秀”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正如沒有人可以明確指出“節目導向正確、內容健康向上”到底應該具體如何落實一樣——大家能說的,只有“不可以做什麼”。

一切和 12 年前遇到的限制其實本質上沒有區別,影響似乎也是可以預期的——當節目本身的競爭性和娛樂性被削弱,它們可能很難維持熱度,繼而會失去商業價值。

2017 年《中國有嘻哈》播出後,選手展現出來的活力讓在習慣甚至厭倦了煽情選秀的觀眾眼前一亮。哪怕它隨著監管偃旗息鼓,也還是有人為當時它少見的非主流氣息辯護。

选秀节目再次受限,作为一档产品它究竟有何生命力?

到了“第二季”,《中國有嘻哈》變為了《中國新說唱》,要“說出正能量,唱出大情懷”。導演車澈在定義節目是稱它是“新節目、新氣象、新賽制、新選手、新的文化表達方式”。吳亦凡為節目創作了中國風宣傳曲《中國魂》——這個 10 歲就移民加拿大並獲得當地國籍的,後來又經歷了韓國多年的練習生訓練的偶像,唱著:“你看見我是中國人,你知道我有中國的魂。”

這的確也是一檔選秀節目,它追求的可不僅僅是觀眾的參與感。

选秀节目再次受限,作为一档产品它究竟有何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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