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細水長流式」愛情,可望不可即

作為一個閩南人,一直對閩南語歌無感,因為小時候聽爸爸哼唱,總覺得閩南語歌裡的情感太過飽滿和露骨,連唱的人都變深情了。

偶然間聽到一首被無數人安利過的閩南語歌《家後》,不似記憶中的閩南語歌那般深情,但我聽著聽著卻哭了。因為這首歌,唱的就是爸和媽,是他們那一代人的愛情。我一度以為,爸和媽之間,是沒有愛情的,相親介紹的,在一起搭夥過日子,才認識就結婚,婚後生娃、養家,更沒時間談戀愛。直到聽到這首歌,細看歌詞,我才在這首歌裡聽到爸媽的愛情。

歌詞這樣唱:

有一日咱若老 找無人甲咱友孝 我會陪你 (有一天如果我們老了,找不到人給我們盡孝,我會陪你)

坐惦椅寮 聽你講少年的時陣 你有外摮(坐在椅子上,聽你說年輕的時候,你有多厲害)

吃好吃醜無計較 怨天怨地嘛袂曉 你的手(不計較吃好吃壞 也不會怨天怨地)

我會甲你牽條條 因為我是你的家後(你的手,我會牽得緊緊的,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阮將青春嫁置恁兜 阮對少年跟你跟甲老(我在青春時光嫁到你家,我會跟著你到老)

人情世事已經看透透 有啥人比你卡重要(人情世事已經看透,沒人比你更重要)

阮的一生獻乎恁兜 才知幸福是吵吵鬧鬧(我的一生獻給你家,才知道幸福是吵吵鬧鬧)

等待返去的時陣若到 我會讓你先走(等“回去”的時間到了,我會讓你先走)

因為我會嘸甘 放你為我目屎流(因為我會不捨,放你為我流淚)

有一日咱若老 有媳婦子兒友孝 你若無聊(有一天如果我們老了,有兒子媳婦盡孝,你如果無聊)

拿咱的相片 看卡早結婚的時陣 你外緣投(拿著我們的相片,看早年結婚的時候,你有多帥)

穿好穿醜無計較 怪東怪西嘛袂曉(不計較穿得好穿得不好,也不會怪東怪西)

你的心我會永遠記條條 因為我是你的家後(你的心,我會記得牢牢的,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阮將青春嫁置恁兜 阮對少年就跟你跟甲老(我在青春時光嫁到你家,我會跟著你到老)

人情世事嘛已經看透透 有啥人比你卡重要(人情世事已經看透,沒人比你更重要)

阮的一生獻乎恁兜 才知幸福是吵吵鬧鬧(我的一生獻給你家,才知道幸福是吵吵鬧鬧)

等待返去的時陣若到 你著讓我先走(等“回去”的時間到了,你要讓我先走)

因為我會嘸甘 看你為我目屎流(因為我會不捨,看你為我流淚)

這種“細水長流式”愛情,可望不可即

朝朝暮暮 執手白頭

歌詞中,是不加修飾的日常嘮叨,但又滿滿都是愛的溫情和承諾,樸素而堅定。這大概是閩南地區,從父母這一輩往上,多數婚姻的寫照。當他還是陌生人時,就要嫁給他,當他變成丈夫時,其實兩人之間有沒有愛情都不好說,但也不重要了,因為生活變得忙碌。忙著為他做飯洗衣、打掃房間,忙著為他生孩子、照顧養孩子,忙著替他照顧老父母、小叔小姑,操持一個家,忙著為陪他起房子、給兒子娶媳婦、帶孫子……一生很長,匆匆忙忙、充充實實的,卻不知道哪些時候為自己過,好像認識了丈夫後,生命裡就只有這麼個人,只圍繞這麼個人。

我聽哭了,可能是被妻子的深情感動,也心疼那些千千萬萬離家嫁為人婦的女子。

我看過許多的女子,她們出嫁前甚至不知道丈夫是何人,但出嫁後,到丈夫家中,任勞任怨、生兒育女,撐起一個家,在丈夫風光的時候,在一旁欣慰地笑,當丈夫困難的時候,一起牽手咬牙前行,給他陪伴和支持。我曾以為這種婚姻沒有愛情,只覺得這些女子偉大,真的為一個“陌生”男人一家獻出青春和生命。但是,如果不是出於愛情,為什麼能如此付出、如此堅定?

我看到很多網易音樂網友的評論說,想起爺爺奶奶,聽哭了;也有人說,“如果有女生給你唱這首歌就娶了吧”;還有人說“真羨慕這樣的愛情”……

但是,擁有這種愛情的那一代人,對女子來說,丈夫就是天,好壞都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家就是一個女子的全部世界。現在的人都喜歡說“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喜歡找個人一起仗劍走天涯、到處旅行走走停停,一切美好都在流動中,甚至心中個美好的人也是不斷地在變化中。哪有人一開始就想找個人安定下來,吃人間煙火、看細水長流呢?

想起來,媽已走了兩年多,但爸對她深情不減。每次聽爸說起他一人照顧媽的那段日子,他無怨無悔的樣子總是讓我動容。得有多深的愛,才能讓一個人能忍受孤寂、無聊,陪你看歲月無聲靜走,沒有風花雪月,也沒有大好風光,也沒有吵吵鬧鬧,只有彼此。

這種細水長流、超越生命長度的愛情,感動了很多人,但其實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這一代年輕人不能接受。我問過自己,如果跟男友兩人過著爸媽的生活,我們還能恩恩愛愛嗎?毫無疑問,不能。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追求“熱鬧”“精彩”的愛情,可以在朋友圈中曬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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