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雪松(散文)

兩棵雪松(散文)

(門前街風景松)

兩棵雪松(散文)

營院門前道路,一夜間"長"出三棵風景松。

搖窗細看,從北到南,綠地花叢中,競有四、五組之多,每組三、兩棵不等,最多一組四棵。

那個紅皮青松,高低兩丈有餘,成為林中基準兵。再仔細觀察,普通的松樹,鋸枝除杈,剪出景緻,打理成迎客松的派頭。那根根鐵絲,如釣魚長線,上拉松枝,下拴地釘,生生將樹的長勢,控制在人們的想法中。

繽紛的月季成花牆,爬在鐵製隔離網上。碧綠的青草成鋪毯,默默在馬路牙圈圍之地吸塵吐氧。綠草紅花叢中的青松,還有那塊紅字石碑,形成門前街的風景。

妻駕車調頭等紅綠燈,我望著近前風景松,心念閃動想起那兩棵又黑又粗,威猛不凡的大雪松。

雪松長在營院東大門。北邊的一棵,長得遮天蔽日,與大禮堂三層樓試比高;南邊的一棵,粗枝長幹,直抵警衛連四層樓窗前。兩樹比個對長,雄姿漫卷春風秋月,底蘊笑迎夏雨寒霜。兩樹形似孿生兄弟,生的強壯,長的威猛,高下難分伯仲。一樹若兩人牽手相抱,尺度稍有盈餘;一人相擁獨抱,肯定只恨胳膊太短,有些不自量力。樹皮黑硬如鐵,四方生長的枝丫,極像巨龍之爪,伸在天空。兩樹靜立相對,風吹枝搖,騰空龍爪,不言自威。

雪松從哪來,何人種植,今人已講不清楚,也沒人能說清楚,更沒人想去搞明白。因為它們,成了過往的歷史,只有我常常想起它倆,想起的它們英姿,想起我的軍旅青春。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二次軍校讀書畢業,直接從院校分配進京,履職在機關宣傳新聞幹事崗位。進機關報到的那天,記得是個朝陽滿天的上午,我七彎八拐在東大街上。詢問機關大門咋走,人皆曰:見兩棵大雪松就是。手提行李,低頭快步,渾身燥熱,一陣急行,汗水如溪。忽一縷清風拂來,心中一陣爽快,抬頭前望,兩片綠雲滾動,風從綠處來,雪松生清風。

高大的營門前,著全白水兵服的警衛,持槍分立在兩邊各自哨位上。巨龍雪松綠傘之下,哨兵目光警惕,軍容嚴整,愈發神聖不可侵犯!驗證過後,方入營院。我一進這個院子,就感覺到涼爽,院子裡由於樹多林密,空氣比外面要好。後來得知,夏天最熱的時候,比周邊可以低兩三度呢。

筆直的道路兩旁,綠樹點線成排,高低佈局,錯落有致,花紅草綠,撲面映在眼前。辦公樓前的花園,十畝左右。國旗基座居中,雙向對行步道,連通辦公大樓和生活娛樂區,將花園分為東西兩園。獨立園區,各自成方,合則東西長條,南北平行。園中之地,樹木茂盛,品種眾多,花吐暗香,樹枝合圍,葉成蔭棚,曲徑通幽。春有紅白玉蘭張蕊,山楂樹花展枝,迎春花黃燦爛;夏有棗樹花開,核桃樹掛果,長出的還有海棠和青梨等等。熱風疾雨,枝頭各種果實,火烤烈日中,聚糖凝脂,水靈靈招人愛;秋日石榴飄香,葡萄也熟了,可口香甜。銀杏大道,黃蝶飛舞,風景獨好;冬日雪白,青松翠綠,香柏傲寒,白楊閃著智慧的目光,欣賞眾多鳥們飛翔。

冰雪融化,又是一年春來了,萬物競放。住宅樓前窗後,到處是植物,到處是綠地,藤葉在山牆上漫爬,蘭草在營院角落遍吐芳香。無論是初來咋到,還是久住的老戶,進入營院即入花園,這是人所共有的感覺。地方政府那塊"花園式營院"大理石牌子,就是最權威的信息發佈。

我住的12號樓,建於1997年,東西兩個門洞為師職房,中間兩個為團職居住,南北通透,上下六層,寬樓道沒電梯。前邊是10號師職樓,後邊二層小樓,是家海軍幼兒園。建樓前,這裡為街心花園,西邊比鄰將軍洋樓區域,東邊相望軍人服務社……

12號樓,12數字,一個輪迴,一個時代的變遷。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進大院,到新世紀脫下軍裝,出大院到地方上班,眨眼近三十年。年前公示拆遷住戶信息,12號樓歸入拆遷範圍,很快就會消失成歷史。

這個佔地300餘畝的大院,現在車多樓多人多,綠地被佔成車位,為建樓方便,有的樹木,被砍伐,很多綠藤,被除根。小鳥驚飛了,松鼠嚇跑了,大小刺蝟消失了,花園營院授牌也不見了。

門前迎風擋雨,傲寒披雪,形如武士的兩棵雪松,也悄悄地,暗示什麼似的消失了。先是北邊的一棵,被人從樹側的底部,挖出鋪設電纜暗道,掏空樹下厚土,斬斷深入大地的粗根細須,在一個風雪夜,默然倒下。南邊一棵,人們顯然知道樹的不易,在欲保護未真心保護時,也在一個多事之秋,轟然倒壓在營院房牆上。兩棵護衛大門的雪松倒了,大院高樓裡,叱吒風雲的兵種首腦機關,在兩樹倒下之間,也被精簡裁編了。

世間的事,見微知著。凡果必有因,人都不愛惜林木環境,生態環境又能如何呢!同一片天,同一片地,不同的人主宰,派生出不同的天地。難怪人有時念舊。念舊時的小鳥,念舊時的人心,念舊時清靜的花園,還有卓爾不群兩棵大雪松。

念舊時雪松,鉤出一個故事。某地發現一種土,人們開始在山邊挖,金錢滾滾來後,有人偷將祖墳地也給挖了。瘋狂時只見土和錢,不管祖先靈骨的尊嚴。多年過後,錢多樓起,有錢沒處花了,有人想起祖先,大興土木,排場祭奠。大理石棺槨,加青石墓碑,只是墳內象徵性放入舊棺朽木。原來先人的靈骨,爭搶挖土時沒人過問,早隨亂石雜土泥水,不知何處去了,只有風化的柏木棺渣,三兩不一地散在土裡。被有了錢的今人,爭著從土中篩出,視若神靈,埋進大理石墓中。

墳仍舊叫墳,石碑石墓,極其氣派豪華,只是內中人物,不是當初之人了。知情者都視為笑談,立碑者諱莫如深。

兩棵遠去的營門雪松,一座荒廢的大院花園,街頭馬路綠化帶上,幾組新栽的風景松,還有那聊齋般墳地故事,在雨後陽光下閃動......

下班歸來,又見風景松,念想兩棵雪松。站在門洞一層,右腳踩在三個臺階的第一級,突然想給這樓,這院,這樹,寫篇"史",存入文字裡。

(2018年6月18日棗林前街70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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