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英雄
提起“戀戀風塵”這四個字,腦海中第一時間跳出來的是老狼輕輕哼唱的旋律,清澈、乾淨,就像校園時光從未遠走,初戀從未遠去。
“你迎風吟唱
露水掛在髮梢
結滿透明的惆悵
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
如果你也懷念這種清澈的味道,那麼還有一部同名電影也將抓住你的心。
臺灣電影大師侯孝賢的這部《戀戀風塵》,講的正是一個純正的初戀故事,它改編自編劇吳念真與一個叫阿真的女孩的真實戀愛經歷。
這部電影便是第一次侯孝賢不再拍攝他自己的個人回憶。
導演 侯孝賢
侯孝賢用吳念真的經歷講了一個小清新式的故事,雖全片幾乎從未有過激烈的情感爆發,一切都只是在陳明章的吉他聲中緩緩敘說,卻在不知不覺中讓人紅了眼眶。
陳明章的配樂更是讓這部電影熠熠生輝。
音樂人 陳明章
記得他們拍攝的當時,是大夏天。音樂人陳明章他們就到拍片現場抓感覺,最後他用600塊錢的吉他演繹實驗鄉土民謠,為原聲帶配了樂。
陳明章的實驗鄉土民謠一出,便與整部影片的舒緩寧靜氣質極搭。
《戀戀風塵》彰顯了侯孝賢成熟的影像風格。
他用大量固定機位的長鏡頭,營造出一個如夢似幻的臺灣鄉村舞臺,在如畫的景色中,讓人追憶逝去的青春年華。
雖說侯孝賢善於運用複雜的場面調度,但他的電影從來沒有離開過現實生活。
他用一個簡單的初戀故事帶出了臺灣社會的不同側面。
在《戀戀風塵》講述的故事中,青梅竹馬的阿遠和阿雲一同去城市打拼,那年他十五歲,而他們相識已經十四年,兩人互相等待。
後來,阿遠入伍,他們鴻雁傳書,互訴衷腸,但阿遠卻沒能等到阿雲,阿雲在阿遠服兵役之時嫁給了給他倆傳信的郵差。
曾經,他們都懷著最美好的心情等待著彼此,守護著彼此,保持這份心照不宣的美好。
記得有一次,他為了她扛著米袋一起往家走,一路上是人們為露天電影做準備的場景,風將幕布的一角掀起,有人連忙跑過去弄好。
他與她沿著鐵軌繼續往回走。
故鄉的風塵就在他們身邊輕輕揚起。
時代的變動,家庭的困苦,少年的漂泊,城市的險惡,人心的易改,年月的白雲蒼狗,都在這一抔風塵中彌散開來。
侯孝賢以小見大地揭開了那個時代臺灣社會的真實幕布,讓這部電影不知勾起了多少人的故鄉記憶。
80年代的臺灣是鄉村向城市轉型的時代。
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相互撞擊,年輕的人們在異鄉的黃昏街頭彷徨,孤獨的內心不知漂向何處。
商業化、現代化、城市化加劇著人們內心的衝突與碰撞。
工業社會的到來,使得傳統的家庭生活發生巨大變化,年輕人不得不經歷外鄉漂泊的歲月,並試圖以此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在這群年輕“漂泊者”的頭上,始終籠罩著無所適從的陰影。
他們既無法完全逃離故鄉的傳統束縛,又無法完全融入不可預知的都市生活。
侯孝賢開始電影創作的時代正是這麼一個激烈變化的時代,這個時代的臺灣青年則是處於激流中的一根浮木,他們迷惘且不安,隨著時代飄蕩卻不知去向。
雖主題沉重,但侯孝賢整部的電影基調卻是那樣輕,那樣淺,彷彿只讓人看見雲淡風輕,沒有沉重、遺憾和哀傷。
大量空鏡頭的運用,輕描淡寫,稀釋了厚重。
電影的最後一場,侯孝賢用固定機位的空鏡頭對準整個山村,全景之下是青山翠谷,明朗天光,以及遠處蔚藍的海灣,整個留白場面如詩又如畫,有著無法描繪的悠遠意境。
《戀戀風塵》的美,卻不只在於侯孝賢營造的獨特意境,還有吳念真貢獻的珍貴回憶。
吳念真和侯孝賢一度情同手足,無話不講,分享彼此的秘密,這部電影可以說與吳念真本人的初戀故事相差無幾。
編劇 吳念真
當時,吳念真剛初中畢業到臺北工作,有個叫阿真的女孩子晚他一年到臺北。
而在他們的村莊裡,他們的父母親早就稱彼此為親家了。
阿真是那種很典型的臺灣女孩子。她住在山上,不曉得外面的世界,吳念真給阿真說什麼,她就相信什麼。
她到臺北來工作,就是一心想著可以依靠吳念真。
編劇 吳念真
後來吳念真去當兵,阿真買了一千多個信封,然後寫上她的地址,貼上郵票。
那時候一張郵票兩塊錢,一千多張郵票是兩千多塊,得要她五個月的薪水。
在吳念真離開的前一天,兩人還熬夜寫信。
最後侯孝賢拍了他們一起寫信封,卻把其他的刪掉了,侯孝賢覺得這太煽情,沒有人相信。
後來吳念真扛著一千多個信封去當兵,去金門要坐船,憲兵檢查說你以為金門沒郵局嗎。
再後來,就如電影裡的故事一樣,阿真嫁給了別人,當時吳念真非常痛苦,他便開始寫小說,投稿。
吳念真有個念國中的妹妹,他們經常跟她聊天。
有一天妹妹幫吳念真去投稿,她把吳念真原來的名字“吳文欽”塗掉,寫了“念真”,就這樣寄出去了。
阿真在報紙上看到了吳念真的小說,便打電話到辦公室,她給吳念真說,“你不要用那個名字,我看到很難過”。
吳念真再改名又比較麻煩。便加了個“吳”。就這樣變成了“吳念真”。
回憶起這段初戀,吳念真感慨道,“現在再回頭看那一段,真的是青春的滄桑啊。我想每個人如果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在心裡面記著也不壞,不然白走了這一遭。”
是啊,有個人在心裡想想也不壞。
愛過的人是青春,是純真的美好。因為未能如願,或許愈加美麗。
曾經的愛戀在遙遠的記憶中發酵,變成一首唱不完的詩。
這份朦朧,不曾被生活的粗礪所抹殺。這份情感,將成為餘生的慰藉。
“相信愛的年紀
沒能唱給你的歌曲
讓我一生中常常追憶”
閱讀更多 淘漉音樂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