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二封奧斯卡,《水形物語》的音樂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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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沉思羊

將第90屆奧斯卡最佳原創配樂收入囊中的《水形物語》是一場音畫融匯的視聽交響盛宴。流動的音樂,流動的鏡頭,流動的水,從一開場就令人驚豔。雖名為《水形物語》,影片卻從同到尾都瀰漫著一抹綠色——並非象徵海洋的藍色,而是一種恍恍惚惚的綠色,如清風拂過喚醒卷卷漣漪,空氣裡盪漾著水草味,充滿亞馬遜原始叢林的氣息。

作曲二封奧斯卡,《水形物語》的音樂贏在哪

本片作曲Alexandre Desplat二封,獲得第90屆奧斯卡最佳原創音樂獎 ©️ 網絡來源

《水形物語》的電影原聲的法國作曲家Alexandre Desplat操刀,其代表作有《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本傑明·巴頓奇事》、《國王的演講》、《逃離德黑蘭》、《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色戒》等,曾多次獲得奧斯卡最佳配樂獎提名。儘管他聲稱此次的創作並無意受法國音樂影響,但《水形物語》的原聲仍掩蓋不住一絲法國浪漫主義色彩。

法國浪漫主義時期音樂的的特點在於她的色彩斑斕,配器獨特,敘事性畫面感極強。浪漫主義時期的作曲家將來自德國的音樂體裁交響詩從骨子裡發揮得淋漓盡致。著名的交響詩包括Paul Dukas的The Sorcerer's Apprentice(隨後被迪士尼選用於1940年的經典音樂動畫《幻想曲》中)及Berlioz的Symphonie Fantastique。

此時期的交響詩色彩感如此鮮明,在於配器與和絃的獨特性。一開場的主題曲The Shape of Water的織體立馬讓我想起了Ravel的著名芭蕾舞曲Daphnis et Chloé的開場:綿延不絕的豎琴與長笛在半減七和絃上不斷的上行下行連續琶音,隨著絃樂慢慢加入,音域不斷拓寬,如夕陽下的漲潮,水位上升、上升,最終破堤,傾瀉而出,勢不可擋向東流去……

作曲二封奧斯卡,《水形物語》的音樂贏在哪

電影《水形物語劇照 ©️ Fox Searchlight Pictures

主題曲Shape of Water在格局上不如Daphnis et Chloé,這與劇情息息相關。如果說Daphnis et Chloé像秋天裡奔騰萬里的長江,Shape of Water裡則恰似春天裡石岸邊的涓涓細流。她就是一個愛情童話,有著小家碧玉的精緻,還帶點神秘感。

對於配器上的選用別出心裁:流暢的豎琴像一隻手,緩緩地拉開舞臺的帷幕;低音提琴部的三拍子撥絃一聲聲撩動著心絃,跟隨著圓舞曲的節拍;傳統木管部裡的單簧管、雙簧管、巴松管們這次被完全拋棄,取而代之的是12只長笛、中音長笛與低音長笛組成的長笛部,演奏出的主旋律如同一眼活泉般靈動;與長笛部主旋律平行的是Alexandre Desplat親自參與錄製的口哨聲、手風琴的應和和玻璃琴(glass harmonica)奇妙的迴響。

作為長笛演奏家出身的Alexandre Desplat將長笛演奏技巧惟妙惟肖地運用在口哨中,從而使主旋律音色豐富且充滿感情色彩。

Shape of Water作為電影開場的主題曲,充滿了奇幻感與異域風情。除了上述的配器方面的巧思,還得益於和聲的運用。曲子一開始就逗留在增和絃琶音與小二度不和諧音上。從和絃色彩上來說,增和絃充滿奇幻感,小二度則緊張感。隨著曲子走向高潮部分,在低音提琴部一聲厚重的撥絃之下,終於回到了大調。

作曲二封奧斯卡,《水形物語》的音樂贏在哪

電影《水形物語劇照 ©️ Fox Searchlight Pictures

另一首貫穿整片的重要主題曲Elisa’s Theme則是在此之上進行了改編。同樣的配器,同樣建立在降B大調之上的Elisa’s Theme顯然輕鬆活躍許多,為的是表達女主人公Elisa無憂無慮的天性,於是在和絃上選擇去掉了大三度與小二度,迴歸大小和絃。

Alexandre Desplat在採訪中談到創作動機以及配器的選擇。少有一部講愛情的電影,男女主角卻都不會說話。音樂便成為了他們溝通的方式,綿延不斷的交響在畫裡畫外替他們傳遞著愛的聲音。他選用bandoneon (來自南美洲的小手風琴)作為代表來自同樣來自亞馬遜深海中的奇異生物。至於啞女Elisa,則用口哨聲來作為她的聲帶,講述故事傳遞情愫,神來一筆。

的確與《金剛》(2005) 、《黑湖妖譚》(1954)與《美女與野獸》(1991)等以往的人獸之戀不同的是,Elisa與水怪之間突破了語言的限制,能用手語、音樂及舞蹈溝通,顯得特別合理。這點是影片的成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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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水形物語劇照 ©️ Fox Searchlight Pictures

自古以來人類熱衷於將“人性“投射到別的物種上,無論是動物還是想象中的外星人或生物,這種跨物種的迷戀與幻想自然而然地反映在藝術作品中。我們安排野獸愛上美麗的女子,這是我們用人類的邏輯讓動物理解“美麗”與“愛情”這種世俗的概念;我們讓自己無法自拔地愛上機器人(像電影《她》和《銀翼殺手2049》裡所展現的),因為我們希望機器人能夠有朝一日理解人類的情感。

吉爾莫·德爾·託羅導演的電影美學在這方面展現得淋漓盡致。對於作曲家的選用也是不拘一格卻又十分到位,為視覺效果與情緒襯托起到極大作用。Javier Navarrete所做的《潘神的迷宮》以一曲搖籃曲貫穿全片,管絃連綿,哀而不傷;Ramin Djawadi的《環太平洋》則是充滿流行、搖滾等元素,將Hans Zimmer的風格發揮到極致,符合主流審美。

作曲二封奧斯卡,《水形物語》的音樂贏在哪

電影《水形物語劇照 ©️ Fox Searchlight Pictures

此次的《水形物語》中,在奇幻絢麗的音樂的輔助下,導演野心勃勃,將“人性”無限放大地投射在異型生物上。不僅水怪的形象設計上與人類外形上十分相近,還賦予他人類的智慧,能聽懂音樂,看懂手語,甚至大膽地跨越了柏拉圖式愛情的邊界而讓人獸之戀有了肉體的結合。這種人類同化異類的藝術概念,是表現了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的集體性孤獨,還是征服欲在驅使著我們主宰一切的渴望?

伶俜半世,知己難求。也許正是孤獨賦予人類最大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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