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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在民國時期，有一位薄命紅顏，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應了她蘊含“隱去廬山真面目”之意的名字——廬隱。
事實上，她身上攜帶的光芒和話題，並不亞於蕭紅等民國才女。她與冰心、林徽因被譽為福州三才女。
她不顧家人反對，一意孤行地與初戀訂下婚約，又因志趣不投解除婚約；
她不顧社會輿論，與有婦之夫以“同室”之名結為伉儷；
她遊戲人間的過程中結識心儀之人，新寡不久，就與小自己9歲的男子結婚。
一路悲歌，一路折騰。
三十六歲那年，死於難產。生命就此停歇。
廬隱，原名黃淑儀，生於南方，卻譜寫了一曲燕趙之氣的慷慨悲歌。
她一出生就被母親視為災星，不得所愛——在同一天，她來到這世界，她的外祖母卻離開這個世界。從一開始，生命就被抹上灰暗悲苦的底色。
她像童話故事中被厭棄的灰姑娘，兀自慢慢長大，孤獨，荒涼，頑固。從童年，到豆蔻，到娉婷，愛和希望一直缺席，陪伴左右的只有怨恨，怨恨，怨恨。這是廬隱自身命運和她作品人物一致的底色。
就像蕭紅的祖父為蕭紅祝禱的那般：孩子，快快長大，長大就好啦。然而，站在廬隱人生盡頭，回首望去，即便熬到成年，熬到而立，也沒有好大哪裡去。
廬隱（中）與友人
首先遇到從日本回來探親的林鴻俊。
廬隱長得並不美，但他欣賞她的才華和幹練。更重要的是，他幼年喪母、青年喪父的悽慘身世奪取了廬隱強烈的同情，惻隱之心氾濫之下，成為愛。
她不顧母親反對，我行我素地表示：“我情願嫁給他，將來命運如何，我都願意承受！”母親選擇退讓，唯一的條件是要求林鴻俊完成學業後再結婚。
林鴻俊勤奮好學，考了大學，分配到了工作，按理說，從此他和廬隱過上夫唱婦隨相夫教子的小日子。這是他的渴求，卻不是她的目標。她激越、理想化、有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巾幗雄心。林鴻俊的庸俗迫使她主動解除了婚約。
兒女情長窩不住她想飛的心，她要做民國的孟嘗君，雄糾糾，氣昂昂。
同一時期的作家蘇雪林這樣評價她：廬隱外表雖然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甚或驕傲得難以教人親近，其實是一個胸無城府、光明磊落的人。
離開的人離開，到來的人到來。廬隱與郭夢良結識於一份名叫閩潮的刊物。
廬隱與郭夢良
文學是他倆的媒人，郭夢良是她的良人。
他成熟穩健，有思想，有志向，談吐睿智，文采出眾，他是她的菜。兩人彼此傾慕，互相追求。
郭夢良坦言，他有家室。廬隱猶豫過，遲疑過，然而她不是別人，她是喜歡玩火、願讓火燒成灰燼的廬隱。這一次，她堅決表態：“只要我們有愛情，你有妻子也不要緊。”
簡直無畏到了無知。
她不顧慮家人指責、親友嘲諷、社會鋪天蓋地的謾罵，毅然決然地與郭夢良在上海以“同室”的名義結婚。
這一驚人之舉震動了文壇乃至社會。即便放在今天，“只要我們有愛情，你有妻子也不要緊”這種思想也要讓人目瞪口呆。真不知道該贊服她的勇氣，還是恥笑她的無知。簡直義無反顧到不要臉面。
她不明白，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則是兩個家庭的事。這個規則，不論放哪個時代，都是真理。
新婚燕爾過去之後，兩人回福建老家探親，從不俯首的廬隱，這一次，受盡郭母和郭前妻的冷眼和歧視，加上郭夢良的泰然處之，讓她猶如掉入絕望的深淵。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母親，受不了親友街鄰的冷嘲熱諷，不到兩個月，鬱鬱而終……
還好，她和郭夢良逃離福建老家的深淵，回到上海，以為嶄新日子從此開篇。不成想，等待著她的是柴米油鹽、嬰兒哭鬧、洗不完的尿布、沒玩沒了的男女飲食。她的生活，徹底陷入世俗泥淖。還不止這些，患有肺病的郭夢良積勞成疾，最終將廬隱與還在襁褓裡的女兒丟在了人世間。
至此，他倆結婚不過三年。從此，哀雁孤飛。
她攬鏡自憐：“我常自笑人類痴愚，喜作繭自縛，而我之愚更甚於一切人類。”
安葬完郭夢良，從福建回到北京師大附中教書，與好友石評梅再次相遇。兩人志趣相投，同命相憐。哭，一起哭，笑，一起笑。對於人生低谷中的廬隱而言，有知音相伴，終算慰藉。命運一直玩弄於她，不過一兩年光景，石評梅猝亡於急性腦膜炎。
她在絕望中感嘆，死比生樂。
從此，她決定做一名獨身主義者，孤雲般自由自在。
廬隱與李唯建
然而，一朵異雲飄進她的心田。
這朵叫異雲的男子李唯建，是一位清華才子，學的也是文學。
他年輕帥氣，比廬隱小9歲，熱情澎湃。更要命的是，有著與廬隱相似的悲慘童年與成長經歷。同情心太大，就會升華為純潔的愛意——這位年輕詩人如此自我詮釋。
他赤裸裸地表白：“你是我的宗教，我信任你，崇拜你，你是我的寄託。”
她亦在疑慮後回應：“我愛你太深，便疑你也深。”
從此，他為異雲，她乃冷鷗，滾滾紅塵紅中翩躚相伴。
李唯建用偉大的同情之心撫慰她，烤化她，擁抱她。社會輿論、親人指責、親友嘲笑，再一次席捲而來。這一次，廬隱奉行的為人準則，依然是“生命是我自己的，我憑我的高興去處置它，誰管得著”
他們到日本度蜜月，給對方寫情書，並且做成集子——《雲鷗情書集》，發表出版，大大方方曬著幸福的二人世界。熱戀過去，再次陷入世俗的生活，爭吵、冷戰、失望，紛至沓來，然而日子還得過去下。
1934年，五月的一天，廬隱臨產。手頭拮据，他們請民間的接生婆接生。子宮被劃破，歷史似乎在輪迴演繹——一個生命誕生了，一個生命消逝了……
那一年，廬隱36歲。
廬隱與李唯建的婚姻比上一段長了些，四年。
廬隱遺稿
我想遊戲人間，反被人間遊戲了我！這是廬隱的名言，也是她的人生寫照。
寫此文的時候，我的腦海裡迴盪著李建的一首歌，也是激情澎湃，豪放不羈任我行的灑脫與掙扎：
我不願離開，我不願存在
我不願活得過分實實在在
……
我難以離開 ，我難以存在
我難以活得過分實實在在
……
我想要離開 ，我想要存在
我想要死去之後從頭再來
……
【作者簡介：江徐，80老少女，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本文原創，嚴禁轉載、抄襲。圖片來源於網絡，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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