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軀體的主人,原是魏國公魏衡之‘女’,名叫魏瑜,小名魚兒。
這名起得就讓人很無語,魏瑜,餵魚,也難怪這身體的原主人在水裡淹死,餵了魚了!
據說,這名字是當時有些老年痴呆的老老魏國公,也就是魏瑜的爺爺起的,說這個“瑜”字好啊!“美‘玉’”的意思,將來美德賢才,形容美好,卻忘了他家是姓魏的……
這魏瑜七歲那年與皇三子李元睿定親。
在她九歲那年,父親魏衡得了不治之症。
魏瑜孃親早逝,外祖家又遠在金陵,唯一一個哥哥也在軍中任職,常年不在家中。
魏衡怕自己走後,‘女’兒無人照管,便提出讓她與睿親王完婚,這樣的話他也能在有生之年見‘女’兒出嫁。
於是,九歲的魏瑜嫁給了十九歲的睿親王為妃。
不久之後,魏衡撒手歸去!
也是這魏瑜命該無人照管,就在她成親之後不到半年,北邊突起戰事,睿親王奉詔出征,這一走,就是五年!
而劉丹晨來到這個世界,正是在魏瑜嫁進睿親王府的第二年。
劉丹晨本來是二十一世紀某頂級醫學院的校‘花’一枚,漂亮活潑又時尚,學習成績還非常好,前途一片光明!
奈何,天妒紅顏!某天,她竟被人綁架了!
在營救的過程中,不知道哪個可愛的人民警察開錯了槍,竟把槍子兒‘射’進了她的‘胸’口。
再醒來時,她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魏瑜!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王朝,名喚大禹朝。
此大禹跟治水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是一個沒有電燈、沒有香皂、沒有網絡、沒有電話的萬惡封建王朝!
還好,大禹王朝的風氣還算比較開放,雖然也是男尊‘女’卑,推崇禮義孝廉,好歹沒有讓‘女’子裹小腳!
這就足以讓劉丹晨少罵老天爺一千遍了!
最初,她經歷了絕望、焦躁、狂躁、灰心、認命五個階段,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後來,經過長達四年自強不息的奮鬥,她這個王妃手裡總算有了些實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
不過魏瑜卻極為納悶,之前怎麼一點都沒聽到睿親王班師回朝的消息?
北線大軍班師回朝這麼大的事情,應該有人提前回宮來報信,然後捷報滿天飛,百姓夾道相迎才對,怎麼突然之間一聲不吭就回來了?
難道是打了敗仗?
魏瑜看看李元睿的臉‘色’,覺得自己八成猜對了!
李元睿沒有讓張九福和李楠起來,只冷冷地看著他們,然後說了句:“李楠、張九福,你們的差真是當得越來越好了!”
李元睿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冰冷,毫無一絲情感。他說話語調並不高,但是聽在人耳朵裡,莫名就覺得心肝發顫。
“奴才該死!”張九福匍匐在地,一動不敢動。
張九福是個太監,從小伺候這位三皇子。自李元睿出宮立府的時候開始,就是睿親王府裡的大總管。
“請王爺責罰!”李楠也俯下身子磕頭,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我回府三天,連她的影子都沒看見!你們都說,她去般若寺禮佛了!”李元睿的聲音清晰而緩慢,卻給人極大的壓力。
“可是,你們看看她這個樣子!像是去上香禮佛的樣子嗎?”
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魏瑜身上,扎著個市井男子常梳的包子頭,穿著身普通的灰‘色’布衣,不過,臉上卻並未做修飾,明眼人一看就是個小‘女’孩裝扮的。
一時之間,大‘門’口一片靜默。
“呃……那個……”魏瑜清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請睿親王殿下息怒!我的確是去般若寺看望姑姑了!”
魏瑜的姑姑在禹州城外的小鏡山般若寺出家,法號玄靜師太。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睿親王說他已經回來三天了,想必福伯他們都派人去找過自己,於是又補充說:“正好姑姑去扶風鎮給我爺爺上墳,妾身就和她一起去了。”
李元睿走到她面前,毫無溫度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兩眼,卻並不跟她說話,而是又將眼神移向府兵統領李楠:“李楠,王妃出行,身邊竟只帶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被人劫走了你都不知道吧?”
“請殿下責罰!”李楠一直趴在地上,似乎只會說這句話了。
“自領四十軍棍!”短短几個字,卻是極為有力。
“是!”李楠很乾脆地回答,有種早死早超生的解脫感。
四十軍棍?若是身板弱些的,會被打死!
魏瑜忙說:“殿下,不關他的事!因著般若寺不方便男子出入,所以妾身不讓他們跟著!要怪您就怪我好了!”
李元睿卻仍然不回答她的話。
而李楠也似乎當她不存在,自顧自起身,往府兵駐紮的北院領打去了。
王爺一回來,她這個王妃瞬間成了透明人。
“張九福,還有你,跟我來!”李元睿掃了魏瑜和張九福一眼,往前殿走去。
“是!”張九福起身,眼觀鼻,鼻觀心地垂著頭,跟著睿親王走了。
張九福有功夫在身,而且功夫不弱。
她見過張九福朝下人發火的樣子,無奈的樣子,鬧心的樣子,唯獨沒見過這般老實的樣子,魏瑜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這睿親王府裡呆了整整四年,魏瑜就算不認識睿親王,也聽說過不少他的傳說。
什麼冷血王爺、冷麵殺神、鐵血戰神、大禹鐵騎什麼的,統統指的是他。
在魏瑜的想象中,他的形象,與前世‘門’神上貼的關羽不謀而合。
如今一見方知,或是剛從戰場回來,李元睿渾身上下那種浴血的殺氣未褪,氣勢比‘門’神可怕多了!
一進前殿的‘門’,便見張九福也跪得直直的,一副待宰的模樣。睿親王端坐主位,本來光線明亮的大殿充滿風雨‘欲’來的低氣壓。
魏瑜磨磨蹭蹭地跟進去,離得遠遠地站定。
“過來!”李元睿冷聲說道。
這裡就他們三個人,張九福就在睿親王跟前,這聲“過來”顯然是衝魏瑜說的。
於是,魏瑜走到他面前,規規矩矩地行禮:“妾身見過睿親王殿下!”
李元睿皺眉看著她,這般疏遠的樣子,跟記憶裡那個總愛黏著自己的小傢伙反差太大!
“你當真失憶了?”他語氣很不痛快。
“回殿下,是的!”
“暗器哪來的?”
魏瑜猛然想起,剛剛,她好像用暗器‘射’他來著……
謀刺皇子,好像是死罪吧?
不對!好像要滅九族吧!
魏瑜腳下一軟,跪倒在地:“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您是廣陵大盜,所以才拿暗器‘射’您的!”
“本王哪裡像個大盜?”他終於忍不住問。
魏瑜只得實話實說:“您二位從馬上下來,二話不說攔住了我們的去路,你們帶著武器,渾身殺氣騰騰,又不亮明身份,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廣陵大盜!”
看到李元睿額頭的青筋,張九福非常懇切地說道:“殿下,老奴跟您說過,王妃十歲那年落水,病了半年才好!自那以後,以前的一切都想不起來了,‘性’子變得有些……過於活潑,看在她年紀尚小的份上,還望殿下不要怪罪王妃!”
“落水失憶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元睿轉而問。
“是……是八公主推的。”張九福說了實話。
“昭月?”李元睿皺眉。“為何?”
“這個,老奴不知。”說著,他又看了魏瑜一眼說:“王妃也已經忘記了。大夫說,因為窒息太久,造成了腦損傷,所以失憶了!”
“砰!”地一聲,睿親王怒拍案几。“張九福,我走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
張九福頓時匍匐在地,說道:“您吩咐老奴好好照看王妃。”
“這算是好好照看了嗎?”
“奴才有罪!還請殿下責罰!”
元睿深呼吸,又說:“且不說這事,你看她這副樣子,當我在路邊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見到個小流氓!那裡有半點身為王妃該有的儀態?”
“……”張九福無話可說。
“我走的時候,府裡那個教儀媽媽呢?”李元睿問張九福。
“告老還鄉了!”張九福回答。
“告老還鄉?如果我沒記錯,她不過三十餘歲吧?”
“是!”張九福回答。
他怎麼敢說,那教養媽媽被魏瑜扮鬼嚇跑了?
“‘女’先生呢?”
“也告老還鄉了!”
“啪!”地一聲,李元睿又拍桌子了。
魏瑜真的很為那張黃‘花’梨木‘精’雕的案几擔心,那桌子很值錢的好不?拜託別那麼大力地拍它好不?
“也就是說,這五年裡,王妃就一直處於無人管教的狀態?”睿親王一副“難怪如此”的表情。
魏瑜看他怒髮衝冠的樣子,突然產生了一種“這是老爹還是老公?”的疑問。
張九福糾結半天,蹦出一句:“……請王爺責罰。”
李元睿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自領二十大板!罰俸五年!”
二十大板?罰俸五年?
魏瑜驀然抬起頭來,說道:“睿親王殿下,那‘女’先生和教養媽媽都是因為我才走的,跟福伯半點關係都沒有!”
張九福忙道:“王妃,是奴才沒有照顧好王妃,殿下罰我二十大板,只是輕的!”
說著,還使勁朝她打眼‘色’。
不過魏瑜卻覺得這位睿親王殿下實在是不可理喻,剛剛打了李楠,接著又要打福伯,而且,一罰罰了人家五年工資,這是什麼意思?是給她個下馬威麼?!
“功賞過罰,乃是正理。
不過,張總管向來盡職盡責,兢兢業業地管理著偌大的睿親王府,不知道究竟犯了何過錯,殿下要如此重罰?”魏瑜義正言辭地問。
她其實是個膽小的姑娘,但是,她也不允許有人隨意打她的人,尤其是福伯。
當年,將她從水裡救出來的,正是張九福,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張九福。
四年相處下來,她認為張九福是個‘精’於世故,卻又善良忠心的老人家。
“怎麼?你不服?”李元睿對上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兩排小扇子般長長的睫‘毛’下,眼神頗為忿忿不平,看起來倒是份外‘精’神。
魏瑜堅決地說:“的確不服!”
張九福聞言,卻快要哭了。
睿親王的‘性’子,他再瞭解不過,是絕不會允許別人這般頂撞的,這樣下去,不知道要演變成什麼場景。
李元睿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從小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對自己百般依賴、聽從的魏瑜,竟然在第一次見面就拿暗器‘射’他,如今,還如此理直氣壯地跟他頂嘴!
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堵在心裡,他上下打量魏瑜,問道:“你可還記得,你父親臨終之前說了什麼?”
魏瑜一愣,搖搖頭。
“魏國公臨終前,把你託付給我。讓我費心好好教養你,成為一個端莊賢淑的王妃。”
“這跟福伯有關係嗎?”
“所謂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本王出征五年,把你‘交’給他教養,你看你自己!”他指著魏瑜,那表情如同看到一個笑話。“都教養成什麼樣了?”
魏瑜‘挺’了‘挺’‘胸’說:“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本王妃這是微服出訪,並不能說明什麼!”
“是嗎?”李元睿嘴角掛了個嘲諷的笑容。“海水不可斗量?那我們先量一量如何?”
“怎麼量?”
“我大禹官家‘女’子,需學習詩、畫、譜、藝四功,熟讀《‘女’誡》、《內訓》、《‘女’論語》、《‘女’範捷錄》四書,你會哪種?”
魏瑜已經來到大禹四年了,自然知道這個。
越是位高權重的‘婦’‘女’,越要成為這一套‘女’學規範的典範人物。例如一國之母的皇后,如今的太子妃,無不都是琴、棋、詩、畫樣樣‘精’通的人才,大禹‘女’子的典範!
不過,作詩、畫畫、音樂、舞蹈、‘女’紅之類的,要練得成個樣子,絕非一日之功,她又將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醫療事業當中去了,所以,竟沒有一樣能拿出手。
偏偏在前世,她也不是個多才多藝的,而是個沉侵於醫學,對其他什麼都不感興趣的主。
見她面‘色’一緊,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李元睿又說:“你就背上一段《‘女’論語》來聽聽,我就免了張九福的板子,如何?”
“我背個《黃帝內經》好嗎?”她小聲問。
李元睿深呼吸,聲音顯得特別低沉:“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睿親王妃,不是太醫院的醫‘女’。”
“我……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女’子四藝、四書都是基本功而已,是‘女’子必修的功課,哪管你感不感興趣?就如我們行兵打仗,若是對‘操’練不感興趣,還不用練兵了?”
魏瑜被他說得答不上話來,跪倒在李元睿面前:“要不,您打我吧!我年輕,不怕捱打!福伯年紀大了,還望殿下手下留情!”
那邊張九福心裡嘆了口氣,乾脆什麼都不說,自己退出去領杖責去了。
不一會,院子裡傳來“彭!彭!彭!”的聲音,還有張九福的悶哼聲,讓她的心一陣陣地發‘抽’、發涼……
可怕、冷血!魏瑜咬著大拇指的指甲,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就在這時,桔梗一臉慌張地跑進來了,見到魏瑜,全無形象地大哭起來:“嗚嗚嗚!王妃沒事就好了!奴婢以為真的遇到強盜了!原來不是啊!”
桔梗才十三歲,從來沒見過今天這種陣仗,是真的嚇著了。
魏瑜拍拍她的手錶示安慰。
那個帶桔梗回來的傢伙,英武敏捷,充滿著跟睿親王類似的那種沙場氣質,應該是隨軍回來的副將,一臉似笑非笑對著魏瑜行禮:“末將龍時久見過王妃。王妃受驚了!”
魏瑜覺得此人眼裡的笑意很扎眼,也不搭理他。
“龍時久!”李元睿叫道。
“末將在!”
“你暫時接管府兵,把‘門’口的人換了!從今天開始,看好王妃,不許她再到處‘亂’跑!”
“是!”
睿親王用嫌棄的眼神看了魏瑜一眼,甩甩袖子走了。
龍時久也接著說:“王妃,末將告退!”
“慢著!”魏瑜卻叫道。
龍時久停下腳步。
“龍時久是吧?”魏瑜斜眼看他。
“是!末將名叫龍時久。”
“我問你,你們是不是在北梁國那裡吃了敗仗?”
“王妃此話怎講?”龍時久誇張地瞪大眼睛。“我軍大敗北梁,北梁都向我大禹稱臣了,怎麼會吃了敗仗?”
“可是,你們班師回朝這麼大的事,為何不提前派人送消息回來?”
若是提前收到信,她怎麼著也會留在府裡,好好打扮打扮,裝出個端莊賢淑的模樣來,也就不會是府裡兩大總管捱打,她被禁足這樣的下場了。
“這個嘛……據末將所知,我們派出的信使失蹤了。”龍時久回答。
“什麼?”魏瑜瞪大眼睛。“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是啊!的確非常蹊蹺。”對著個十四歲的小‘女’孩,龍時久顯然不想多說。
“那,睿親王這次回來,什麼時候再走?”他如此可怕,魏瑜真心希望他明天就走。
“大禹與北梁已經全面停戰,還簽署了百年停戰協議,殿下應該不會再去了!”
“啊?”魏瑜的小臉皺成一團。
人家家裡的夫人喜聞夫君大勝回朝,那都是燒香拜佛,喜笑顏開,她這是什麼表情啊?龍時久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很好笑麼?”魏瑜惱羞成怒地問。
“不敢!”龍時久拱手道。“王妃還有別的事嗎?末將告退!”
“走吧!”魏瑜沒好氣地揮揮手,讓他走了。
回榮華閣換了衣服,魏瑜便帶上自己親自配製的金創‘藥’,去看了李楠和福伯。
李楠傷得不輕,沒有兩三個月估計下不了‘床’,福伯要好些,但沒個十來天,也好不利索。
想到自己連累他們捱打受罪,魏瑜心裡正難受著,這時,雪青來找她,說睿親王在書房,請她過去一趟。
魏瑜有兩個貼身大丫鬟雪青和雪蓮,都是跟著魏瑜陪嫁過來的。
去般若寺前,因著雪蓮生病發燒,魏瑜便讓雪青在府裡照顧她,只帶了桔梗去。
當時,若帶了她們中任何一個,也不至於將睿親王誤認為是廣陵大盜了。
“睿親王讓我去?”魏瑜頓時緊張起來,問她:“可有說什麼事?
“沒有誒!奴婢就是路過書房那裡,王爺就叫我來叫您。”雪青生得鵝蛋臉,圓眼睛,很是可愛。
“好吧……”魏瑜起身,一步三挪地朝榮華閣東廂的書房走去。
到了‘門’口,見‘門’虛掩著,她先從‘門’縫裡往裡看了看,看到睿親王坐在書桌後,似乎正在看什麼東西。
“還不進來?”李元睿的語氣讓魏瑜瑟瑟了一下。
推‘門’進去,來到他對面站好,魏瑜掀起扇子般長長的睫‘毛’偷看他。
驀然發現他面前的東西,竟然是賬本!
她頓時就血往頭上湧,要不要這樣?才回府就開始清點賬本?
李元睿早就看到她在‘門’外晃悠,此時抬頭看她,總算將那身衣服換了,因著尚未及笄,梳著雙平髻,穿著一身顏‘色’粉嫩的裙裝,從腦後兩側垂下流蘇和兩個小辮,身子跟他記憶中只長大了一點點,還是個小屁孩的模樣。
他眉頭一皺,問道:“我問你,我的那副《溪山行旅圖》哪去了?”
“啊?”魏瑜一臉不解。“什麼圖?”
“就是以前掛在那裡的那副山水圖?”李元睿指了指對面的牆。
“那個啊……”魏瑜硬著頭皮說。“當了。”
“當了?為何當了?”李元睿詫異地問:“以前我就跟你說過,那幅畫是諦言法師生前最後一副畫,他親手贈予我,你怎麼能拿去當了?”
魏瑜早就換了裡子,哪裡還記得他以前說過些什麼?
捏著自己的衣角,魏瑜掀起扇子般長長的睫‘毛’,小心翼翼地問:“諦言法師是誰?”
“……”李元睿只得問:“你為何要將字畫拿去典當掉?”
“因為福伯說,只要是宮裡賞賜的東西,一律都不能當。我的嫁妝裡面,金銀首飾都當得差不多了,其他的田地宅子什麼的,陳媽媽死也不讓我賣,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拿了一些沒用的字畫——”
“我是問你,你很缺銀子嗎?為何要典當東西?”
“缺……”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買‘藥’材。”
“什麼‘藥’材那麼貴?”
“千年人參、萬年首烏、天山冰蓮、冬蟲夏草……還有我‘花’重金打造了一套特製手術刀!”
“手術刀又是什麼玩意兒?”
“嗯……一種醫用器具……”
“一共‘花’了多少錢?”
魏瑜掰著手指頭,加吧加吧後說:“大概五萬兩……”
睿親王乃一品親王,食邑萬戶,但真正發到手的銀子——也就是睿親王的俸祿,只有八百兩而已。
雖然在尋常百姓家,八兩銀子也足以算是小康之家了,但是,這是親王府。
這府裡大大小小的開支,上上下下的打點,全靠這八百兩銀子。
剛開始兩年還好,一切在福伯的‘操’持下算是井井有條,只是後來,自從魏瑜見到了她姑姑,開始研究中醫醫道,睿親王府就開始入不敷出!
魏瑜在前世,從祖父那一代開始,家裡世代從醫。
她祖父在當地的縣城裡,是極具名氣的老中醫,她父親繼承了衣缽,也是個大醫院的全科醫生。
而她,從小耳濡目染,也選擇了做一名醫生,因為她老爸說她手穩,讓她選了外科……
無論如何,有一點讓她不得不服,這裡的中醫博大‘精’深,遠非後世所能想象的。
她‘迷’醉於各種炮製‘藥’材的方式方法,‘迷’醉於各種古方奇方……
總之就是,為了學習醫術,她‘花’了很多錢去買珍貴的‘藥’材。
到現在為止,她將自己可動的嫁妝當得差不多了,後來見書房裡有很多字畫,覺得這些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用,沒啥用處,所以把主意打到這上面來了,本來想著等今年那些陪嫁田莊上的租子收上來,再去將字畫贖回來,不過現在來不及了啊……
“五-萬-兩!”睿親王的怒火讓魏瑜瑟瑟了一下。
她忙道:“我我我會把那什麼西山落日圖贖回來的!”
“是溪山行旅圖!”
“好好好!西山行旅圖!”魏瑜道。
“三天!我限你三天之內把我的《溪山行旅圖》完好無損地贖回來!否則,我就把你那個‘藥’房給拆了!”
“三天?”魏瑜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是——”
“沒有可是!”
“哦……”
“出去吧!”
魏瑜灰溜溜地離開了書房。
回房之後,趕緊將一疊當票翻出來,找到那張《溪山行旅圖》的,一看:五千兩!
“媽呀,當了這麼多銀子?三天時間,我上哪找那麼多銀子去?”魏瑜想哭。
晚飯李元睿沒在府裡吃,魏瑜也沒吃下幾筷子,腦子裡不停在想上哪‘弄’銀子去。
“跟姨娘借?我一個堂堂的王妃去跟魏國公府的姨娘借錢,哈哈,傳出去睿親王定會砍了我!”魏瑜馬上打消了此念頭。
“嫁妝裡面還有什麼可以當的嗎?”她‘摸’‘摸’脖子上戴的一塊碧‘玉’,身邊的動產除了這個還算值錢,其他已經沒什麼能當五千兩了。
然而這‘玉’卻不能當,陳媽媽說,這是魏瑜她娘留給她的遺物。
她倒不是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娘有什麼念想,畢竟她已非原來的魏瑜。
她只怕被陳媽媽知道寒了心。
△≧△≧
陳媽媽是她孃的貼身大丫鬟,她娘死了以後,便一直跟在魏瑜身邊照顧她。
當初她醒來的時候,心裡無比鬱悶悲苦,若非陳媽媽悉心地照料和開導,說不定魂又穿到別的地方去了。
所以,魏瑜一直將陳媽媽當成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只是這段時間,她去了莊子上清點賬目,還得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要不將這些年宮裡賞賜的東西偷偷拿去賣了?”算了算了!魏瑜趕緊搖頭。
宮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有登記有編號的,很容易查出來,到時候治她個罪,那可不是五千兩銀子的事情了。
她拿出倉庫冊子來,翻著自己可以拿來賣的東西,算來算去也湊不齊一千兩,更別說五千兩了!
“哎!睿親王一回來,這生活的艱難程度,立刻回到四年前!”她趴在桌子上,煩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最新章節訪問:ШШШ.79xs.СоМ
李元睿回房,便見到這樣一副情景。
她趴在書桌前,睡得死沉死沉地,嘴角還流出一絲透明的液體,浸溼了腦袋下的紙張。
將那張紙‘抽’出來,上面列著什麼東西值多少錢的清單,列到最後,加起來也不到一千兩!
李元睿搖搖頭,再看看這個屋子。
這是他的臥房。
自從十六歲出宮立府,他就一直睡在這裡。
本來,這屋裡是一派黑沉沉的顏‘色’,簡潔得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可是如今,基本上變成了‘女’子的閨房。
瓔珞穿成的的珠簾,垂著流蘇的藕‘色’‘床’帳,深青‘色’牡丹‘花’紋窗簾,窗邊的瓷盆中栽著一株嬌‘豔’的珍珠梅。牆上掛著刺繡絲帛,梳妝檯上面擺著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張巨大的沉香木喜‘床’。
走了五年,這個睿親王府已經不是睿親王府,是魏瑜府了。
他回來這幾天,這府裡上上下下的奴才都為她瞞著行蹤,說她去般若寺禮佛了,李楠捱了四十軍棍,不但沒有半分怨憤,還一個勁跟龍時久打聽王妃有沒有受罰……
李元睿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倒是小看這條魚了,竟能讓這睿親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真心對她。
他搖搖頭,輕手輕腳將她抱到‘床’上,然後脫去衣服,在她旁邊躺下,蓋好被子。
魏瑜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總覺得哪裡不對。
似乎……‘床’有點擠。
一翻身,便碰到個什麼東西。
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有點硬邦邦的,有點溫熱,還在跳動……
這是?!
她驀然睜開眼睛,便看到李元睿單手託著頭,正側身躺在旁邊看著她。
潑墨般的長髮華麗地傾瀉在‘床’上,俊美如冰雕的輪廓,英武的劍眉,深邃的眼睛,好看的嘴‘唇’,冷硬中帶著一點淡淡的慵懶。
原來,退去一身殺氣的睿親王殿下,竟是個極為好看的美男子呢!
她一時看呆了,半張著嘴,愣愣的。
“看夠了嗎?”他突然說話。
“啊……”魏瑜急忙收回‘花’痴的眼神兒,將放在他‘胸’口的爪子拿回來。
“起‘床’。”他起身。
“哦!”魏瑜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來,突然醒了神,詫異地問:“你你你為何會睡在這裡?”
李元睿回頭:“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的府邸,我的房間。不睡這裡,我要睡哪裡去?”
過了好一會魏瑜才反應過來:“哦……那……回頭,妾身吩咐人收拾個地方出來,今晚開始,妾身就搬離榮華閣吧!”
“怎麼了?”李元睿的語氣冷了冷。“之前不是你又哭又鬧要和本王一起睡的嗎?”
又哭又鬧……要和他一起睡?
她相信,九歲的魏瑜動機一定是純潔的。例如一個人怕黑什麼的……
“呵呵!”魏瑜笑得比哭還難看:“……那是小時候不懂事!如今妾身已經知道了,大禹律法嚴格規定,‘女’子及笄之前不得與男子同房,這樣是犯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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