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被我罵的作家們要堅強

王朔在中國擁有眾多讀者,但關於王朔及其作品的爭議也有很多,自從其1990年代初成名後至今就一直沒有間斷過。

在公開的文字或場合中,王朔對許多名人有言詞激烈的批評,包括齊白石、舒乙、金庸、張藝謀、李敖、于丹、小布什、陳水扁、吳徵、餘秋雨等。一些人稱呼他為“文壇惡評家”,又有部分人稱其作品為“痞子文學”。

但他也獲得了不少讚譽。

1993年,王蒙對王朔在所謂正統文學批評領域所獲得的現象級地位表示讚揚:“他和他的夥伴們的‘玩文學’恰恰是對橫眉立目、高踞人上的救世文學的一種反動。”“他撕破了一些偽崇高的假面。”

馬未都先生也曾在節目中表達對王朔的讚賞。大意是,王朔是中國為數不多的依舊保存了作為一個作家基本尊嚴的人存在著。他不為五斗米折腰,不願意去跪舔那些所謂的美好。

面對現當代文學中那些我們不願直視的懦弱,王朔就像頑皮的孩子一樣不顧情面的將它揭開,也因而得罪了不少人。

被我罵的作家你們要堅強

王朔:被我骂的作家们要坚强

男的超不過胡蘭成,女的超不過張愛玲

“先鋒派就是從西方文學學了點皮毛回來賣弄,非常不成熟,那些作家大多從大學生開始出名,那時還是文學青年,自我認識還沒開始呢。”

馬原確實不行了,給我英雄氣短的感覺。他不敢堅持自己的路,然後想向現實妥協,又無處妥協,這是一個尷尬境地。他當年那些小說是怎麼寫的?是學的嗎? 如果不是從心裡長出來的,對不起,那你現在沒得學,就瞎了。他的知識都過時了,完全和時代脫節。他的問題不是皮太薄,而是更厚。

餘華,他要不沉下來,就沒戲。我還不知道他呀,《兄弟》根本不用看。他去美國晃了半年,這歲數了還跑出去看熱鬧,還跟人炒股票,患得患失。關鍵是他看不得別人好。

朱偉帶著他發燒古典音樂,附庸風雅,說實在的,我老感覺,李陀給他帶出毛病來了,一定要摻和精英分子才有安全感,你犯得著嗎?

餘華,老強調虛構與現實,你跑不遠,躺在屋子裡是打不開內心世界的,得經歷大悲大喜、生老病死,至少得在邊上看一眼。你那點假淚無非是看完別人的東西留下的一點聯想而已。那叫聯想,行嗎?

從《活著》開始,餘華就被上海評論家排為和王安憶、莫言一排,你就跟著混吧,我看你露不露怯。前者你寫不過《活鬼》,後者寫苦難,你寫不過閻連科、劉震雲這些有農村經驗的作家。你以為你在大街上看到一個老頭哭,寫出來就是苦難了?你無非是看到了個傷口,你知道痛苦是什麼?耍這種小聰明。你要想衝到前面去,對不起,沒你的份。要麼你回到南方,寫點散文什麼的。

葉兆言的才子文章寫得挺好的呀,也是一路。史鐵生講過一句話,我覺得對,每個人都是一部好小說,自己寫完就得了,別學別人,學了也沒戲。餘華言必稱卡爾維諾,犯得著嗎? 餘華是跪得最狠的,都跪出膝蓋印了。你學別人,無非是高明的模仿和拙劣的抄襲,就這點區別。

人格都是依據環境形成的,看到環境就知道作家的格局有多大。但有一點,活得太舒服的人,沒戲。蘇童、葉兆言,在南方的生活太舒服了,作協團結一氣,像個大家庭一樣,所以文章有閒適氣、才子氣、六朝氣,小說也就一般般。《碧奴》也就超不過什麼。因為煩惱出菩提,你沒有煩惱,哪裡有覺悟? 純憑所謂的才氣,耍江南才子範兒的,男的超不過胡蘭成,女的就超不過張愛玲。我就敢說這些話。

格非啊,我接觸過,不太熟,沒看過他的東西,我感覺他太像一個知識分子了,非常拘謹,個性偏軟,但小說沒有鋒芒也就沒了利器。

先鋒派就是從西方文學學了點皮毛回來賣弄,非常不成熟,那些作家大多從大學生開始出名,那時大多還是文學青年,自我認識還沒開始呢。你要滿足這個,那就永遠長不大。說白了,先鋒派在當年就是扯淡,在中國這個圈子裡,那無非是翻譯體的借鑑。

孫甘露當然是最好的,他的書面語最精粹。你們無非是內心敏感點,處理的故事擺脫了現實主義講故事的那條路,偏重了內心,與現實也有呼應,有點像印象派,但要說那就是先鋒派,太沒見識了。不過是一群沒有見識的評論家評論同樣沒有見識的文學青年。

沒有敵人,我寂寞死了

王朔曾說中國當代作家都不及格,從韓少功到張煒,從賈平凹到阿來,他逐一放言點評,在他眼中只有幾位及格。

作家寫到最後,有一篇小說對得起自己,就是上上籤了。有幾個人最終能拿出東西來? 王蒙可以,張潔也可以,我覺得他們過去的作品,張潔比較靈敏,說實話,王蒙還有餘地,他那人比他作品大,他過去經歷過那麼多事兒,至少還能寫出特別伶俐、有思想的東西。從作家變成思想家,他是可以的。張潔的文筆很精粹。別人吧,資質都不如他倆高。

知青作家裡,王安憶當然甚高,她的短篇小說寫得多好呀。梁曉聲,我覺得他也有戲,憤怒出詩人呢,他不是無動於衷的人。張煒、韓少功都有可能,但韓少功寫得夠多了,《馬橋詞典》、《報告政府》、《山南水北》,演大師演得不太像了。張煒非常有靈氣,但要注意孔子就是一小學教員,修孔孟之道,沒戲。包括張承志,你別看他不吭聲,他那一定憋著一個東西呢。李銳在山西也可能“出來”。但賈平凹裝神弄鬼,玩筆記小說的路子,多可笑,那跟吹他的小氣候有關係。賈平凹的早期商州系列還好,但《廢都》完全是扒廁所的東西,他真是頹廢到無聊的程度,就別冒充“大家”了。阿來的《格薩爾王》我不期待,看《塵埃落地》你都能感覺到他是跪著寫祖先的文化。鐵凝、池莉、王安憶都是我姐姐。

池莉有個問題,她有一塊“遮羞布”,總是從資產階級的角度關心勞苦大眾,她內心那麼多事,都沒寫。站在窗戶那看看人家,寫小市民,你瞭解嗎?

她的作品有隔膜感,但我也就敢當著她的面說她的哪部作品是臭大糞,文人雖然當面不聊作品,我那麼說是因為我和她親。她的中篇《一去永不回》可真好,劇本我都寫完了,但被電影局滅了。

當年池莉已是一方諸侯了,她約了大家坐船遊江,在船上,打了五天牌,我都和女的一家子,還老看她的牌,有人還為這猴急。其實以前大家都挺好的,後來就是媒體瞎傳話,大家也見不到了,一句話傷了人很多年。

你們摸摸良心,在外面,我是不是都照顧你們? 排隊加塞從女的那加,都是我去; 走哪,沒一會,人都跟我親人似的。

我也喜歡敵人,敵人相當於你的反物質面,沒有敵人,我寂寞死了。我假裝謙遜,演得我累死了呦,你們還認了真了。我給你們演道歉呢,這我太佔便宜了。你是不是感覺受傷害了? 我這麼大的腕,我說話嗆著你了; 我沒錯,也給你道歉呀; 我小心眼,我愛攻擊人,可跟所有人沒仇。中國人就是互相不信任。

作品沒出來前,我還沒那麼自信,我必須先把自己的問題解決了。

我都不信這書是我寫的

每個字三美元,這是王朔前陣子出的書的價碼。這書是王朔近年來的五部作品的合集,收錄了《我的千歲寒》、北京話版《金剛經》、《唯物論史綱》、《宮裡的日子》以及《夢想照進現實》小說版。王朔說這書是他自我否定後的交代,風格和以往作品完全不同。

以前我寫的呀,都是些感悟,就是散文遊記,只不過我把它當小說了。我已經經過自我否定、自我毀滅,把過去自己的東西全部砸碎,這才能絕處逢生。我放眼的是宇宙。

以前說民族的是世界的,我說,個人的才是世界的。中國這些作家大多是些窮孩子。你們誰也別跟我比。我裝了多少年了,身為精英,我沒有說,我是假客氣。我等東西出來了,讓你們看看。當年劉恆說,小王,你摔個跟頭就好了,果然。

以前,我爸是教戰術的教員,家裡掛的是世界地圖,看的軍事材料是電報,愛看的都是英國的間諜小說。歐洲史尤其是軍事史,我爛熟於心。那時看過《丘吉爾回憶錄》、《第三帝國興亡》什麼的,我早期文字清晰乾淨,就打那來的,髒心眼別往上擱,歷史上沒這點擱髒心眼的地兒。小時候我看過印象最深刻的書是《戰略投降》,說的是當戰敗已然成定局,怎樣投降獲得最大的尊嚴和保全實力。

現在這書是自我認識完成後對我自己的一個交代,我當然要追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我自己看了都不相信這書是我寫的。社會現實的苦難不用作家寫,有紀錄片和記者呢,作家的任務是轉到內心,把人性最黑暗的拿出來。我前一部小說就叫《在黑暗中》,寫了一些悲歡離合、生活方式,現在不準備拿出來,牽扯到很多人的隱私。

《唯物論史觀》相當於我自己寫的道德經,本來是寫給我女兒的,寫著寫著最後寫成詩了。《我的千歲寒》讓漢語有了時態,全是靈性的文字,要說美文這叫美文,全是文字的菁華。這可是給高級知識分子看的。

《金剛經》寫於兩千多年前,因為那時的物理和化學遠沒有今天這樣發達,更多是觀心,其實反觀和觀天是一回事,現在物理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我就拿物理這個利器追本溯源,這是把非常鋥亮的刀子。有的作家還從傳統中找靈感,太他媽貧乏了,從傳統中找就是傳統的奴隸,你能不能從科學裡找? 一些科普著作非常好,連歷史和人的本質都用清晰的語言描述得非常清楚了。

至於愛情,過去在我的小說裡,從沒有愛,只有少年情懷,但以後我會寫愛情,我將把愛的興趣寫到審美甚至傳奇的角度。

你們也別叫我大師,那也就一中級職稱,你們也沒能力傷害我。我可怎麼辦啊?我必須,說話要和氣,出入要小聲。

(原刊《外灘畫報》記者/ 曹雪萍)

王朔:被我骂的作家们要坚强

王朔簡介

王朔:被我骂的作家们要坚强

王朔,男,1958年8月23日出生於江蘇南京,祖籍遼寧岫巖,中國內地作家、編劇。2007年王朔以500萬元的版稅收入,榮登“2007第二屆中國作家富豪榜”第6位,引發廣泛關注。

代表作:《玩的就是心跳》、《看上去很美》、《動物兇猛》《無知者無畏》、《致女兒書》、《我的千歲寒》、《王朔文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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