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人的阿飞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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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在《废都》里这样描述古城“西京”——

“他好笑一个古都文化节什么东西不能拿来做节徽,偏偏要选择个大熊猫!它虽然世间稀有,但那蠢笨、懒惰、幼稚,尤其是甜腻腻可笑的模样,怎么能象征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文化?却又想,或许大熊猫做节徽是合适的吧,这个废都活该用它来象征。”

书里的“西京”是幻想出来的城市,但沿河街道、寺院庵堂、民风民俗、饮食习惯,却都带有古城西安的影子。八水环绕、十三朝古都、胡辣汤、臊子面、羊肉泡馍……像一阵卷起黄沙的西北风,最终在书中人物周敏的埙曲中渐渐消失。

和衰落的西京城相比,大武汉要幸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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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看武汉,是一线贯通、两江交汇、三镇雄峙、九省通衢,最好与最坏的城市。

有人热爱,像易中天就说“具有这样地理文化优势的城市,原本是该当首都的,可就少了些运气”;娄烨拍摄《浮城谜事》时,几乎全在江城取景,城中村扑棱而起的鸽群、潮水泛滥的江滩、烟熏火燎的烧烤、轰隆而过的轻轨,都不难看出他的钟爱;余秀华更在《再别武汉》里深情写到:“一夜雨,轻的落在长江上,重的落在黄鹤楼。南湖风起,珞珈山的樱花落地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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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吐槽,不消说那句人尽皆知的“全国最大县城”,过完早随地乱扔碗筷、吵架、抖狠、蛮横、懒散、抱团发育的城市群相,都让来过武汉的外地人,提起,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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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看武汉,更多是聚焦在自我身份和城市的彼此认知上。池莉曾说:“我是它土地上的一棵小草,它是我探索社会的窗口”,方方在《行云流水的武汉》里也写到:“把全世界的城市都放到我的面前,我却只熟悉它,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武汉就是我的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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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电影《阿飞正传》里,王家卫用无脚鸟的故事,讲述了60年代初,香港人的迷惘和漂泊感。那种精神历程,武汉人也曾经有过。

历史上本没有“武汉人”

直到1949年,三镇合并称为“武汉”时,才有了这个叫法。在那之前,各自皆称是汉口人、武昌人、汉阳人,长江、汉水拦隔下,文化风情也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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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统一后,经历过短暂的迷茫时期,三镇开始逐渐融合,也出现了诸多关于“老武汉”的讲究:生活习俗、吃喝玩乐、腔调性格,在本土艺术家何祚欢眼里,这就是老武汉的“味”儿。而对自己身份的自豪感,走遍全国,想必也没有哪座城市像武汉如此炽烈,城市人的心中还都有一杆秤。

什么是武汉人?

大概只包括武汉三镇,市区以内。偏远一点的蔡甸、汉南、黄陂、新洲(人)都不能算,介绍自己时,这些地方的人也不爱将“武汉”作为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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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求身份认同感的路上,武汉人还有一套标准,用以区分“城里人”和“乡下人”。早些年时,武昌有城墙内外之说,汉口有铁路内外之说,而汉阳,一竿子打死,直接划成了“乡下人”。

这套标准貌似与生俱来,虽谈不上根深蒂固,但耳濡目染下,不少年轻人在买房、生活、婚姻大事上依然习惯带着有色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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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的小姑娘在网上抱怨自己的婚事,开口多是自报家门,寻求认同感:我是汉口人,他是汉阳人;大晚上打出租,从汉口、武昌去往汉阳,多半会在司机摇下窗户的三秒后惨遭拒载。

“三镇内斗”,是武汉人自我认知和追求认同感的衍生品,而“一致对外”,又是他们骨肉里天生就带着的血脉。离开武汉后,无论是汉口身价千万的老板,还是远城区里的小商贩,见面,都是能一起哈皮的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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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来,随着三镇的联系愈加密切,水乳交融,更多武汉人开始关注城市里的生活,对身份的追求也在渐渐淡化。2012年上映的电影《万箭穿心》里,就讲述了这样一对夫妻:

丈夫马学武,出生农村的“凤凰男”,通过自身努力当上了国企小干部,与武汉姑娘伢李宝莉顺利结合。马学武平易近人,唯老婆命是从,但李宝莉却是精明、泼辣,一副小市民做派。故事虽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但淡化出身,依然是现在这座都市大部分家庭的现状。

武汉人的阿飞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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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北上广深的快节奏,武汉没有那么多风起云涌、跌宕起伏。老年人喜欢钓鱼、游泳、打麻将,年轻人热衷每晚下班后,卸下疲惫,约到苍蝇馆子一醉方休,或者聚到咖啡店,通过一次味蕾挑逗,感受城市生活里的酸甜苦辣。

其中一部分外地人,很难判断他们为什么来到武汉?留在武汉?他们用夹杂武汉话口头禅的普通话交际,他们拿起电话依然乡音未改,他们花费每月1/3的薪水去支付高额房租,他们在光谷、CBD、中南路、西北湖,朝九晚五,他们努力的赚钱,努力的生活,努力的成为一名“武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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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在《行云流水的武汉》结尾提到:“或许与其它许多城市相比,它仍然是一个有着无数毛病的地方,可是因为我在这里成长,或者说,在我成长的同时,我也看着这座城市成长”。从执着身份认同到淡化身份追求再到包罗大众,如今,这座城市对于每个人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就像方方说的那样——知知彼,并相知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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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长江大桥通车,武汉三镇才算真正融成一家。

33年过去,90年后出生的“婴儿潮”一代,对这座城市的认知却出现了一系列缺失,断层的记忆试图在诸多关于武汉的电影里,找寻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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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孤》烘托的是骨子里的脾性。

青山轮渡上,两位武汉人为雷泽宽是否要浪费时间找寻儿子展开争论,地道的汉腔像高音喇叭在码头上回旋,瘦子一句:“我发现你这个人蛮无聊的,我跟别人说别人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呢。

”,将武汉人“爱管闲事”的岔巴子个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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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代》讲的是风雨飘摇的安全感缺失。

一位特立独行的女子,从北方到南方一路逃亡,经历着痛彻心扉又令人唏嘘的爱情和人生,亦如当年武汉的时局素描——战乱纷飞、动荡不安。日军围困武汉时,端木蕻良拿着仅有的船票慌忙跑去了重庆,把大着肚子的萧红留在了武汉,这种安全感缺失,总不是多一张船票就能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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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囧途》讲的是生活现实和人性。

两个社会地位、身份迥异的陌生人在机缘巧合下相遇,经历一系列天灾人祸和惊心动魄的遭遇后,各自的人生都有了很大触动。电影中有一幕追逐女骗子的场景,李成功和牛耿急匆匆赶到巴公房子,踢开破败的房门,见到的却是十几个作画的孤儿。轮船上,李成功对牛耿说:“你现在身无分文,还得去要债吗”,不像是一种挖苦,倒带着几丝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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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城谜事》的主题是婚姻的暗流涌动。

贪婪无止境的丈夫,理智而压抑的妻子,金屋藏娇的情人,奢靡疯狂的富二代,像五颜六色的画笔,轻易就完成了这座城市的速写。各种人物交织重叠,也成了一群人的迷雾,就像武汉,不熟悉的人,总会一开始就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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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部电影都从正面或侧面,讨论了这座城市年轻人内心的缺失,它是大而广泛,也是小而具体的。随着社会急速发展,当这代人面临找寻答案的时候,留给他们却尽是难以告解的困惑:武汉是什么?我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生活?未来又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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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阿飞正传》里,慵懒的旭仔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根烟,说出了那段经典台词:“我听人讲过,这个世界有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飞啊飞,飞到累的时候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生只可以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电影最后,遭受枪伤的旭仔,摇晃茫然的眼神,永远的、安静的离开了。经历过并坦然接受过宿命、抛弃、彷徨的无脚鸟,也在那一刹那,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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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眼中,武汉的天空同样盘旋着无数无脚鸟,时间、距离,像两条永不交叉的平行线,在他们的老家和城市之间来回延伸。但当飞跃过诸多城市地标,听见大街小巷声如奔雷的武汉话后,依然会觉得那些热闹喧嚣的场景,还糅杂着属于自己的味道。

武汉音乐人冯翔,写了很多关于武汉的歌曲。《汉阳门花园》里,他用老吉他唱到:“小时候的民主路冇得那多人,外地人为了看大桥才来到汉阳门。”

《六渡桥》里,温婉的歌词令人泪下,表达了一位历经岁月沧桑的老武汉人,对城市过去的追忆:“当六渡桥不见了,我们的年少也回不来了,屋里住倒王家巷,在一中上的中学,每天弯到六渡桥就为看下那个女同学,一把这多年不见,我怕以后也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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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的六渡桥。前进一路与中山大道交汇处

北翼乐队在去年跨年夜深情唱了一首《晚晴》,将武汉几个地标巧妙的糅合进去,黄鹤楼、鹦鹉洲、汉阳树,情怀依旧,初心未改。最后几句歌词更让人回味:“轻轻地系上思绪,埋在门前的树荫地。汽笛声,从江的上空将我唤醒,此刻烛光残留叹息”。网友“理想七旬”听完后,这样评价这首歌——“有一种傍晚晴空万里,看长江一望无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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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94平方公里的武汉,湖阔天空,阔到让很多人无所适从。但它的魅力又让很多无所适从的人,通过努力找到了归宿感,因为她是包容、美丽、可爱、温柔、慷慨、大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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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洪流像个沙漏,来自历史的隔膜会渐渐消失。在这片热土上生活的无数人,也会羽翼丰满、断脚重生、安全降落。那时,足矣坦率的说出一句:“这里是武汉,我们共同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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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二刀流

图 | WHat君&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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