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弑母,比《战狼2》更值得看的奥斯卡落选华语片

各地选送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名单公布之后,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内地选送的《战狼2》上,这个饱受争议的程度,比去年选送的《滚蛋吧肿瘤君》还要高。

其实综合考虑起来,《战狼2》无法入选最终名单是很早就可以预见的,于是选送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纷纷开始给《环球时报》拟标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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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内地,港台选的还是奥斯卡一贯更倾向于选择的片子类型:台湾的是关注同性恋群体的纪录片《日常对话》,香港是关注精神病患的社会关怀题材电影《一念无明》。

前几天,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九强名单已经出炉了,华语片全数落选。入围名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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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预想中的关于战狼2落选的新闻标题还没有出来,可能要等到颁奖典礼之后?

《战狼2》在国内收获了超爆的票房和不错的口碑,从这个维度来讲它已经是赢家。

而选送的另外两部华语片,《日常对话》因为题材原因,估计在内地上映有困难,而另一部《一念无明》,今年上半年在内地上映过了,但在几部商业片的夹击下,排片和都相当惨淡,最终票房不到一千万。

但是这两部电影的质量和价值却通过其他方式得到了体现。

《一念无明》,在前一年的台湾电影金马奖,斩获了最佳新导演和最佳女配角。今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只用了200万成本的《一念无明》拿到了最佳新晋导演(黄进)、最佳男配角(曾志伟)、最佳女配角(金燕玲)、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波多野裕介)四项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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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一念无明》里几分钟的表演,金燕玲连续拿了金马奖和金像奖的最佳女配角)

而另一部片子,来自台湾的《日常对话》,在月初的柏林影展上,拿了泰迪熊奖最佳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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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电影不应该被埋没,这两部电影都体现了很高的人文关怀,上周介绍过的《日常对话》,关心了同性恋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又把触角伸到了家庭,关于沟通,关于代际关系,关于爱,这部片子都讲了很多。

今天要讲的是另一部,香港选送的《一念无明》,一个取材于香港真实新闻案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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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是新导演黄进,片子是小成本电影,只用了200万港币,余文乐、曾志伟、金燕玲全都零片酬出演,拍戏的时候还自带盒饭,金燕玲只拍了一天戏,就拿了金马金像的双料最佳女配。

整部片子的成绩也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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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演员的精湛表演,这些应该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题材和剧本。

都说港片没落,事实也好像确实如此,但一旦港片的视线聚拢在那些小人物上,从佣人《桃姐》到《踏雪寻梅》里内地移民香港的援交少女王佳梅,再到《一念无明》里互相憎恨又互相依靠的躁郁症儿子和窝囊父亲,港片又成了那个港片。

《一念无明》的主角是罹患躁郁症的黄世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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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医学里面,躁郁症病因未明,它可以有生物、心理与社会环境诸多方面因素参与其发病过程。

片子里的黄世东为什么会这样,恶劣的原生家庭可能可以解释一些。

一个躁郁症患者是怎么形成的?

他有一个需要把屎把尿随身伺候,情绪反复无常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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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母亲眼里还完全没有他,只有自己在美国的,在电影台词里反复被提到读了很多书赚了很多钱,但从未露面过的小儿子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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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每天尽心尽力手把手照顾母亲,忍受喜怒无常,甩脸子发脾气也就罢了,那也许是病症的一部分,然而母亲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只有在尽孝这件事上毫无贡献的弟弟,但凡是要是长着心的正常人,心寒都是正常反应吧。

弟弟被偏爱并不是只有母亲做的事。父亲也一样,而且那是从小就开始的事情。

而被偏爱的弟弟,去了大洋彼岸读书生子,对家里甩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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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也不愿面对重病的妻子,只一个月放下几千块钱。

重重矛盾激发之下,阿东失手杀了母亲,法庭判决无罪。

一个被社会认为杀了自己母亲的精神病人,会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自己的爸爸会在自己靠近的时候下意识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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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枕头底下放锤子防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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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接阿东出院的时候,两个人站在路旁等车,这种站立的距离和疏离的气氛,实在不像家人。

再漂亮的过往履历,都难以成为消除社会对病症的无解,会在说出自己有“躁郁症”之后,被回应以“我们再考虑一下”,附上一个尴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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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史会被过往同事以鄙夷的语气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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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公共场合被陌生人围观、指点、拿出手机录像并传播到社交网站上。

会被邻居们排斥、嘲讽、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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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东的病有这么可怖吗?

从医学和科学的方面来说,用阿东在面试的时候对面试官所说的话来说:

其实bipolar(躁郁症)是bipolar,bipolar disorder 是bipolar disorder,我可以很有order地去bipolar。

大致意思是,阿东的病情在当下,是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的。但这并不被绝大多数人相信。

从情感上来讲,其实他比很多所谓的正常人正常得多。

阿东去参加前同事的婚礼,新郎新娘在台上致辞表白,但是除了阿东,台下却再也没有人认真在听。阿东上台致辞时,被台下那群自诩正常的人堂而皇之地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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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邻居知道他的过往之前,都是可以和他和平共处的,他帮没有爸爸的家庭换灯泡和看小孩,和小朋友和谐共处,像自然而然亲密的朋友。

邻居小朋友说想要种花,他就灵机一动要在天台建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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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可以最大程度上尊重别人,包括小朋友的人。

比起阿东,片子里的其他人看起来好像更有病。

而他们确确实实也有病。

邻居的孤儿寡母,母亲对儿子有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和保护欲,她最大的愿望是儿子可以“向上流动”,要用钱生钱,不能用双手去劳动,否则就是没出息。

于是小小的小朋友,坐在天台上,抱着妈妈不让养的小西红柿,嘴里念着妈妈的口头禅——“你要懂事啊,要向上流动啊,不读书怎么能向上流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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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控制欲来自于不安全感,这个家庭有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父亲和毫不稳定的家。母子俩租住在狭窄的房子里,要靠定期续签才能在香港持续落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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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东的前同事,还愿意帮忙他的挚友叶先生,人到中年,压力太大,种种纠纷,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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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以救我们?

黄大海问护士,阿东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有什么吃了对他好的,护士说黑巧克力可以增加血清,心情可以愉悦一点。

阿东与前女友Jenny重逢,得到了第二次约会的机会,在他抱着愉悦的心情出门之前,看到了唯一对他抱着诸多善意的老同学跳楼自杀的噩耗,浑浑噩噩去赴约,等来的不是破镜重圆,是血泪控诉。

他承受着挚友死亡的冲击,忆起了自己的债跟惭愧。心情崩溃之下,他冲到超市,大口咀嚼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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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吗?没有,只有围观的人群和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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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可以救我们吗?东方的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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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呢?确确实实可以抹去苦难,得到救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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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患家属互助班怎么样?我们彼此述说各自的苦难,互相劝说对方做一个狠下心来的混蛋。这些可以令我们得到最终的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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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好像都没办法真正救人。电影名《一念无明》,来自佛教术语,“无明”是十二因缘法的第一环,指的是一种蒙昧愚痴、无法真正理解事物真相的状态。佛教认为“无明”是一切烦恼的根本,是因缘法的起端,而一念无明指的正是人们由“念”产生的无明状态。

一念无明,一念清明,只有“念”才可以真正救人。

邻居里,唯一不歧视阿东的是余果,还是小朋友的他,念头都是清明的,于是在被妈妈勒令禁止和阿东接触之后,他还隔着墙壁给阿东念《小王子》,问阿东什么时候再跟他去天台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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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东的爸爸黄大海,在被邻居排挤,被互助会的人劝说把阿东送回医院,被小儿子再一次甩开责任的时候,也做出了选择。他要陪着儿子,弥补小时候没有好好对儿子的遗憾。

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于“躁郁症患者”这样需要关怀的人群,片子快要结尾的地方,阿东和余果的一段对话都可以做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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