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隆盛莊》之走草地(一)

我的祖籍在豐鎮城東一河之隔的五股村,它背靠二不動山,面向飲馬河,村南緊挨豐鎮名勝大王廟,與薛崗山和古村落把總營、澤洛溝相距不遠。村前的大片菜地,周圍的楊柳景色宜人,依山而建的閆家樓房庭院錯落有致,層巒疊翠。放眼對面,雄偉壯觀的牛王廟建築群盡收眼底,如身臨其境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情繫隆盛莊》之走草地(一)


祖輩多以走草地行商為業,在幾個地方創辦有糧店、陸陳行、當鋪、貨棧等。我的三爺爺閆霖在我的祖父閆昇的提攜下,靠拴牛板車走草地起家,常與牛為伴,行走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儘管有財富的誘惑,但是隻要一踏上這條路,那種無法排遣的漫長寂寞苦悶,對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的恐懼以及喜怒無常的大自然,無不是對人畜生命極限的挑戰。一頭牛承載著千斤左右的車體與貨物,在這樣的艱苦環境中長途跋涉,遇到崎嶇的道路,水草又一時供應不上來,眼看著牛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這時只要主人吆喝一聲,甚至聽不到吆喝聲,牛也要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和主人一道奮力拼搏,摔倒了爬不起來,也是常事。此情此景無不使人感動和痛心。所以我三爺爺在他養的第一批牛退役時,特聘請山西籍著名石匠郝師傅在閆氏祖墳園內精製石牛一尊以資紀念,也供後人瞻仰!


《情繫隆盛莊》之走草地(一)


經過十幾年的摸爬滾打我三爺爺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已躋身於豐鎮縣走草地的大戶行列。成為統領貨、工兩頂房子的大掌櫃,經營著百輛以上的牛車。每頂房子高薪聘請兩人,作為他的助手,一位是外派掌櫃,負責生意上的往來和賬目管理,一位是具有非凡閱歷和豐富經驗的領房人,負責每天的行程安排和指揮車隊應對各種天災人禍的侵害。領房人對四顧無垠的戈壁大漠上的道路、地形、氣候、水源草況瞭如指掌。他耳朵貼著地面能聽出馬匪的數量、距離和奔跑速度,在濃雲迷霧和漆黑之夜中,能確定方向,指點路徑。除了土匪,狼群也是走草地商道的一大禍患。草原狼兇猛多疑,狡滑陰險,並有極強的團隊合作精神。狼群進攻商隊前,先有幾隻狼在周邊嚎叫,散播恐懼氣氛的同時轉移人們的注意力,幾頭體壯的惡狼突然撲向無人看管的牛馬或駱駝,頃刻間承載貨物的牲畜便開腸破肚。待人們去救護受傷的牲畜時,狼立刻進攻其他牲畜。有經驗的領房人會在第一次遭襲時直接殺死受傷的牲畜丟棄給狼群,並迅速集中商隊應對。


《情繫隆盛莊》之走草地(一)


頭狼能馬上在混亂的人群中發現領房人,像凝固的雕塑般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要領房人顯出慌亂或出現指揮失誤,商隊被狼群洗劫便不可避免了。可見,商隊與狼群的對峙,其實是智慧、勇氣和意志的較量。因為領房人都帶防衛武器,車隊夥計和車信們也都有防身器械,只要集體應對,狼也不敢輕舉妄動,狼王見不得勢,一聲嚎叫群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行程中最讓人心煩的還有糾纏不休的烏鴉和蚊蟲。成群結隊的烏鴉不怕人,不斷飛到車上撕爛包裝,攫取食物,甚至啄咬牲畜。


草原大雨過後,四野碧綠,小河如鏡,讓人流連,這時領房人會兇狠地呼喊飲水後的人畜,趕快離開水草豐茂的地方,甚至不惜揮舞著鞭子抽人。只有他們知道,稍有不慎大災禍就將到來。因為風調雨順的草原,會使蚊蟲在河湖淖窪中繁衍成災,一旦被溼地中如煙如霧的億萬蚊蟲包圍,人畜就是死路一條了,所以經驗豐富的領房人,必須馬上帶領商隊向有風的高崗或乾燥的沙地轉移,實在來不及也要儘快進入艾蒿草灘,被踐踏的艾蒿香氣四溢,蚊蟲便會避之而去。正如清人何秋濤在《朔方備乘》一書中對商隊之艱難有如下描述:“飢渴勞病,寇賊蟲狼,日與為伴。”簡練地概括了走草地人的艱險與恐懼,所以人們也把領房人稱之謂集體的保護神和主心骨。

閆氏的兩頂房子,每年於春夏季草綠時的四月出發,貨房子由豐鎮直達張家口上貨,主要是茶葉、布匹和京蘇杭雜貨,由張家口出發。除河北省境內少量路段外,差不多一直在草原大漠中行走。由於在各盟王府都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車隊在進入錫林郭勒盟之前,都要在其他各盟繞行一些地方,推銷商品,結算舊賬,多數是以物易物,收的牲畜一般都原地代養,返程時一併往回趕運。


《情繫隆盛莊》之走草地(一)


另一頂工房子,也就是鐵木匠房子,主要是到草地搞建築和加工定做日用鐵製品。一般年份都在隆盛莊組隊,因為那裡的鐵木匠從業人員之多,工匠手藝之精湛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鐵匠。傳說隆盛莊是一條火龍,是扶鐵匠的,素有“鐵匠翻過手,養活七八口”之說。

閆氏的兩頂房子的車輛數目也不固定,主要根據每年承攬業務多少,分佈情況來定,一般情況下,三分之二的車輛走貨房子,三分之一的車輛走工房子。工房子主要由鐵木匠工人組成,車隊拉的也是鐵木匠工具,建築材料,鐵製品和食物。沿途的經營活動和每天的行程路線,仍由本房子的外派掌櫃和領房人安排。通常年份由隆盛莊出發,過平地泉到陶林、上白音查干、士牧爾臺,轉向烏蘭花,直抵蘇尼特右旗。儘管工房子走的路線短,但沿途各地都有工程安排,所以兩頂房子到達錫林郭勒盟的時間,大致相同。在那裡一是進行商務活動,一是休整,然後貨房子繼續上路通往庫倫、恰克圖一帶;工房子因拉的建築工料有限,就在錫林郭勒盟境內和周邊地區攬工。返程時貨房子一般是由庫倫往回拉運木材,工房子都到蘇尼特右旗境內的二連浩特湖往回拉鹽,賣給豐鎮的鹽商。(閆桂山《情繫隆盛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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