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死者，都是在鬧市區大街上服毒自殺，死時臉上戴著不同的怪物面具。這絕不是巧合，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指使？
油東旺區，晚上十點，人潮湧動。一名男子搖搖晃晃地站在十字路口，幾乎每個從他身邊走過的人都會看他，因為他的頭上套著一個虎妖頭像的橡膠面具。男子突然大叫一聲，倒地身亡。
1
張黎明坐在沙發上，從袋子裡取出一隻特大火雞。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把頭塞進了火雞裡。今天他要嘗試的死法是窒息而死。
他靠在鬆軟的沙發上，整個腦袋都在火雞肚子裡，欲漸稀薄的空氣中融合著松子酒和雞肉的鮮香，嘴一張還能吃到口甜椒。這種死法相當愜意。
可是，手機響了——有案子。
十三妹去了半山腰一所佔地三十畝的豪宅，裡面停著一架直升飛機，這是富商李國榮的家。
“大師，你來啦，久仰久仰。”李國榮和十三妹握了握手，“我聽說你能看見人背後的鬼，也就是心魔。”
十三妹看到在李國榮的背後蹲著一個流虛汗的胖子，還有一個小男孩在啃血饅頭。這是吸附在李國榮身上的鬼，也是他的心魔。
“看一次要十萬。”十三妹最近很需要錢。
李國榮拉十三妹走到陽臺，指了指在露天泳池曬太陽的三個男子問：“我這三個兒子，到底誰會真的孝順我？”
“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信不過？”十三妹很吃驚。
“人有了錢，看誰都看不清。”
此時十三妹的手機響了，有案子。
圓富貴站在停屍房內，檯面上躺著一具男屍，死者名叫李東，無業遊民，服毒自殺，他的身上留有一封親筆寫的遺書。
一切看上去並無可疑，但這是本市這個月發生的第四起類似案件，它們有幾個共同特點——
案件發生在每個星期五的晚上，死者事先吞下毒藥，然後都去了油東旺區，人最多的地方，大叫一聲，倒地身亡，而且他們每個人在死時都戴著一個怪物頭像的面具。
面具各不相同，第一個死的叫張玉梅，股票經紀，戴著蛇妖面具；第二個死的叫韓楓，公司職員，戴著牛魔面具；第三個死的叫崔大勇，小區保安，戴著龍王的面具；第四個，就是李東。
圓富貴看了看手錶，十一點十一分，張黎明和十三妹走了進來。
張黎明設好桌臺，舉著桃木劍和鈴鐺開壇作法，“牛鬼蛇神，統統現身。”
十三妹閉著眼，雙手握住李東的雙手，“呼”一聲，她暫時離魂，暈了過去。
“呼”一聲，李東睜開眼，嘴巴動了幾下，“我這是到了陰曹地府了麼？”
“還沒有，我們用了還魂術讓你暫時復活三十分鐘。”圓富貴頓了頓，“也就是你在這世上還可以活三十分鐘。”
“哼，我一分鐘也不想要。”
“你是怎麼死的？有人害你嗎？”圓富貴掏出本子開始記錄。
“爛命一條，我是自殺的。”
“為什麼要去油東旺區？”
“警官，”李東笑了笑，“我身邊的朋友拿五個指頭都數得出來，既然都要死了，還不如讓自己風光一把，去人最多的地方，好歹也能上份報紙頭條吧。”
“這個面具是你的嗎？”圓富貴舉起桌臺上的虎妖頭像橡膠面具。
李東點了點頭，圓富貴又問：“為什麼在死的時候要戴著面具？”
“我們每個人不都是一隻妖嗎？我生肖屬虎，就戴老虎的面具，有問題嗎？”
圓富貴發現李東應該是在自我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選擇自殺，他清楚他會死。如果只是一個個案，那並無可疑，可這是本市連續發生的第四起自殺案了。
隨後圓富貴拿著張玉梅、韓楓、崔大勇的相片問李東：“你認識這三人嗎？”
“警官，我都死了，沒有義務再做個良好市民回答問題了吧？”李東站起身，來到設壇作法的桌臺上，喝下一杯雄黃酒，離魂人世。
2
三人去了PASS BY咖啡館討論案情。
圓富貴點了一隻烤豬，她是孕婦，突然之間就很想吃烤乳豬。
此時咖啡館老闆走了過來，“上次說的事情怎麼樣啦？”
圓富貴差點忘了，她準備盤下PASS BY咖啡館作為“情事檔案組”的根據地，可是她手裡的錢不夠，還差十萬。
“怎麼樣啦？”她和張黎明轉頭問十三妹，“你今天早上不是去見鬼了嗎？那個富商李國榮給你錢了嗎？”
“別提了，我不想賺這個錢，我看見他身後站著好幾個鬼呢，我覺得他的錢很髒。”
“如果是這樣，那我轉手給別人啦。”咖啡館老闆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圓富貴看著這間咖啡館，無論是從老舊的裝潢或是地段，都不值開出的二十萬轉讓費價格。
但這裡有她和她丈夫的回憶。
幾個月前圓富貴的丈夫莫名“消失”了，就是在這間咖啡館裡。圓富貴覺得“他”一定會再回來，只要這間咖啡館還在，就會有希望，回憶是很想用錢買來的東西。
“富貴姐，不如我們湊錢去買六合彩吧，中個三等獎就有十萬呢。”十三妹眼睛一亮，“我們每人選兩個號碼，我是94年生的，就4和9，張黎明你哪年生的？”
“老大，有發現。”張黎明看著電腦說，“我查到了，這些失蹤者他們在生前都有過經濟危機。”
張玉梅（股票經紀）炒股欠下一百萬；韓楓（公司職員）有吸毒史；崔大勇（社區保安）最後一次體檢報告是肝癌晚期；李東（無業遊民）是個爛賭鬼。
經濟危機？圓富貴想，是經濟危機讓這些人產生自殺念頭？可他們為什麼會同時選擇在油東旺區自殺，還是在星期五？
會不會是有人刻意安排好，與他們達成某種協議，共同約定一起製造這四起死亡迷局？那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咦！老大，你看這面具一個要賣260元。”
十三妹刷手機的時候，意外發現目前全城最熱的銷售商品居然是這些死亡面具，在一個月前面具的售價都只有十幾元，可隨著案件愈發升溫，蛇妖、牛魔、龍王、虎怪的面具居然飆升到260元，而這些面具統統由一家名為天奇貿易有限公司發出。
“我明天去幾個死者的家屬那邊看看，你們倆去一趟天奇貿易有限公司，查一查最近都是什麼人在購買這些面具。”
圓富貴一邊吩咐著一邊抓起一塊烤豬皮放進嘴裡，入口即化，她更確定了她想要這間咖啡館。
“買六合彩去！”圓富貴咬咬牙。
3
第二日張黎明和十三妹去了天奇貿易有限公司。
一百多平米的辦公室內堆積了幾千只怪物頭像的橡膠面具，有惡犬、鬼馬、孤羊……形態黑暗且莫名詭異。十幾個員工正忙碌著打包、填寫快遞單發貨，看起來天奇貿易有限公司最近的生意很好。
“實在是太意外了，我們這公司原本只是接一些萬聖節訂單的，可沒想到最近這組十二生肖的怪獸面具銷量炸了。”老闆天牧是一名中年男子，油頭肥臉。十三妹瞧見天牧身後的心魔魂魄是一個豬臉人。
“十二生肖？”張黎明很疑惑。
“嗯，對，這其實是好幾年前的產品，那時候按照中國十二生肖的動物設計了這十二款面具。不過之前的銷量很一般，自從油東旺區四起自殺案被曝光後，這訂單就和雪片一樣飛來，擋都擋不住。”
隨著案件的高度曝光，關注的人越來越多，這些面具被炒上風口浪尖，不過，張黎明問：“到底是什麼人在買這些面具？”
“很多啊，客人各式各樣，有的說要買了送給前男友，也就是咒他去死吧；有的說這面具很牛掰，好多酒吧都特意推出了‘十二生肖死亡之旅派對’……”天牧滔滔不絕地說著，“其實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大部分人都喜歡跟風，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買，只是買的人多了，自己就會想要一個。”
“能給我看看最近的發貨單嗎？”
“可以。”天牧走到電腦前，導出了一份最近兩月的發貨單，光有署名有地址的，就有一萬份。
按照一個面具260元，天奇貿易有限公司這兩個月的營業額已經超過了去年的總和。
圓富貴去了李東家，這是一棟七層樓的老舊公寓。
“打擾一下，想就您丈夫的死問您幾個問題。”
李東的妻子劉芳遲疑了一下，開了門，進屋後圓富貴環視四周，家裡幾乎找不出值錢的東西，旁邊有幾個旅行箱，還有個瘦瘦的小男孩在桌臺上畫畫，他是李東的兒子。
“你們這是要出遠門嗎？”圓富貴問。
“回老家去住。”劉芳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節哀順變。”
“哼！”劉芳自嘲一笑，“其實這樣也好，我們也解脫了。他這人成天遊手好閒，根本不管我們母子，回家就是要錢，不給就打我們。”
劉芳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小男孩跑到她身邊，劉芳摸摸兒子的頭，相依為命。
圓富貴觀察到這個小男孩的氣色很虛弱，“你兒子的身體不好？”圓富貴問了一句。
“他從小就有腎病，一直在排隊換腎……”劉芳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剋制了一下，“警官，你到底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呢？”
“李東生前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仇家可真是一大把，三天兩頭就有人上門要債，我看他就算不自殺，也會被人砍死吧。”
“對了，你知道他為什麼要買這個面具嗎？”圓富貴拿出虎妖面具問劉芳。
“喜歡就買啊，有什麼問題？”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去油東旺區嗎？案發當晚有沒有接到什麼電話或者有什麼人找過他？”
“警官！”劉芳提高了聲調，“他就是他媽的死了，自殺！你管得著嗎？”
在來劉芳家之前，圓富貴去找了另外三位死者的家屬，他們的態度也都是如此，並不配合，並且一口咬定就是自殺，沒懷疑。而案件的所有證據也都表明這就是四起自殺案。
圓富貴找不到答案，陷入無法走出的謎團中。
4
又一個星期五晚上，暴風驟雨，油東旺區只有稀少的行人，一名戴著鼠臉面具的男子站在十字路口，大叫一聲，倒地身亡。
這次的死者名叫喪彪，是一個潛逃的殺人犯。
圓富貴三人湊在停屍間內商量對策。
“這已經是第五起自殺案了！肯定不是自殺這麼簡單。我想在這些人的背後一定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他們選擇在鬧市區自殺，戴著十二生肖的怪物面具，高調死亡，無非是想引起全世界的注意或者恐慌。”圓富貴說。
“現在這事在網上早就議論紛紛，不過網民的導向很奇怪，冒出非常多的帖子——人肉這五個人（自殺者）的陳年舊事，比如勾引已婚男、吸毒、強姦、鬥毆等等。一堆人在罵他們，都說他們死得罪有應得。”十三妹一面刷評論一面說，“還有很多人期待下個星期五死的是誰呢！”
張黎明想到什麼突然說：“你們發現了沒有？之前死的幾個戴著蛇、牛、龍、虎、鼠的面具，是不是有人故意想湊成十二生肖？也就是說，這事再繼續發展下去，會一共有十二起自殺案？”
圓富貴看著一旁喪彪的屍體，無論如何一定要從他身上問出點什麼了，可就怕他不配合。
“張黎明，你先把喪彪的屍體綁起來，讓他不能動。”圓富貴說完，從褲袋裡掏出一個陀螺放在桌面上。
這個陀螺是倪飛（天眼少女案）留下的，採用某種特殊材質打造，能夠在旋轉時產生催眠效應，不過圓富貴使用得並不是太熟練。
“老大，你想對死鬼催眠？”
人只有在催眠的情況下，才能配合說出真話。在之前圓富貴練習過幾次，成功的時間很短，而真正達到完全催眠還需要配合大量的讀心理論和知識。不過眼下也只能試試了，圓富貴一面想，一面轉動起了陀螺。
張黎明將喪彪的屍體捆綁緊實，而後開壇作法，“牛鬼蛇神，統統現身。”
十三妹抓住喪彪的雙手，“呼”一聲，暫時離魂昏了過去。
“呼”一聲，喪彪回魂人世。
陀螺幽幽地旋轉。
“你為什麼要去自殺？”圓富貴問。
“有人安排的。”喪彪語氣懶懶地回答。
“是誰？”
“一個神秘人，我們是用電話聯繫的。他和我說，只要我去油東旺區自殺，再戴個那什麼的面具，就會給我一百萬。”
“你都死了，要這一百萬幹嗎？”圓富貴很吃驚。
“我是死了，可我爹還活著，他需要。”陀螺停了，喪彪仍舊在說著。
催眠根本沒有成功，喪彪說這話完全是自願的。
“雖然老爺子對我不是很好，不過他需要一筆錢做心臟搭橋手術，我這命是他給的，現在就還給他吧。”
世上本無絕對善惡，有的人錯了一生卻在死時做了一件對的事。
“對了，警官，你可以去醫院看看我爹嗎？看看他是不是又生龍活虎、還有沒有力氣揍我？其實我挺懷念小時候被他揍的，至少打完一頓，我就知道再大的錯事都能過去了。”
喪彪昏昏沉沉地說完最後一句，離開了這個世界。
5
真相看似很近卻又很遠。
現在已經確定了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自殺”案件，可究竟策劃的人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是貿易公司老闆天牧？他最近賺了不少。可又不太可能，他公司兩個月的營業額也就三百萬，而死的五個人的家屬，應該每家都得到了一百萬。
究竟還有多少個黑色星期五？
圓富貴吩咐十三妹和張黎明去追查死者家屬最近的銀行流水賬，看看是什麼人往裡頭打了錢，而後她去了譚伯（喪彪父親）所在的醫院。
譚伯剛做完手術沒幾天，他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
“好些了嗎？”圓富貴倒了杯水，插上根吸管遞給譚伯。
“我……我想知道，”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報紙，“前……前幾天的六合彩結果。”
圓富貴暗自搖頭，父親好賭，兒子有樣學樣，才會誤入歧途。
“怎……怎麼樣？是什麼？”譚伯很關心開獎結果。
圓富貴拿起報紙，看著開獎號碼念道：“9，4，5，32……”
“不是這個……”譚伯吞了吞口水，用微弱的氣息說，“生肖是什麼？”
生肖？
每一期的六合彩都會開出一個十二生肖的特別號，而這一期的特別號是“鼠”。
圓富貴突然愣了一下，鼠？十二生肖？
她翻著報紙查閱，意外地發現之前五期開出的生肖分別是“蛇”“牛”“龍”“虎”“鼠”，這……正好對應了每個自殺者戴著的怪物面具！
“譚伯，六合彩是什麼時候開獎？”
“每……每週六。”
是週六！而每起自殺案發生在週五，自殺者頭戴怪物面具死在人最多的油東旺區，他們戴著的十二生肖面具居然是第二天六合彩的開獎結果！
這絕對不是巧合。
此時張黎明的電話打了進來，“老大，我查到了，所有匯給死者家屬的錢都來自……”（原題:《怪物面具》，作者：文字怪人。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閱讀更多 深夜奇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