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男女情慾熾,攜手伏擊老東家

花街浮生 | 陳韻專欄

陳韻生長於成都,早年求學於中國科技大學,隨後在美國攻讀理論天體物理。博士畢業後偶然來到華爾街,並停留多年。業餘時間鍾愛旅遊、讀書、看戲、園藝。(點此查看交易門對陳韻專訪報道)

缺德不缺弦

圈外的朋友多多少少會有個感覺,做量化的人腦袋靈光,但多半缺根弦。這基本上是很準確的,但下面這個故事有些不一樣。

上一輪量化盛世的時候,雖然基金遍地開花,大的除了高盛和AQR,QMA等之外,也沒幾個。高盛有一個強勁對手,兩家業績旗鼓相當,對方投資理念甚至略勝一籌。這得益於它的主管是一個公認的行家,思維敏捷,口齒伶俐,帶隊有方。

大概是危機之後的某一年,量化行業風聲鶴唳,資產流失大半。就在這時年過半百已有妻室的主管和手下一個中國女人曖昧了。辦公室沸沸揚揚。

隨後發年終,“據說”主管給了這個女人超額的紅利。為什麼是“據說”呢?是因為她很不可思議地親口告訴了同事們。很難想象她的得意,同事們的尷尬和憤怒已經難以壓制。一個同事告到了人事部門。

瞭解美國職場的都知道,大公司的人事部門是給上層和公司遮羞的。遇到這種事,人事部門多半會隨意調查敷衍了事,至多一個警告。蹊蹺的是,這次人事部門動真格了。他們把公司配備給涉事雙方的手機收回,將裡面存儲的定位信息下載出來分析,確定兩人常在腐敗之處同時出現。他們甚至找到酒店櫃檯登記的視頻錄像,坐實了兩人開房。“鐵證”之下,公司把以前積壓的紅利盡數給了主管(華爾街紅利一般是分幾年發放),令其悄然離職。而她因為是下屬,未受任何懲罰。這種事見慣了的看家都會說,公司多半為了息事寧人。

然而故事沒完。她威脅公司說看管高管不嚴,讓她受到騷擾和脅迫。公司都懵了。明明是周瑜黃蓋的事情,她還得到實際利益,怎麼成了公司的過錯?但公司一般怕這種事鬧到媒體,牽扯出一堆爛事,給了鉅額封口費,讓她趕緊走人。

劇情還沒結束。

公司擺脫這個爛事沒多久,前主管休掉糟糠之妻,跟這個前屬下結婚了。吃瓜群眾都熱鬧了,眾說紛紜。最主導的意見是,這一串的爛事都是一層層的局。參與方自然是二人的勾結,甚至有人事部門的參與。在前景渺茫的預期下,一夥人狠挖了東家一筆。

你覺得搞量化的人是不是多了一根弦?

羊大為美

花街有個女神,馳騁股市二十餘年,精彩不表。奇的是一家姊妹,各個出色。雙博士的小弟修了物理又脩金融,據說如今已不聞香火只求經世。小妹更是整容外科一萬一刀的翹楚。

2012年,大姐去達拉斯看妹妹,被妹妹帶去某高大上的地方嘚瑟。她前腳進,一張望,倒吸口氣說:小妹,有啥不對勁?

小妹輕蔑地一掃:沒啥,百分之八十都是我做的。

大姐皺皺眉頭:今日大,老來苦啊。

小妹挺了挺逼真的胸膛:你難道不知道,羊大為美,胸大有財啊?

餐廳裡向陽的角落有一婦人,繃著一張過目即忘的面孔,頂著頭盔似的金髮。

“姐,那女人還來自你們曼哈頓,以前連B都不是。我先把她從A做成了C。”小妹瞄了婦人一眼,比劃著說,“後來她想到德州來淘金,這裡C不吃香,我又給她做成D。你看看,正果修成。“努嘴向旁邊的大亨。

過了幾年,小妹到曼哈頓來看姐姐,又到了一處是非地。大姐一眼把達拉斯的那位金髮女給認出來了。想想又覺得什麼不對勁,忙跟妹妹核實。妹妹頗為得意:油沒了,她離了,分了贓,回這兒了。不奈何你們華爾街男人曲高和寡,D太過了,我又給她從D做回C。

的確很狗血,不過竊以為,這件事的寓意不止於慾望與虛榮,還在於金髮女消息靈,腦筋快。想想,危機後大陸強勁復甦引發的能源荒導致原油價格居高不下。到2012年德州鷹堡地區(Eagle Ford)頁岩開採芝麻開花朵朵黑金。金髮女棄花街奔油井,是識時務。認準了就得押寶,增號是下大注。幾個臉蛋兒有此膽識?油價跌了,頁岩被沙特給做了,金髮女又溜了。那是與時俱進,縮號是為了適應地方特色。

玫瑰與貪婪

迷了心的茱麗葉宣告,玫瑰不論何名,芳香依舊。貪婪亦如此,無奈法相太多大家難識真身。

貪慾和恐慌是資本社會的主要驅動。一次次的經濟危機,一個個的泡沫,有時候讓人懷疑聯儲到底是操盤者,還只是個太史官,做做筆記罷了。他們剛剛戳破一個泡沫,又立刻吹起下一個。這幾年撩動花街內外的比特幣,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比特幣的演繹者們賦予它無數的美質:去中心化,擺脫政治控制,觸動了自由主義者(Libertarians)的神經;保密高,擺脫政府監控,吸引了毒犯、軍火商的眼球;投入有限,防止央行過度印刷,讓極端保守者(ultra conservatives)欣喜若狂;新名詞井噴,讓人與時俱進,驗證技術家在社會前沿的自我認知。

我此前闡釋了比特幣非貨幣,這裡不再贅述。剝掉這層披紗,不難看到它類似於龐氏騙局(Ponzi Scheme)的本質。自由主義者、毒販子、保守派和技術家對它趨之若鶩,我能理解。我好奇的是這些比特幣背後的推手難道不清楚這是詐騙?

他們提供的說辭很多:1、比特幣如油畫,收藏可增值。不過實在對不起,比特幣真不是達芬奇,完全沒有內在價值。2、比特幣有別人買就有價值。這個稍微誠實一點,離承認這是一個擊鼓傳花的傳銷就差一步。

在對比特幣震耳欲聾的追捧聲浪中,一種共生性的群體正在產生:前面的找尚未皈依的來接盤,剛入門的又找更多的來續樁。一個以貪婪為鏈條,以拖動錢財為目的的虛擬符號,被賦予類似宗教性質的使命感,調動了大家最底層的本能。理智被拋卻一邊。

這種幾近瘋狂的喧鬧在東亞的分貝似乎最高。知情者說這是東亞人好賭的民族性。我想中韓日的百姓不比別人更貪婪。而且貪婪的另一面,恐慌更盛。

由於種種原因,東亞是一個超競爭性的社會。一個人自出生到歸天,一直在被選擇和搶資源的循環裡,不安和慌張是常態,悠然自得是幻想。在這種背景下的人幻想一夜致富,從這無休止的競爭中脫離,是可以想見和同情的。但正是這個弱點,導致日本家庭婦女的資產配置是99%在國庫券,剩下1%砸到巴西雷亞爾上去。也正是這個弱點,被比特幣的熱浪充分利用。

整個比特幣熱潮,讓我最不安的是很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和行為。

多年前,一個朋友在聚會上很興奮地跟我介紹他們的新策略:匯流動量。他在一家大投行工作,專注外匯市場量化交易。

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他們在幹“超前交易”(front running,用非公開信息搶在客戶或其它利益方之前交易,大多數情況下屬非法行為)。大銀行每天經手的客戶交易量以萬億美元計,而且知道哪個客戶要買多少哪種外匯。這本來是不可跟自己交易部門分享的秘密信息。但街上心照不宣的秘密是,銀行多半把這些客戶現金流,抹去客戶名字,彙總了給了交易部。

“估計在東南亞匯率市場上特別有效吧?”我問。

“你怎麼知道的呢?”他一臉驚奇。

原因很簡單,這種搶客戶錢的手法在流動性小的市場更有效,“動量”更明顯。我把這個解釋留給了自己。

在高頻交易裡這種道德上模稜兩可的就更多,單純從技術上來看無可厚非,但是退一步看就會讓人側目。幾年前一家知名量化基金兩個經理出走,加入競爭對手。無奈他們之前簽了終生契約,不得加入競爭對手。前東家告了現東家,後者很快賠錢炒了兩人魷魚。兩人氣不過,把前東家告上法庭,最後不了了之。

這在花街是常有的事。有意思的是兩人稱前東家肆意操縱市場,割所有人的韭菜。他們提到這麼一個手法:假設一個股票目前交易價格是100元,他們在離這個價格很遠的位置(比方說105元的價位)下一個巨大的單子,其它所有高頻機器能看到這個大單子就開始往那個方向遊動;隨後他們很快撤單,導致股價坍塌,他們又低價買進。這個當然是沒有證實的指控。這樣的市場操縱從本質上來說是非法的,但是發生過快而不被重視。

這類手段層出不窮,我也見怪不怪。我更關心的是,做投資的包括量化投資在內,如我那位做匯率的朋友一樣,是故意還是無意地躲在公式和程序背後,無視自己行為的後果和本質?是因為貪圖小利,而對不合理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

歷史來到金窩窩

花街的財富以曼哈頓為軸,向附近幾個州撒出去,雨落之處個個金窩窩。但都有雷同的無聊:林蔭道,小格窗,齊整的草坪,閒置的女人。

直覺上歷史是窮人的事,和富人們無關。這一次,直覺錯了。

常識說金融風暴的地理中心是在時代廣場上那個雷曼兄弟總部大樓。其實暴風眼就在離宇宙中心100華里的這麼一個金窩窩裡。更具體的所在是小鎮上美國國際集團(AIG)總部二樓的一個下屬部門。

雷曼倒掉後的第一天,海嘯衝擊了各種理財基金,到中午有將幾萬億美元流出銀行系統,直到一點半政府出面擔保才制止了雪崩。翌日,美國政府才發現問題更大的是美國國際集團。這夥人斗膽擔保了海量次貸和相關衍生物,活生生把華爾街各家銀行甚至德國一些區域銀行都綁得緊緊的。華盛頓咬牙注資1830億美元保下了AIG。

那幾天的恐慌業內業外人士感受很不一樣:家人看到市場崩盤有些模糊的不安;從業人員則是存亡絕續的驚恐。美國政府待百姓和銀行天壤之別,引來普遍反彈。不少人包圍小樓,險釀大禍。

幾個月之後風險消跡,剝膚之痛猶存,華爾街人卻更增了一種獨特詭異的傲慢,就像手握核彈的獨裁者才有的狂妄:讓你興你盛,要你死你亡。

風暴平息後,抗議的“暴民”散了,小鎮又恢復了平靜。

我常從這裡穿過或逗留,那一段混亂早已不見。不經意間留意到樹林間一處矮平的工業設施,不見黑煙也少有車輛進出。要不是門口有牌子寫著“阿斯邁-光刻部”(ASML - Lithography Division),我還以為是富人們圈地的遺蹟,挺好奇他們到底做什麼。

又過了幾年,半導體業分析師勞克斯博士邀我們一眾去參觀這個阿斯邁的光刻部門,我立馬就答應了。

我們換上套頭靜電服,捆得像後腿站立的兔子,跟著阿斯邁的經管進到一個無塵車間。裡面放著一個麵包車大小的裝置——光刻機。據說單價一億兩千萬歐元,著實一個大照相機。今天的硅片晶圓足足將近一米直徑,當前的工藝要求壓出96片芯片。

設計人員把線路設計好,放到硅片上,然後讓激光照輻射底片。再過酸洗把線路刻出來。晶體管越小,單位面積的線路越密,功能就更強大。晶體管大小直接受限於激光的波長。越精密的線路需要越短的激光。目前最好的在16-20納米左右。下一代需要做到10納米以下,短到極紫外光(Extreme Ultra Violet—EUV)。

一邊聽著經管介紹,不是學凝聚態的我一邊猜如何製造這極紫外波段的激光。可見光波段的有紅寶石類型的固體激光器。黑洞附近吸積盤那樣能級的激光似乎也可以想象。隨行的不太清楚我的物理背景,我也就想到就問了。

估計等這個問題等得花都謝了,經管頗為自豪地說:“還沒人問過這個呢!你看這個照相機一端的大空腔,是激光生成器。在內側頂端有一處放了熔點低的錫。我們把它加熱,錫金屬液滴落過程中,我們向它射第一道激光,把它凌空打成圓餅,同時氣化它。再第二束激光打到這團氣化金屬中,激發極紫外光。光束隨著稜鏡系統輾轉到晶圓上,完成照射。“

阿斯邁工程師們的巧奪天工還不止於此,不光是這個工序實在高妙,而且能夠在一小時內重複無誤幾十次,以確保芯片生產的效率。我聽得入了神,完全沒在意後來介紹公司財政報表等話題。

花街男女情慾熾,攜手伏擊老東家

阿斯邁無塵車間——我翹著大拇指。

回到曼哈頓後見到上司,眉飛色舞地給他介紹這個故事時我突然想到:要是08年金融危機真的拉捋自壞,混亂會持續一段時間。比方說櫃員機取不出錢,國民警衛隊多半會出來戒嚴維持治安。但這極紫外光的技術卻毫髮無傷。華爾街的廢墟上,社會照樣重拾山河,也許還少了以前的桎梏,給大家一個新奇。畢竟真正推動還是來自於科學和創造,而不是對金錢符號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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