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雅嫻:民國往事之楊麗珠,第一個開電影公司的艷星

每個時代都會有那麼一些人,打著屬於那個時代的鮮明烙印,比如民國初期的楊麗珠。

曾雅嫻:民國往事之楊麗珠,第一個開電影公司的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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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麗珠是廣東佛山人,1904年生於上海。她的父親楊易初曾是廣東著名大富商,後來又在上海締造了十里洋場首屈一指的家族。她是富商老爸唯一的千金,楊麗珠當時就讀的“務本女中”是上海最好的學校。在這樣優越家境下長大的女孩應該像大家閨秀般,要麼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要麼做一份有著體面身份的工作。但楊麗珠從女校畢業之後,為自己確立了一個看上去並不實際的目標——她要成為中國的瑪琳·黛德麗。瑪琳·黛德麗是大洋彼岸只比楊麗珠大3歲的德裔美國演員,在當時已是全球電影中的性感女神了。

機遇就是那樣輕而易舉地來了。當時的電影編劇鄭正秋和楊麗珠的父母是朋友。基於職業的敏感,他發現了楊麗珠身上有一種熱辣開放的氣質,這是舊時女子裡不多見的。這種氣質和阮玲玉的憂鬱,胡蝶的端莊都不一樣。於是,鄭正秋想邀楊麗珠進入電影界,這正合楊麗珠的明星夢。而楊家本來就是富裕人家,根本不需要女兒去拋頭露面地工作,何況那個年月,除非是很開明的父母,不然都認為戲子是個身份下賤的職業。所謂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楊父認為自己的女兒怎能去做一份如此上不了檯面的工作呢?於是,楊麗珠為了夢想開始與家人抗爭,吵鬧,甚至絕食。

楊父雖然喜愛女兒,但還是不允許自己女兒去拍戲。最後的結果是:主意已定的楊麗珠沒有回頭,一意孤行地拖著衣服和行囊,離家開始了自己的闖蕩之旅。事後楊父只好妥協。誰讓自己生了個和自己脾氣一樣固執的女兒呢?更何況演電影也不是路上撿到一毛錢那麼容易的事情。楊父便主動和女兒言和。楊小姐暗喜,表面上已不再提演電影的事情,暗地裡卻時刻關注各種找演員的信息。於是,這場為理想而進行的“保衛戰”,楊小姐如願取得了勝利。

1923年,明星影片公司準備籌拍鴛鴦蝴蝶派文人徐枕亞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玉梨魂》,正為找不到合適的女主角而發愁。而鄭正秋把楊麗珠趕緊推薦給了明星影片公司的張石川。讓其在《玉梨魂》中扮演劇中人物筠倩。楊麗珠不知是本色演出還是真有吃這行飯的本事,反正不怯場,大大方方,這個角色讓她輕易獲得了業內的認可,也小有了名氣。

緊接著,張石川導演了《誘婚》,讓楊麗珠在其中扮演一個在俗世沉浮的摩登少女。楊麗珠也因此一舉成為上海灘的著名女星,並被贈予“浪漫女星”頭銜。明星影片公司每月付給她五百大洋的薪金,拍片則另有報酬。但楊麗珠也被固定了角色,後在《新人的家庭》 《空谷蘭》裡扮演的都是或浪漫或放蕩的女子,成為當時罕見的以“性感”“妖豔”著稱的女明星。

民國時期的電影裡,女人多半是溫順的賢妻良母,楚楚動人。人們的周遭視線中也都是一些中規中矩的舊式女子。她們太樸實、太善良,男人對她們只有憐愛和尊重,卻缺少激情。而即便是在那樣一個思想還相對保守落後的年代,尋求刺激的衝動還是在男人的心底裡洶湧激盪。楊麗珠飾演角色的放浪和美豔,征服了男人。無數的女人卻用豔羨嫉妒恨的眼光審視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她的美貌,她的舉止,堪稱極品女人。電影讓她得到了更多男人的喜愛,卻讓更多的女人嗤之以鼻……

在別人的羨慕與詆譭裡,楊麗珠的演藝事業蒸蒸日上,片約不斷,應酬不斷。在情感上,她也如魚得水,上海影壇的當紅小生朱飛便與這位大眾情人談起了戀愛。他們看起來如金童玉女般般配,他們形影不離地打情罵俏,她與朱飛就像是兩個最最瘋狂而又華麗的孩子,在上海這座慾望之城中游弋,他們通宵達旦,放縱大膽。無論到哪,迎接他們的都是驚奇的目光和豔羨的表情,這些讓他們感到無比快樂。

楊麗珠在被千萬人仰慕時,身價也一路飆升,成為了中國第一位擁有自用汽車的女人,也是第一位在公眾場合暴露玉腿提襪子的女人。她的壞脾氣和壞嗜好:賭博、吸毒、拍片遲到、耍大牌,也一樣的讓人歎為觀止,人們印象中似乎沒有楊麗珠辦不到和不敢做的事情。

約在1927年,楊麗珠突然決定要離開電影公司自立門戶。當時,她在報紙頭版看到一則新聞,新聞的主人公是一個叫餘美豔的女子。這個女人,為了抗拒包辦婚姻,逃往上海。為了表示她酷愛自由和不拘禮教,一天,她站在陽臺上,看著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突然熱血湧上心頭,開始將大把大把的鈔票向窗外拋灑,引得路人哄搶,而她一邊俯首下望,一邊縱聲大笑。一向喜歡標新立異的楊麗珠瞬間就被這個故事打動,決定將餘美豔的故事搬上銀幕,但當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張石川,得到的卻是毫不留情的拒絕。張石川表示,公司不會投拍這樣一部毫無意義的電影。楊麗珠當即決定,要自立門戶,首作就是餘美豔的故事。而這部電影的名字,叫《奇女子》。但她當時並無積蓄,也不可能得到父親的幫助,就在此時,山東軍閥張宗昌派人來上海,轉告楊麗珠,稱他仰慕其芳名已久,想邀請楊麗珠去山東小聚,回報就是資助她拍電影。

張宗昌邀請楊麗珠去山東,顯然另有他圖。誰都知道張宗昌的女人多到數不清,他邀請楊麗珠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楊麗珠卻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思,仍前往赴約。誰也不知道當時楊麗珠和張宗昌在一起發生了些什麼故事,總之,楊小姐如願以償,帶著鉅款回到了上海。

回到上海的楊麗珠改名為楊耐梅,併為自己的電影公司取名為“耐梅影片公司”。後來,《奇女子》這部在當初還要四處求人籌拍的影片大賣特賣了。它的成功為楊耐梅贏得了空前的聲譽。電影院的巨幅海報上,雜誌報刊的頭版頭條中,街談巷議的是是非非裡,到處都有她的身影和芳名。除此之外,《奇女子》還為她帶來了滾滾財源。也許是錢來的容易給了她揮霍的理由,有傳她甚至曾在一夜間豪賭輸掉八萬銀元。如此地放任,“耐梅影片公司”隨之關門也在情理之中。

影片公司倒閉後,楊耐梅不得不復出。但影片市場風水輪流轉,這個時候有聲片時期已經開始,身為廣東人,她國語不過關,便慢慢從銀幕上退下,而屬於她的時代已經結束。

也許女人在不如意時,找個男人嫁了是可以選擇的一條生路,何況嫁對了男人好比第二次投胎,還可以風光過下半輩子。恰在此時,她認識了一個男人叫陳君景。這個男人條件不錯,書香門第。於是,她嫁給了他。

大起大落之後,楊耐梅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性的小女子了,她洗盡鉛華,戒賭戒毒,安心操持家務,還生了一個女兒。但生活總是和人開玩笑。楊耐梅並沒有幸福多久。抗戰爆發,丈夫的公司也因為經濟不景氣而倒閉,接著父母去世,家產被別人侵吞,她只好輾轉和丈夫移居香港。在香港丈夫找不到工作,這期間,為了生計,她也曾思謀復出,香港沒有合適的機會,她便跑回上海,和電影界人士見面。當時《大眾影訊》這樣調侃她的迴歸:“耐梅的年華雖已老去了,但徐娘的風韻,依舊是萬分的動人,也許滬上人士會得再度崇拜在她的皮鞋腳下”。鐵打的電影圈卻是流水的女演員,楊耐梅終於體會到了世態炎涼。

可是也只能怪歲月無情,經此一役,她是真的老了。她已經不復擁有當年的美麗與光芒,在電影裡再也找不到屬於她的一席之地,楊耐梅沮喪地重回了香港。

由於陳君景、楊耐梅兩人都是出身於富豪之家,少年時都是順風順水,基本上不懂得怎麼過日子,所以生活也愈來愈困難。1956年,陳君景離開了楊耐梅,無技謀生的她,曾淪落街頭靠乞討過日子。直到一位善心的香港記者認出,給了她幫助,楊耐梅才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歲月。

後來,在臺灣的女兒知此訊後,將楊耐梅接到臺灣同住。在臺北,她在親人的陪伴下度過了人生最後安定的幾年。

如今,她,早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一切也不過都是一百年前的如煙往事。但娛樂圈相似的例子卻在一個多世紀後,反覆上演,如陳寶蓮、藍潔瑛、蕭淑慎。當年她們都是嬌豔欲滴、盛氣凌人的女子,後來她們或流浪在臺北、香港的街頭,或自殺,或發瘋,或吸毒,她們都已頹廢不堪,和一百年前那個叫楊麗珠或楊耐梅的女子又有什麼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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